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姐妹
王念感受到曾陆话中的认真，她虽然不完全理解，但莫名被吸引了。
曾陆见王念的神情，便知道，她此刻或许还领会不了，但她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曾陆欲要摸摸王念的头发，结果看到上面落了一层灰土，大概是在药园干活留下的。她便顺手给王念施了个除尘诀，在王念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之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曾陆想到紧迫的事情：王念虽然已经引气入体，但她并没有学过吐纳呼吸之法。这可是个麻烦，如果王念随意用法诀，便会伤到她自己。
曾陆便开始教王念呼吸吐纳，运转灵气。她一教，王念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并不费什么工夫。
“念念，你会什么法诀吗？”曾陆又问。
“会的。”
王念依次展示了她从丰焕那里学来的五行法诀。
一个汪汪的水球凭空出现，而后其中冒出了一段嫩绿的枝条。然而，枝条很快燃起了火焰，化作土灰。土灰之中，一块闪光的金石出现，又慢慢化成了水。
“可以，不过，有些地方还不太对。”
水球太小，枝条过嫩，火焰稍冷，土灰近灰，金石不刚。
完全就是所有刚入门的修士会犯的错误。这时候的修士，缺乏练习，又灵力不够，会这样子很正常。
曾陆开始一点点纠正王念，很快，王念就做得好了很多。
“行，也学了不少了，你回去吧，”曾陆说，而后突然想到什么，摸出一包点心，“这是你侯师姨给你买的。”
王念接过包装精美的纸包，它拿在手里是温热的，且透出一股熟悉的香味。
是桃花糕。
王念道谢，而后便辞别了曾陆。
王念本来想找王妍的，但是王妍出门了，并不在宗门驻地。王念就只好回到屋中，默默读书，她读了很久，再抬头的时候，外面天色都昏暗了下来。
求道章是整本书最通俗易懂的一篇了，后面的文章一篇比一篇繁缛难懂，她要仔仔细细读上几遍才能懂。所以，即使看了一个下午，她也没有读太多。
她倒是在看书过程中想起来金若尘常常提到的一句话，即江河祖师所求之道，不仅是拯生民于水火，更是以道德之光驱散黑暗的寒夜。
只是，王念不理解，金若尘是怎么一边很有激情地讲江河祖师的高尚，一边毫不羞愧地高价卖书的？为什么他满腹道德文章却照样搜刮贫穷的预备门人呢？为什么他的思想和他的行为相违背呢？
看了一下午书，王念有些疲惫，金若尘的事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索性放下书，休息了片刻。
想了很久也不得答案，王念便又开始看书，慢慢沉浸到了书中。
她识的字多了一些，有不会的地方也可以查字典，她可以这么一直读下去。
刘又弦和丰焕都回来得很晚，且两人都累极了。刘又弦是出去干了一天活儿，但丰焕却是喜气洋洋，好像是出去玩了一天。
丰焕一回来，就掏出了三本《经典导引》。
虽然丰焕没有说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阔，但王念和刘又弦多少能猜到。丰焕出身大族，父母也不是一般修士，丰焕被送来，只是需要历练罢了，又不是真要叫她过窘迫的日子。只要丰焕服个软撒个娇，她就可以讨来王念和刘又弦想都不敢想的灵石和珍宝。
“哈哈哈哈哈，顺便给你们捎了一本！”
丰焕给自己留了一本，然后不由分说地把书塞给王念和刘又弦。
注意到王念已经在看《经典导引》了，丰焕咦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买的，好快。”
“曾师姨资助的。”
“噢，”丰焕倒不太惊讶，只是不知如何处理手中的书，“可我买都买了……算了，你拿着，随便送人吧。”
丰焕如此大方，王念和刘又弦又惊又喜，连连道谢。
她简直是两人的救星！
丰焕的帮助解了刘又弦燃眉之急，让她压力不那么大。而对王念来说，她虽然已经有了《经典导引》，但是王妍还没有，多出一本书，正好送给姐姐。
王念书也不读了，连忙跑到姐姐的屋子，她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王妍，地脏了。扫去。”一个陌生的女声冷冷说，大概是王妍的室友。
似乎有嬉笑声。
而后，有人朝门口走了过来。
王念连忙闪避，躲到了门边的一棵大树下。
王念看到，门中走出来的正是王妍，她垂着头，一声不吭地从屋角拖出扫帚，回到屋中回身合上了背后的门。
因为她情绪低落，只盯着脚下的路，所以就没有注意到树干后隐藏得并不好的王念。
王念没有看懂这是怎么了，她只看出姐姐非常不开心。
而正在王念纠结还要不要去找姐姐的时候，她背后飘来了一道声音。
“你在做什么？”
王念回过身，发现一个高挑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背后。
仔细一看，王念认出了，此人是南筑四十三中六个已经引气入体的门人之一，温旭。
温旭也对王念印象挺深的，毕竟，王念是她们几人中年纪尤其小的，矮得太显眼了，资质应该也相当不错。
温旭和王妍住在同一个院子，但不是同一间屋子。她本来无所事事坐在窗边发呆，就见到王念跑进了院子，正要敲旁边屋子的门，却又急匆匆躲到树后面。
温旭闲着也是没事，就等王妍走后，直接从窗户爬出，跳到院中，找王念说话。
“温姐姐，你知道王妍吗？她是我姐姐。”
“不认得，”不过，温旭想了想，又说，“王妍，是刚才从旁边那间屋子里都出来的那个女孩吗？”
王念点了点头。
“这我倒是知道一些，”温旭说，“和她同屋的那几个人啊，特别是李慈，不怎么待见她。李慈她们总让她做些粗活，反正，她的日子不太好过。”
