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聊聊天
玄少祺通过后门走进熟悉的白塔内部，意料之外的，没有见到一片狼藉的景象。
不知道是江越的人刻意收拾过，还是原本在他们攻击进白塔的时候就没有在后门的位置开战，总之现在玄少祺眼里并没有看到他以为会见到的场面——洁白的墙面血迹斑驳，地面上有物品拖蹭的痕迹，时不时会出现的被破坏的浅坑。
后门的位置越是平静，玄少祺越能想象得出大门位置会有多么惨烈。
三区白塔中几乎全体的哨兵和向导，应该都牺牲在了前门。其中就包括伊兰和徐怡宁。
想着，玄少祺的眸色暗下来，盯向前方带路那人的目光同时变得锐利。
那人往前走的身姿一顿，奇怪地回头看过来，却见到跟在他身后的四人全部神色如常。尤其是他不熟悉的玄少祺和凌玉两人，正低垂着头沉默地推着物资。
在心里嘀咕着自己刚才感受到的杀意应该是错觉，他继续往前走去。
而沈星河在那人把头转回去之后，警告般地瞪了玄少祺一眼，随后被凌玉回敬了同样不善的视线。
沈星河：……
三区白塔是玄少祺熟悉的地方。从韩英答应他们的请求开始，玄少祺就猜到了江越他们会选择把物资存放在哪里。果然，那人带领着四人来到白塔的二层储物间，打开门之后侧身让几人把物资存放进去。
玄少祺本来还在盘算着该怎么让他和凌玉有机会离开那人的视线，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声呼唤：“正到处找你呢。首领刚刚说要开会，快去会议室。”
为他们领路的那人顿时慌张起来，眼神时不时投向玄少祺他们这里：“但是这几个人——”
由于玄少祺和凌玉刻意利用墙体的遮挡，所以走廊尽头的人看不到他们两人的脸。但他是认识韩英和沈星河的。于是他放心地说道：“没事，反正是沈哨兵他们嘛。你赶快跟我来吧，江首领马上就要到了。”
不知为什么，那人回想起刚才被自己定义为“错觉”的那股杀意，心中的不安逐渐浓重起来。可是他也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最后错过江越召开的会议。
自从江首领被不知哪里来的人用药物伤到之后，将近两天都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时候召开的会议，一定是为了安排实施下一步计划。
于是他只犹豫片刻，就警惕地对韩英说道：“你们把物资放下，立刻按照原路返回。”
韩英表情不变，仍然是在玄少祺他们面前不多见的严肃，对那人点头：“你放心。”
那人这才跟在过来叫他的人身后，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等到对方的身影消失，沈星河似笑非笑地转身面对已经开始行动的玄少祺，调侃道：“套用李天宁的话：这还真是神明大人显灵了。”
玄少祺早已放开运送物资的推车把手，蹲在墙边，一手按在墙上，表情聚精会神。
听到沈星河的调笑，玄少祺随口答道：“这种好事，一般发生在我身上之后，都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厄运。”
沈星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置可否。
韩英仔细在走廊两侧观察过，没发现即将有人通过的迹象，立刻闪身进入房间。大门被他推至闭合，发出了一声闷响。
凌玉在玄少祺身边，神色紧张地注视对方。目光像是有实体能被清晰地感受到，玄少祺没有回头，忽然一笑：“这么紧张干什么。怎么，不相信你的向导？”
凌玉一愣，因为“你的向导”这几个简单的字，胸口泛出点点甜意。
玄少祺并不是想要凌玉的一个答案。他问过之后，继续沉默着将自己的精神力探出去。
自从玄少祺觉醒成为s级向导，他就从来没有克制着使用自身精神力的时候。s级向导的精神力浩瀚得如同汪洋，根本不需要细致的控制，单单以量级压制就能让对手感到极大的压迫感。
但是，玄少祺在精神力方面的领悟力也极高。他在当时短短十几秒就从花澄那里学到了利用精神力进行信息传递的方法，同样通过顺延花澄的精神力轨迹找到对方位置的过程，明白了花澄究竟是怎样把精神力凝聚得比发丝还要细。
对于s级向导来说，不存在精神力方面的难题。
玄少祺屏息凝神，将自己的精神力通过贴在墙面的手掌，缓缓延伸到墙体内侧。
分明是不相容的两种物质，玄少祺此时的精神力却像是被墙内的材料同化了一样，紧密得贴着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缝隙，缓慢地蜿蜒前行。
如同由水珠制造出的细丝，精神力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在白塔内的墙壁、地面、以及天花板中蔓延开来。
细汗在玄少祺的额头和鼻尖上渗出，挂在皮肤上欲坠却不落。玄少祺努力让呼吸的节奏伴随精神力的速度放缓下来，似乎现在整个世界只有他自身，以及他所在的这座建筑存在。
