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神仙真厉害
酒馆的后身有一条小道，在天色还亮着的时候，就几乎没有多少人迹。
贺莹沉默地在稍前的位置带路，三人也沉默地跟在后面，气氛一时显得僵硬无比。
贺莹回头望了一眼，见到三个人的面色平常，但细看都不太好。
难道是在她赶来之前，发生了矛盾？贺莹想。但是他们之间的氛围又不像是这么回事。
许久，玄少祺忽然开口：“合作吧。我们的目标没有冲突，合作可行。”
刚才几人之间蔓延着沉默时，玄少祺已经通过精神力与凌玉交换过意见。综合感性与理性的考量，两人一致认为应该接受何亚明提出的合作邀请。
贺莹不明原因，听到玄少祺突如其来的一句，不禁慢下脚步，侧身看去。
她见到从初见开始，表情几乎没有过波动的何亚明，在听到玄少祺的话之后，脸上猛然浮现出激烈的情绪。
何亚明表现出的复杂至极的情绪，看上去杂糅了兴奋、仇恨、以及痛苦。
贺莹不常被他人的情绪所触动，这时却因为何亚明即使强烈却依然隐忍的表现而震动。
既然两方达成了合作，就决定把各自的信息共享出来。凌玉率先说明了他们两人来找贺莹寻求帮忙的原因，何亚明也在贺莹的允许下，将贺莹小组目前正在研究的项目说了出来。
刚才在酒馆里，何亚明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在做异形相关的研究”，其实贺莹小组在做的研究，远比这句话所代表的要复杂。
“你们都是白塔的叛逃哨向，我们小组也是被中央研究院流放的，所以一开始我就没有准备隐瞒你们。”贺莹放慢了先前急促的脚步，带着些漫步的意思，引着三人往她的小组所在的实验设施走去。
“玄少祺和凌玉，你们之前在三区后街看到我与那里的民间组织交易异形。那是因为中央研究院以及中央白塔，根本不批准我们的研究，不提供我们实验用的异形，我们才会出此下策。”
“现在人人都认为异形是被太空陨石所携带的感染体感染到，才形成的。但是，我们小组目前为止的所有实验成果，都指向一个结论：作为异形的生物变异，并不完全与五十多年前的阎摩坠落有关。”
“阎摩只是一块体积庞大到落地仍然拥有近三百米直径的陨石而已。它会灭绝坠落点附近大片区域的生物，但未必携带着活体感染源。”
那么，如果不是从宇宙中突然降临的，“感染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答案所指的方向很明了，但是他们的研究目前还未能得出结论。
临门一脚之际，她遇到了凌玉。
也许组长天天念叨的“天定”，真的是存在的。就连老天都在帮他们。只要研究结果确定，那么这将是颠覆目前人类社会的一大结论。
也许会在这末世中爆发一场不可阻止的战争，也许现存的阶层等级会迎来一次大洗牌。
但这些他们都不在乎。已经下定决心为科研穷尽毕生的他们，在乎的东西唯有“真理”与“真相”。
贺莹在一栋破旧的独栋房子前停住脚步，拿出口袋里的卡，在门边的装置上扫描过后，把食指贴在扫描器上。
大门解禁，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闷响，应声而开。贺莹伸手用力一推，让门开启的速度变得更快。
也许是因为谈起了自己为之奋斗许久、并且真心热爱的领域，贺莹脸上隐约带着笑容，双目在发亮。
大门完全打开后，她站在门边，向门内抬手示意：“欢迎光临第九实验队第三分组。”
玄少祺判断何亚明大概是曾经来过几次，比起此时他和凌玉的惊讶，何亚明显得过于平静了。
建筑内部与外观的破旧产生了鲜明的对比，有一种强烈的科技感，彰显着这里即使坐落偏僻，仍然是研究院的事实。
独栋三层的建筑内部和白塔一样采用白色作为主题色调，但是并不像白塔那种惨白，而是点缀着许多斑斓的颜色。
比起玄少祺想象中的中央研究院，显得有人情味了许多。
贺莹像是看懂了玄少祺的想法，开口说道：“因为是被中央研究院扫地出门的，所以这里就随我们布置了。组员一般都会住在这里，所以大家都想尽量把自己的家装扮得好看一点。”
好看。玄少祺看着走廊上摆着的异形头部展示标本，在心里仔细咀嚼这两个字。
贺莹顺着玄少祺的视线看过去，面不改色地解释道：“那是我们其中一位成员的个人兴趣。”
凌玉看看标本对面的墙壁上，像是被人用力泼上去的一滩深色印记，恍然大悟：“这也是你们某位成员的兴趣之一吧。”
他根本看不懂墙上的这个作品想要表达什么。
贺莹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那是那个收集异形标本的人，有一天端着餐盘走路没走稳，泼到墙上去的。”
凌玉摸摸鼻子，收回自己的视线。
动摇着的视线，突然接触到何亚明。对方目光的焦距正落在异形标本上，直到他们走远，要回头才能看得到标本时，才收回视线。