“她们凭什么这么对我姐姐？”王念叫道。
“你别冲动啊，”温旭把她按住，“这种事……唉，哪里都会发生吧，可能没什么特定的原因，李慈她们就是想这么做。”
王妍在悄无声息地受这些人欺负，可她什么都没和王念说。
王念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她心中闪过很多念头，最后，这些念头化作一句话，冲出口：“不行！”
说完，她就朝王妍住处走去。
“不要乱来，你会被责罚的！”温旭来了一句。
以温旭的实力，她可以拦下王念，但她并没有。因为，她和王念实在不熟，如果王念想要做什么，她顶多劝说一下，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阻拦王念。
王念冲上去敲了敲门。
“进。”
王念推开门，目光扫过屋内，看到三个陌生的女孩或坐或躺，悠闲地在屋中各处休息，而王妍则低头扫地，见王念进来，她无比惊讶。
王妍毕竟和王念一起长大，一见王念的表情，她就觉得不对，立刻走上前，拽着王念走出了屋子。
王妍拉着王念，去到宅子外面，在无人的两个石凳上坐下。
“你怎么了？脸都皱成什么样了？”王妍伸手就要摸王念的脸，却被王念避开了。
王妍的手悬停在空中，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放下。
“你是不是被欺负了？”王念气愤地问。
王妍愣了一下，慌乱之后，然后说：“没有啊，你不要乱想。怎么了？”
“可我刚才听到和你一屋的人叫你去扫地！你明明不高兴，但你还是做了。”
“不是那样的。”
“那又是什么样？”
王念紧紧闭着嘴，不满地看着王妍。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要骗她，什么都不和她说？
王妍张了张口，却编不出理由。她面露痛苦之色。她该怎么和念念说？念念帮不了她，和念念说了，也只能让念念徒增烦恼。
“好吧，她们是对我不太好。但是，她们并不坏。念念，你不要这样。”
“我明明看到了你走出来拿扫帚的样子，你都快哭了。别的人也说她们欺负你。你就不告诉我。”王念说着说着，自己也快要哭了。
“唉，念念。”王妍再也说不出什么，只是抱了抱王念。
“她们为什么要欺负你？”
“我不知道。”
但王妍其实知道的。她们之所以敢欺负她，就是见她出身凡人，资质平平，连字也不识，恐怕混不出什么名堂。即使被欺负了，王妍也无可奈何。
王妍一开始被欺负，也会反抗，但她反抗不过另外三个人。因为她无法反抗，因为没有人会为她主持公道，王妍只能默默忍受。
对那几个女孩来说，这样的王妍，欺负起来非常顺手。
“那你怎么不找曾师姨说说呢，她人很好的，”王念说，“我们去和她说这个事。”
“没用的，我去找过了。曾师姨固然好，但她一走，李慈就变本加利了，”王妍说，“你答应我，不要再去和曾师姨说这个，好不好？”
王念噘着嘴，不想答应。
被王妍略含祈求的目光注视着，王念终于点点头。
而王妍也松了口气。
“不能这样，不能让她们欺负你。”王念执拗地说。
“嗯嗯。”王妍漫不经心地应答。这怎么可能？她们早已习惯了那么做了。
然而，王妍不知道，王念是认真的。
王念冷静下来，便开始明白过来，她现在是奈何不了欺负王妍的几个人的。但如果她变得强大，所有人也都会不敢欺负王妍。
王念把丰焕赠的《经典导引》给了王妍，然后又分了自己得到的桃花糕。两人心情都不好，美味的糕点吃在嘴里没有味道，但是她们还是各自吃了一些。
告别王妍，王念径自回到屋子，她心里乱乱的。
丰焕和刘又弦注意到王念回来时冷着脸一言不发，没有了往日的生气。她一回屋子，就坐在了桌子边，开始背诵经典，又时不时去院子中练习法诀。
“她这是怎么了？”刘又弦趁王念离开了屋子，疑惑地问丰焕。
“不知道，”丰焕也纳闷，“不过，她看起来像是受了刺激。呃，发奋修道，这也算是个好现象吧？”
她本来想问问王念到底怎么了，但是看到她满面冰霜，她就知道，王念此时是不愿意和别人说话的，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因为明天还有武技训练，两人都准备早早睡下。其中，刘又弦睡得晚些，她正要去睡觉，却想到王念还在外面练习法诀。她有些担心。
她披了一件外套，小心翼翼地避免发出声响，走到了庭院中。
灯火已经尽数熄灭，四面八方一片漆黑。王念盘膝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她面容沉静，双目紧闭，正在吐纳天地灵气。
察觉到刘又弦停在自己身边，王念中断修行，睁开眼。
“又弦怎么来了？”王念问。
“不早了，我就是来和你说一声，要早点睡。”刘又弦温和地说。
不料，王念坚定地摇摇头。
“谢谢你，但是我不困，我要修炼。”
刘又弦蹲下身，和王念面对面，诚恳地说：“到底怎么了？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但是，你要是愿意，就说给我听听，心里或许好受些？”
“我……”王念沉默了一会儿，在刘又弦以为她不愿意说的时候，王念继续说了下去，“我姐姐被和她一个屋的女孩欺负了，我帮不了她。所以，我要修炼，我要变强，这样，她们肯定就不敢这么对我姐姐了。”
刘又弦其实很能理解王念的想法，因为，她也有过不少类似的体验。只是，她确实不擅长修行，没办法将这种想法付诸实践。
王念既然这么说了，刘又弦不再说多什么，只提醒她注意身体，便离开了。
刘又弦的关心让王念心中微暖，僵冷的四肢也不那么难受了。
王念闭闭眼，叹一口气。想放弃的时候，一想到姐姐，她就不敢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