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修正希望
宋知知道凌玉的想法简单天真，能做出“留宿中央研究院”这种决定，他还算得上是能够理解。
但是玄少祺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在白塔里面待了几年，把里面人的死脑筋和可笑学了个十成九？
按照现在中央白塔在三区的警戒力量来看，只要他们抓到了玄少祺和凌玉，之后会发生什么，宋知简直不可想象。
毕竟中央白塔可谓是蠢货中的蠢货，不仅如此还极其阴狠。
他也不是在为这两个人担心，他只是觉得有这么两个人作为他的朋友，让他很丢面子而已。仅此而已。
作为一起长大的朋友，玄少祺自然听出了宋知的话背后藏着的深音。他的表情因此变得复杂起来。
玄少祺把宋知横在凌玉肩上的手臂扒拉下来，直视宋知的双眼：“少恶心人。”
宋知同样听出了玄少祺话里的意思，立刻“呸”了一声：“你才少恶心人，别以为我是在关心你们。”
玄少祺：“闭嘴吧，你真恶心。”
凌玉看着这两人的拉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乖巧地静静站在旁边了。
不亏是挚友啊。凌玉想。嘴上不肯输这点，两人真是一模一样。
其实经历过几次与贺莹的合作，宋知已经对他们这个研究小组足够了解了，知道两人就算在这里常住，也不会产生问题。
见两人确实已经做好了在这里留宿的准备，宋知直接往桌子上一坐，双腿盘起来，一副无赖的模样：“那我也要住在这里。”
顺便，宋知想要从两位当事人那里，仔细了解他们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一定很有趣。
贺莹为难地看向李天宁。
后者则是没有一点意见。作为喜爱追求刺激的研究人员，她甚至对于现在是事件发展乐见其成。当即就点头同意，并且表示宋知想要住多久都没问题。
“但是，房间可能不够。”李天宁忽然想起，仅有的两间空房，在不久前已经分好了。
一间房住两个人已经算是很勉强了。另一个房间倒是只有何亚明在用，可是何亚明的那种状态，实在是让人怀疑他是否能接受一位哨兵与他共享一张床。
况且，李天宁记得她曾经从贺莹那里听说过，宋知是十分抗拒向导的。
宋知不在意地摆摆手，然后指指研究室内的椅子：“那没关系。我没一般哨兵那么娇贵，在这里睡都行。”
李天宁立刻被宋知说服，这下子，存在疑虑的只剩下了贺莹。她只好叹气，边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对宋知多嘴，边按照往常的习惯，联系中央研究院的食堂进行订餐。
晚餐到睡前，玄少祺和凌玉把至今发生的一切简单地对宋知说明后，得到了宋知珍贵的一句“你们真是够倒霉的”的评价。
玄少祺一愣，而后不知为什么忽然笑起来：“可不是吗。我们就是够倒霉的。”
凌玉的眉眼也染上无奈，两人这时候有些苦中作乐的感觉。
玄少祺抬眸看向宋知，仿佛窗外星空的黑眸对上宋知的：“要是明天的测试结果，是我的精神序列也和异形的一样，那就更倒霉了。”
宋知笑出一声，点头赞同：“就算不是完全一致，那肯定也是极其相似的。不然凌玉怎么会单单接受你的精神力？玄少祺，你还真是不适合你这个名字。”
话说得难听，却字字是事实。
玄少祺当然也想到了：即使不是像凌玉一样被制造出来的，他的精神序列肯定也是和异形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相似。
但是他提出检测时，是怀抱着一丝希望的。
万一呢？他与异形、与那个在沦陷区深处屡屡伤害他的哨兵的混蛋并不相似呢？
见玄少祺和凌玉沉默着，宋知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他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淡：“玄少祺，你该学乖一点了。不要抱有任何希望，不然你会摔得很惨。”
凌玉停顿一瞬，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玄少祺并不响亮却足够坚定的声音。
“我当然可以抱有希望。”玄少祺没有移开看向宋知的目光，那双眼睛反而迸发出从前宋知从未见过的光芒：“即使期望没有得到回应，也没关系。”
他有凌玉这份奇迹在身边。无论多少次见证蛛丝在面前断落，他都能重新爬起，继续向前走。
错的并不是怀抱希望，而是接受不了希望破灭的那种心态。
对即将被自己的力量改变的未来，怀有一点点对于路途的规划，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反正终点只有那一个，无论怎样都会到达。
独栋研究院在设计上更类似于普通的住宅，和依靠换气系统与中央照明的中央研究院不同，这栋小楼的窗户是一个不少的。
此时的玄少祺，在走廊窗户透过来的月光的映照下，落到凌玉眼里，是闪闪发光的。
宋知的双唇张张合合，一时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原本的玄少祺，虽然算不上悲观主意，但足够现实。无论怎样都不可能从玄少祺的嘴里听到刚才的那种话。