凌玉忽然想到，何亚明在越轩牺牲的那次任务里，会不会像曾经的玄少祺一样，是负责清除尸体的那位向导？
想着，凌玉的目光落到前面走着的何亚明的背上，久久无法移开。
即使他最初的那个梦想，被玄少祺嘲笑过很多次，凌玉直到此时也没用放弃过。
终结这场末世，让他认识的、或者他陌生的人都不再经历意外带来的分别。为此，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一定都会尽全力去达成。
何亚明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视线，但是凌玉旁边的玄少祺看得一清二楚。
玄少祺大概在思考着什么，这种思考的痕迹很快就从他脸上消失无踪。
三人在贺莹的引路下，很快来到地下最里面的一扇房门前。
贺莹抬手敲门：“组长，有三个人想让你见见。”
叩门声和话音落下许久，都没见过门对面的人过来应门。
贺莹简单地解释一句“大概是在睡觉”后，毫不犹豫地旋开门，大步走进去。
在不见光的地下室，这间房间内连灯都没开。这时候门被贺莹大敞开之后，走廊上的光向屋内透进来了些许，这才带来了些光亮。
贺莹径直来到房间内的一扇内门前，打开门边的一个装置的盖子，毫不犹豫地按下里面的红色按钮。
瞬间，尖锐的警报声从那扇内门后面传出来，让站在门口的三人都感到一阵不适。
玄少祺立刻看向身边的凌玉，没想到哨兵对这种强刺激性的声音并没有剧烈的反应。
凌玉察觉到玄少祺正在紧张，立刻解释道：“声音里应该是做了不会让哨兵感到压力的处理，我没事的。”
难道房间里那个，是哨兵？记忆中中央研究院里面，无论哨兵还是向导，都少得很才对。玄少祺想着，把目光重新落到贺莹和那扇内门上。
警报足足响了一分钟，内门的圆形把手才被人从里面旋了旋。
随后，一颗乱糟糟的脑袋从门里探出来，声音像是鬼魂一样有气无力：“莹莹，我都说了今天我不吃饭了，不用来叫我……”
“有客人想让你见见。是原白塔的哨兵和向导们。”贺莹声音平直，已经完全习惯面前的人这幅模样了。
刚睡醒的人还没能反应过来贺莹话里传递的信息，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背着光的三个人。
又是将近一分的沉默之后，她才瞪大眼睛，睡意完全消退：“神仙显灵了！”
贺莹无悲无喜：“不，是我带来的。”
组长并不在意贺莹的话，顶着一头糟乱的头发，快速从门后面闪出，小碎步来到三人面前，像是在打量珍稀物种一样的把他们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目光里不带任何恶意，但是足够热切，连沉默至今的何亚明，都被看得忍不住一愣。
组长眨着眼睛，甚至眼尾还带着睡出来的被溢液湿润的痕迹，开口确认道：“向导，哨兵，向导。对吗？”
对应被组长点了名的何亚明，凌玉，玄少祺，不禁惊讶。
普通人是无法准确分辨哨兵与向导的。玄少祺觉醒了向导精神领域之后，因为给人的感觉与传统意义上的向导完全不同，当时在后街没少被普通人认成哨兵。
组长满意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嘀咕起来：“我就说每天烧香拜神是有用的。连白塔出身的哨兵和向导们，神仙都能让他们的脑袋开窍，离开那个鬼地方。”
贺莹正巧走到组长身后，重复道：“人是我带来的。”
她像是这才听到了贺莹的声音，恍然大悟：“所以他就是你说的精神序列跟异形很像的那位哨兵？”
说着，组长抬手示意凌玉。
“……”
空间内诡异地静默下来。像是被放进了水晶之中封存，没有人能做出任何动作。
许久，贺莹点了头：“是他。所以想让你帮忙做进一步的检查。”
组长点点头，对失语的三个人安慰道：“一时间很难接受这种消息吧？我知道的。先去研究室吧，做实验的时候，有的是时间让你们消化。”
贺莹纠正道：“是‘检查’，不是‘实验’。”
组长顺手拿过门边衣架上挂着的实验服披上，对贺莹摆摆手：“这两个词有什么区别嘛。”
组长率先出了黑暗一片的房间，踏进光亮的走廊。走出几步，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停下脚步，回头对仍然没有动作的三人说道：“第九实验队第三分组，组长李天宁。刚才那个起床铃有点吵是吧？不好意思啊。我不是哨兵了之后，有点嗜睡，不用那种铃声根本叫不醒。”
李天宁把视线落在凌玉身上，看着他笑起来：“不过你有难受的感觉吗？那个铃声是我特别调整过的，对哨兵的影响已经降到了最小。要是不舒服，我研究室里有特制的糖，吃过会感觉身体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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