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优秀的试金石2
北滨路的金元商场里，李东停好了车子，进了电梯。
今天他约了林欣谈一下离婚的事情，本来他想回家好好聊下，但是林欣不同意，她暂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知道这件事，她怕在家里两个人的争吵会影响到女儿。
林欣让李东到北滨路的茶楼来找他。
这个茶楼是林欣一手打造好，准备交给李东管理的。
这也是林欣人生规划里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她一直对李东的职业不太满意。
其实，最开始林欣刚认识李东的时候，对消防这个职业还是抱有很大的好感，两个人第一次相亲的时候，林欣就被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消防干部吸引了，那时候消防还属于武警部队，一身橄榄绿的李东又精神又帅气，林欣很快就坠入爱河。
可是两个人结婚后，林欣很快意识到，消防这个职业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尤其是对于消防家属来说，自己需要牺牲和奉献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林欣是个家庭主妇，倒也没什么，偏偏林欣是个典型的女强人性格。
在外面，她性格霸道、做事精明，很有商业头脑和经济眼光，生意是越做越大，手里的店子很快就开出两家、三家，投资的项目也越来越多，随之而来是她自己的生活也越来越忙，她和李东之间的交集变得越来越少。
尤其是李东担任解放碑消防站的站长后，更是忙得不着家，无论是生意上的事还是家里的大事小事，基本都要林欣一个人忙活，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结没结婚，有没有这个老公似乎没什么区别。
她原本以为，可能是结婚时间长了，男人都会变得冷漠，有了小孩以后可能会不一样。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有了小孩之后，林欣发现李东还是很忙，他能抽出来照顾自己的时间依旧非常有限，而且两个人有了李妙妙后，谁照顾小孩就成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林欣又不希望小孩由爷爷奶奶带着长大，总是有意无意地表示李东多带下女儿。
李东也很无奈，基层干部大概每半个月可以休息两天，这轮休表是所有的队站干部排起轮子，月初就审批定好的，如果运气不好，轮休这两天恰好碰到重大任务、迎接检查或者重大执勤备战，那这两天的休息基本就作废了，你就得等下半个月。
李东作为执勤任务最重、迎检任务最多、安保工作最繁忙的解放碑消防站，这种突然情况简直是家常便饭，爽约、不顾家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林欣的怨气越来越重，可是林欣是个做生意的女人，天天在男人堆里打交道，她很懂得男人是要面子的道理，她也理解男人事业心重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李东没有出去乱搞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只是她觉得自己的生活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必须给自己或者家庭规划一个更合理的发展路线。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盘下了北滨路这个茶楼，又花了重金进行全方位的装修和宣传，在重庆这个地方，喝茶和打麻将、谈事情是可以在一张桌子上完成的，林欣将沿海的茶文化和重庆本地的麻将文化，以及谈事情所需要的私密性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这家店子占据了黄金地段，整体装修既有档次品味，也很接地气，一开业生意就异常火爆。
林欣要李东辞职专门来替她经营茶楼生意，按林欣的预估，这茶楼一年能赚80-100万，这利润是李东工资的五六倍，绝对比当个普通消防干部强。
这是林欣改造李东的第一步计划，后续她还会安排其他项目，她要一步步带领李东下海，一方面夫妻联手，让李东成为她最信任最重要的左臂右膀；另一方面也避免两个人生活没有交集，没有共同语言，最重要的是茶楼的经营不需要太多精力，李东也能有时间照顾家庭。
可惜，李东从一开始就拒绝了林欣的建议，几乎不给林欣任何回旋的余地，李东对消防这个职业还是充满热爱的，这件事让两个人的婚姻关系再次走到了冰点。李东的拒绝，也成了林欣爆发所有一切不满的导火索，从这件事开始，林欣已经意识到两个人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按最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三观不合。
电梯里，李东准备按楼层键，可是令他很尴尬的是，他竟然忘了这个茶楼是在商场几楼，他对林欣生意上的事实在是过问的太少了。
李东刚要拨通林欣的电话，手机上已经弹出了一条wei信信息，是林欣发过来的，内容很简短：茶楼在金元商场5楼512，菩提斋素食店旁边。
林欣很清楚，李东肯定找不到路。
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他对解放碑内的每一栋建筑、每一个消火栓都了如指掌，对自己家里的这些产业，甚至对自己女儿上课的教室、班主任的小区却经常找不到，像个生活白痴一样。
到了五楼，一出电梯就看到装修的非常雅致的望江茶楼。
与很多茶楼里用仿真的竹子和樱花不同，望江茶楼里用的全是真材实料的绿植，有龟背竹、荷兰铁、千年木等等，大厅内一株巨大的蕨类植物横生出一片绿叶，遮住了一部分灯光，投射下斑驳的光影，配合潺潺的流水、人工水雾，让人瞬间觉得宁静而悠远。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定吗？”前台的服务员非常热情地招呼道。
“我没有，我来找你们林总。”李东说。
“那请问您是跟我们林总预约好的吗？”服务员又问。