渐渐地，三区白塔的构造，通过玄少祺延伸出去的精神力在他脑海中被勾勒出来。
他感受到了很多熟悉的人残留下来的精神力。
四层某扇窗前有曾经向他示好的向导的痕迹，二层楼梯口存着某位精神力冰冷的哨兵的残留。而存在感最为强烈的，是伊兰和徐怡宁在正门处留下的、如同爆炸过后附着在周围环境中的硝烟因子的精神力。
不能动摇。
玄少祺对自己警告着，强行压下心脏被拧紧一般的疼痛。
继续。要找到花澄的精神力残留。不能功亏一篑。
不过十几分钟，玄少祺已经几乎搜索过整座白塔，没有发现一丝属于花澄的精神力痕迹。
除去花澄有意清除了他自己的精神力痕迹，玄少祺想不出其他答案。
所以在白塔范围内的某处，一定存在着花澄留下的精神力指引。突兀且清晰，能让玄少祺在接触到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对方的意图的……
找到了。
玄少祺黑眸闪过光芒，原本缓慢探出去的精神力瞬间如退潮般快速被他收回。
凌玉第一时间察觉到玄少祺状态的改变，见他手撑着膝盖起身，想要向前伸出手帮玄少祺一把，玄少祺却比起凌玉更快地拉住了凌玉的手，借力站起。
毫不犹豫的，如同主动依赖的动作，让凌玉心中一动。
即使对于玄少祺来说，将精神力磨到极其细致的状态，仍然是一种挑战。维持这种状态仅仅十几分钟，就让他的背部被汗水打湿。
他不由得想象起花澄将整座三区白塔笼罩在自己控制之下的景象，为花澄的控制力感到心惊。
毕竟直到花澄主动以精神力在他们面前出现，玄少祺都没有发现自己每天都身处于某个人的监视控制之下。
但是现在重要的不是为花澄作为向导的强大而赞叹。他们需要尽快离开三区白塔，向花澄精神力所指的方向赶去。
不知道是不是花澄有意在当时那种危机的情况下，仍然抱着调笑的态度。花澄在三区白塔留下的唯一一处精神力残余，正是玄少祺和凌玉之前脱离白塔时，翻墙出去的那处。
玄少祺简单将位置告诉三人，正打开储存室的门，准备向目的地进发时，一股令他汗毛竖立的精神力在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
空白一片的脑海中，浮现出两个血色的大字。
完了。
身体似乎是擅自存有之前被压制的记忆，在接触到对方精神力的一瞬间，肌肉便开始不住地轻微颤抖起来。玄少祺握住门把的手，力度强到连手背都在泛着白。
两天前才被李天宁用药剂注射至无法站立的人，此时轻松地在玄少祺面前微笑着，用恐怖得像是从地狱传上来的声音，温柔地说道：“小行，一直在找什么呢？告诉哥哥，哥哥帮你一起找嘛。”
在突如其来的恐惧过后，瞬间，玄少祺就以自身的精神力展开防御，严密地将他身后的三人笼罩起来。
江越是故意的。玄少祺紧咬着牙，想。江越刻意收起自己的精神力和一切存在感，不让他们注意到行踪，然后直到他开门的时候才一口气将精神力放出。
就像是在戏弄他。
江越的笑容不变，毫不畏惧玄少祺的精神力，伸出手拍上玄少祺的肩：“小行，每次见面你都对哥哥这么有敌意，哥哥是会伤心的。”
玄少祺沉声道：“少他妈一口一个‘哥哥’，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话的同时，他以精神力向三人传递“看准时机从窗户逃走”的信息。
江越毫不在意玄少祺近乎于杀意的敌意，往玄少祺身后看去一眼：“这次过来，也带上你的那个废物哨兵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江越感到玄少祺原本只是用来防备他的精神力，立刻变得极具攻击性。就像是只要他有向凌玉出手的苗头，玄少祺就会毫不犹豫地与他鱼死网破。
这么护着一个失败的复制品，让江越打心底生出一股不愉快。
身为哨兵，血液中的暴虐渐涨，江越几乎想要立刻把那个碍眼的、抢走了他弟弟注意力的东西抹杀。
可是，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弟弟江行一定会伤心的，甚至会直接自杀。这是江越不想看到的。
同时，他忽然想起，自从他们兄弟面对面重逢，还没能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
于是江越收起全副压迫，试图对弟弟展示出自己的真诚：“小行，我们来聊聊天，怎么样？”
可惜在江越收起精神力的瞬间，面前的弟弟就立刻调动起近乎全部精神力，试图在压制住他的同时，让身后的三个人离开房间。
江越深深叹息，只是一个眨眼，他的身影就闪过弟弟，来到房间内，将三人全部击晕。
顶级哨兵的动作，几乎无法以肉眼捕捉到。三人没来得及反抗，意识就已经消散。
江越的呼吸甚至都没有变得多急促，把倒在脚边的凌玉往一旁踢了踢，然后继续向弟弟展示出温柔的笑容：“这下愿意好好谈谈了吗，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