第82章 我竟然是一个麻烦
几个侍女拿着红绸一一擦拭镜子，琴童、杜确他们纷纷从镜中跌落而出。
仿佛一场大梦。
梦醒之后，还令人怅然若失。
但之前的记忆很快回到琴童和杜确的脑海中。
前一分钟，他们集体掉进了脚下巨大的镜子中。
而红娘、荷花、智聪、惠明他们眼前犹如罩了一团浓雾，瞧不出半点眉目。
他们都面面相觑，只记得之前在四季深谷被封闭前发生的那些事。
杜确重伤之后，胸口兀自起伏不定，他捂住身上的痛处，与琴童都跑过来看望张君瑞的伤势。
还好，他家瑞哥哥已经服用了解药。
十一郎来不及和大家叙旧，对众人劝说道：“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一行人在白衣侍女的带领下，再次穿过层层镜花水月，竟然轻易来到了峡谷的入口处。
几只白色大鸟又在他们头顶盘旋：“想不到你们还有命离开龙潭峡。”
杜确听了后，快言快语怒道：“你们这些蠢鸟！”
又有几只大鸟贴着他们的头顶掠过，依然说的是：“想不到你们还有命离开龙潭峡。”
“请吧，诸位。”一位领头的白衣女子向诸人说道。
十一郎催促道：“大家快走。”
张君瑞点头。
看到惠明、智聪他们都已经前后跑出了龙潭峡的结界。
十一郎在张君瑞身后推了他一把道：“阿瑞快走，不要回头。”
十一郎最后这句，声音已然发颤。
因为这一别，将是永别。
——
当张君瑞被十一郎推出了峡谷之口的时候，身后的龙潭峡就已经平地消失不见了。
张君瑞回头却不见了十一郎。
“十一？你在哪里？”他心中一窒。
他们面前是宽阔畅通的大道，正是那条无染寺山下，通向函谷关的官道。
他们之前的高头大马都停留在路旁，马儿在悠闲地吃着草，仿佛时间没有过去一分一秒。
“我们安全啦，安全啦！”红娘、荷花、智聪、惠明都在额手称庆。
那边琴童语声有异道：“我身上的祝馀草没有了，想必是封在镜中时，被峡谷中的人拿走了。”
杜确忍痛忙摸了摸自己的前胸，“我的迷榖木也没有了，她们果然是想要海外的宝物。”
琴童冷笑道：“是窦老怪想要吧？他还在指望这些东西长生不老？简直可笑至极。”
杜确又指着自己腰间的袋子道：“可惜那些愚蠢的家伙，并不知道最宝贝的东西是这天地玄黄袋。”
天地玄黄袋里还有很多迷榖木和祝馀草，花蕊夫人只拿走了他们随身的那几个，对他们来说简直都不算是损失。
琴童看看自己天地玄黄袋也在，继续冷笑道：“他们买椟还珠罢了。”
“可是十一郎还留在龙潭峡。”张君瑞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红娘也惨色问道：“十一郎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出来啊？他会不会有事？”
张君瑞愤愤道：“花蕊夫人已经拿走了祝馀草和迷榖木，她为何要留下十一郎？”
现在如何能够找到进入龙潭峡的入口呢？
龙潭峡是幻境，存身在深处时间与空间的缝隙之中。
没有龙潭峡中人的召唤，他们如何进入龙潭峡？
张君瑞紧紧咬住嘴唇，沉思迷茫。
他们这一行人是安全了，自己身上的红信银环之毒也解了，但十一郎呢？
他心巴上最重要的人，没有了。
张君瑞脑中茫然一片，心下怦怦乱跳。
他来不及悲伤，飞快地清理思路，稳定了心神，最终说道：“我现在去太行山找孙飞虎。记得孙飞虎曾经说有一种药酒，能够进入龙潭峡。”
张君瑞已经飞身上马，他同时示意琴童也需要快速上马，与他同行。
“确儿，你先将红娘安置在函谷关的杏花春舍，那是琴童专门为红娘准备的独立院落，她将在那里等待崔小姐来寻她。然后，把剩下的人都带回普救寺，再回到洛阳故宅等我。”张君瑞安排道。
“不行，我要跟着你。为什么不是琴童送他们回普救寺？”浑身酸痛难忍的杜确，果然反对这个安排。
他希望自己如影儿般紧随他家瑞哥哥，永不离身。
他紧紧地拉住张君瑞的马缰绳，不让他走。
自己在龙潭峡表现得多么吃苦耐劳、勇敢机智、舍生忘死，怎么自己的地位还和原来一样？
还是琴童陪着瑞哥哥，而自己又要护送四只猪回普救寺？
惠明站出来说道：“我身上的伤都是小伤，我把智聪、红娘、荷花送回去就可以了。不必让白马将军护送了，而且白马将军还有伤在身。”