“我是她……”李东话还没说完，大厅里就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这男人30出头，穿着名牌衬衣，带着金闪闪的劳力士，梳着精致的油头，隔着十多步的距离就热情地伸出了手，“东哥，你怎么来了，真是稀客啊。”
“谭枫？不对，我应该喊你谭总了！”李东客气地说道，眼前这个男人原本也是一名消防员，更准确地说，是李东以前带过的消防员，不过他只当了五年消防兵就退伍了，后来在李东的介绍下，就一直跟着林欣做生意，这个茶楼当时李东不肯接，林欣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将40的股权转让给谭枫，同时让谭枫来管这个茶楼的生意。
相比李东，谭枫的情商和为人显然更适合在生意场上打拼，不过几年的时间，谭枫的身家已经大几百万了，还在重庆买了两套房子。
“东哥是来找嫂子的吗？”谭枫笑吟吟地点着头问道。
“对，我找林欣有点事谈一下。”李东说。
“嫂子已经来了有一会了，就在旭日东升包房，我带你过去。”谭枫前面引路，拐了两个弯，到了最里面最私密的一个包房，挂着旭日东升的木牌子，谭枫把李东带到了房间，自己就很识趣地关门走了。
“这小子，现在也是人模狗样，越来越干练了。”李东开玩笑道。
“人都是会进步的，哪像你。”林欣冷冷地说道，她习惯性地启动了泡茶的进水器，点下了烧水键，“还是喝熟普？”
“可以。”李东环顾四周，说，“你这地方不错。”
“那肯定，整个商场视野最好的一个地方”林欣低头弄着茶叶，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个房间只属于林欣一个人，算是林欣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商场外的广场，再往外一点，还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北滨路和嘉陵江，据说上午的时候还能看到从东边升起的太阳，这个房间叫旭日东升，既是林欣对自己未来的美好憧憬，也是对李东的一种期待。
“这个办公室原本是留给你的。”林欣说，“你知不知道，这个茶楼上个月利润是多少？”
“我哪知道。”李东尴尬地笑了笑。
“20万，是开业这么久以来最高的一次，今年顺利的话，光这个茶楼的利润就可以突破150万。”林欣有些得意地说道，“我看中的项目没有赚不到钱的。”
“我知道你会赚钱，但是我确实干不来这个。”李东低着头说道，他确实不太喜欢做生意，几年前林欣还经常带着李东出入商界、政界的一些社交场合，一群人在酒桌上觥筹交错，说着互相试探、言不由衷的话语。在李东看来，他们就像一群嗅觉灵敏的猎犬一样，互相探寻着合适的商机，等待着最优质的的猎物上钩。
在这种场合，李东单纯的就像一个婴儿，一张白纸，处处格格不入，连恭维的话都说不清楚。
“你不试怎么知道不行？”林欣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每次你都说自己不适合，这不行，那不行，可是李东你试过没有？谭枫之前就是你的一个战士，在你眼里，他训练不行，打火不行，身体素质也差，有时候还油嘴滑舌，不要说跟你比了，就是跟向阳比，都差了一大截，但是现在你再看看，人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靠自己本事在重庆买了两套房子，出门都是开宝马，向阳干了快十年消防员还开摩托车，想买套房子还在不停地算首付，你觉得他们两个哪个更成功？”
水壶突然呜呜呜地叫了起来，水烧开了，林欣用力按了下开关键，觉得气头未消。
“人跟人不同，林欣，人各有志，你干嘛要去比较这个。”李东低着声音说，“我觉得消防站站长这个工作挺好，我已经待习惯了，我从十几岁当兵，到现在就一直是干这些，也只会干这些，其实以前也没那么忙。就是这几年，解放碑一下子火起来了，又碰到消防改革，很多事情交织在一起，工作量确实有点大，我没有好好照顾好你和妙妙，这是我的不对。”
“李东，你明不明白，你是我丈夫，不是我员工，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需要你能替我改变，我受够现在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婚姻我真的看不到未来。”林欣有些绝望道，“你能不能为我改变一次，哪怕是为了我们的女儿妙妙考虑一下。”
“改变什么？”
“你心里很清楚的。”林欣给他倒了一杯茶。
“你要我辞职？”李东伸出的手停住了。
“对，这茶楼我还有60的股份，我名下还有两个餐饮店，这些我都可以交给你打理，甚至你还可以做其他的生意，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从头开始教你，甚至可以帮你一起处理，我保证，我们的生活肯定会比现在好十倍、百倍。”林欣非常有信心地说道，“谭枫我都可以带出来，你肯定只会比他强。”
“欣欣，但我暂时还不想辞职。”李东摇头。
“你还有什么舍不得？”林欣问，“你是觉得消防队离了你李东就转不了，还是你李东离开了消防队就活不下去了？这工作有什么好的？”
“都不是。”李东说。
“那你还在考虑什么？”林欣有些抓狂道，“我实在搞不懂你，你对钱一点概念都没有吗？现在这个社会，经济决定一切，有了钱就有了一切，没有钱你怎么也干不了，而且消防已经改革了，你们都不是部队了，就连你那点可怜的军人情结都不存在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不要这样逼我，我暂时还没想好。”李东感觉头都大了，他最怕的就是林欣这样质问他、逼他，让他无所适从。
“这话你已经说了几年了，李东。”林欣冷漠道，“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我希望你能给我答案。”
“非要这样不可吗？”李东问，“如果我不辞职，你就要离婚是不是？”
“对，如果你不辞职，我只有选择离婚，李东，我再也不想跟你们消防队有任何瓜葛了。”林欣态度很坚决。
“那容我考虑考虑。”李东说，“一周，你给我一周时间。”
“行，反正我已经等了几年了，不差这一周，一周后我等你的结果。”林欣站了起来，“这段时间我们都冷静一下，大家都好好想想。另外，妙妙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你也不用过来看她了，我自己会照顾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