难说不是被凌玉这个天真浪漫、心中存有真善美的傻瓜哨兵影响到了。
真是，真是……
在心里“真是”了半天，宋知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语句来把这两个字接下去。许久，他放弃般地一笑。
行。
只要相识将近二十年来，他从没见过如此富有生机的这个玄少祺，打心底高兴，就行。
就像是玄少祺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复仇之外的目标。拥有改变玄少祺的力量的人，就是此时正乖乖坐在他身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凌玉。
唉，所以说哨兵与向导之间的羁绊啊，真是让他退避三舍。
宋知感到头皮发麻，却无法忽视心底陡然升起的暖意。在意识到自己的高兴后，他不禁想到：小玉坠这人真是太可怕了，悄悄改变人的本领真不是随便说说的。就连他这个只和小玉坠相处不久的人，都被影响得心中生出了难得的善意。
宋知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从胳膊一路蔓延到后背。
凌玉余光关注到宋知，立刻问道：“八区晚上的气温确实不高，需要外套吗？”
说着，凌玉就要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
宋知面色复杂地连连摇头，拒绝来自凌玉的善意。
玄少祺见状收回了准备阻止凌玉动作的手，对宋知露出了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
宋知感到一股想要立刻抢过凌玉外套套到自己身上的冲动，迅速占据了他的全身。气得磨牙，又因为打不过现在精神力全盛的玄少祺而不敢轻举妄动。
在把右手臂重新穿进衣袖时，凌玉忽然想起他还没来得及说出的信息，立刻开口：“像我一样被制造出来的存在，肯定不止我一个。”
宋知问道：“为什么？”
凌玉把他在精神力考核开头时回忆起来的几句对话告诉了两人。
宋知听完，摸着下巴思考着：“小玉坠说得对。这种存在肯定不止他一个。就算是成功将精神力和肉体融合，他们肯定不会只制造出一个人就结束。单单一个人类能做什么？成为号令异形的异形之王吗？”
宋知说着，把自己都说笑了。
玄少祺同样赞同地点头：“这样看来，他们那个阵营中至少有两个人。一个是提供能够提供基因的s级哨兵，按照凌玉的记忆，叫田胜寒；另一个就是用精神力改造了生物的向导。重要的是，他们制造出这场末世的目的。”
五十多年来，沦陷区深处的那些人，没有对保护区内的最高权威——白塔——提出任何要求。如果是因为纯粹的恶而制造出这场末世，那倒算得上简单。
只怕这里面存有某种利益纠葛，盘根错杂。找不到最基础的根源，根本无法彻底解决问题。
玄少祺停下思考，叹出一口气。
宋知起身活动着肩背：“暂时无法得到答案的事情，再思考下去也是白费力气。”
凌玉从玄少祺那里听到过相同的言论，忍不住在宋知说这话时看向他。
宋知回应着凌玉的视线，对后者一挑眉：“小玉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呀？咱们来一场哨兵之间的谈心之夜，把那个向导踢出去。”
玄少祺懒得理会宋知，直接拉着凌玉往房间走去。
甚至无视了宋知在他们身后传来的：“你们真的要让我睡研究室啊！哎！人别走得那么快啊！”
第二天，接到李天宁联络的组员，一早就带着从家里拿来的溶液，来到研究室。
研究员习惯了早到，本以为这时候的研究室内像往常一样不会有人，没想到刚走进一步，就被半梦半醒、但哨兵本能雷达仍在工作的宋知吓了一跳。
研究员顿在原地，见双眼无神、明显是没睡醒的宋知，除了猛地坐起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动作，他小心翼翼地试着挪动脚步。
一步，两步，宋知还是没有反应。
第三步的时候，宋知终于像是昏迷一样，又猛地砸回原位。
研究员松了口气，似乎是并不意外在研究院里能够见到陌生面孔，继续放轻动作，把溶液装进仪器边的两个盒子里。
因为能够自由控制精神力，并进一步让精神力控制身体，宋知继续试图让自己浸入睡眠。他感受到在此之后陆续有人进入研究室，交谈的声音响起，仪器也随之开始运行。不久后，运转的声音停止，交谈声再次响起。
等到他终于舍得让自己从朦胧的半梦半醒模式中脱离出来时，突然听到一声强烈的警报。
大脑和身体几乎是瞬间就清醒过来，精神领域内的全部精神力，立刻做出了迎战的应激反应。
他首先对上的是离他最近的何亚明的视线。
随后，熟悉却好久不见的玄少祺的精神力，将他从头到尾浇了个透。
传递着“冷静下来”的精神力，在他目光恢复清明的瞬间就离开他。
然后宋知听到了传闻中白塔与研究院共用的，最高等级警报系统传来的播报。
“各区白塔以及中央研究院的全体，现播报紧急通知：三区白塔已被攻陷。重复一遍，三区白塔已被攻陷。”
毫无波动的系统音，传递着让在场所有人瞬间手脚失去血色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