智聪也附和道：“对的，我们不需护送。让白马将军也去太行山吧，他想和张公子你一起去太行山呢。”
“如果你们再出了事怎么办？”张君瑞反对惠明和智聪的提议。
张君瑞本就因为十一郎还困在龙潭峡，心情烦躁不安，现在见杜确手中还是握着他的马缰绳不松手，于是一狠心扯开杜确的手，带着怒意道：“你听我的话好吗？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好吗？”
当前之际，寻找到再次进入龙潭峡的方法更重要，救十一郎要紧。
张君瑞大脑一片空白，无暇和确儿争辩，也就没什么好气。
“我竟然是一个麻烦？瑞哥哥，你这样说，会伤了我的心。”
杜确十分在意他家瑞哥哥说的每一句话。
他面色惨白地玉立风中，把张君瑞刚才那些话思前想后，不由得怔怔地掉下泪来。
“确儿，别闹。”张君瑞心下焦燥，救十一要紧。
“十一郎还困在龙潭峡，我也替他担心。但我们可以一起想个办法不是更好吗？你总是支走我，让我离你远远的……”
杜确淌泪凄然道：“我在龙潭峡也受了很重的伤啊，我现在心口还隐隐作疼，你怎么也不问问我的伤怎么样了？”
杜确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如珠而落，他好委屈……
“你我都是习武之人，这些小伤小痛又算得了什么？”张君瑞低吼。
确儿这是怎么了？为何在这样关键的时候，纠缠不已。
“对，我无论多大的伤痛都可以自己抚平，这就是你从来也不为我担心的原因吗？因为我不喊疼不叫苦，所以我就不配得到你的关心？但你为何不让我跟着你去太行山寻找再次进入龙潭峡的方法呢？为何总是让琴童陪着你去。难道我的武功比琴童差吗？不是，你只是想支走我而已，你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因为你觉得，和琴童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轻松很多。因为在你心里，我只是一直给你添麻烦的人罢了。我就是一个麻烦……”
杜确性格真诚，不善作伪。他的委屈、难堪、失望、落寞，在大滴的泪珠中尽数显露了出来。
惠明、智聪、红娘、荷花都拿眼睛看着脚尖，脚趾在鞋子里抠出了一座四合院。
琴童一看压力到他这里了，于是赶紧撇清自己道：“让确儿去太行山吧。我可以护送智聪、红娘他们回普救寺的。”
张君瑞已经跨在马上，听了杜确的长篇控诉，心绪不佳解释道：“我带上琴童是因为……因为他没有你那么多话。并不是你的武功不如他，也不是你麻烦，你不要这样想……”
“我的话多？我说那么多话，还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我说那么多话，都是为了你。”
杜确一张俊美的小脸神色凄惨，哭得双目红肿。
“那你以后不要为了我，可以吗？”张君瑞似乎想把话说尽，十一郎现在困在峡谷生死未卜，确儿却在这里喋喋不休。
惠明和智聪听罢，都倒吸一口凉气，接下来最好不要听到张君瑞说出什么冷血的话来。
红娘和荷花也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两个聋子。
“瑞哥哥，你，你……你好无情啊！”
杜确整个人都被愁云惨雾笼罩了。
他拭泪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你。”
当说出心中最真实的感情，杜确不禁悲、恨、惭、怒，百感齐生。
张君瑞紧闭了一下双眼，有些事情，必须要现在说清楚了，不是吗？
当他几秒钟后再睁开眼，便跳下马来，径直来到杜确面前，一字一句地对杜确很明白地说道：“确儿，我们一起长大，感情比西海的水还要深。但我只是我把你当成亲弟弟，哪怕用我这条命去换你的安全我都愿意。但我无法做你心中的那个人。”
这是什么大型拒绝现场？
因为旁边的人实在太多了，琴童、惠明、智聪、红娘，还有荷花，就这样很尴尬地听着。
他们五个现在去哪里躲避一下才好？
可是他们就站在光秃秃的大路上，没处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