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二次死亡
玄少祺的双唇一碰，却好像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那是谁！危险，不要靠近那个人！”
“那人是向导？他的精神力怎么会让人这么难受。”
“这是向导2834，任务地发现数只a+级异形，以及一位存活的暴走向导，疑似s级。任务预计完成困难。请求下达指令。重复，请求下达指令！”
三区白塔负责人的声音经由通讯器传到在场所有白塔哨向的耳中：“任务中断。做好防御，务必把那个暴走的向导带回。”
发出请求的向导一愣，下意识抬手按住耳边的通讯器：“您说……带回？”
三区的哨向们面面相觑，心中与这位向导持有相同的震惊。
“带回。”伊兰的语气不容反驳：“哨兵辅助。向导们，想尽一切办法，把他带回白塔。”
“……是！”
玄少祺似乎对外部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可是他周身风刃一般回旋的精神力，却让人无法靠近一步。
奇怪的是，那精神力护住的似乎不是玄少祺本身，而是他前方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两具尸体。
三区的向导们谨慎防备着，六人联手才成功将玄少祺暂时制住。
这次出任务的都是a级及以上的哨向，为防止意外，向导会为自己的高等级哨兵搭档携带一支强效稳定剂。
这种稳定剂原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但为了平息玄少祺仍然猛烈汹涌的精神力，请求伊兰发出指令的那位向导，毫不犹豫地从腿侧拔出那只属于她的哨兵的稳定剂，狠扎进玄少祺的颈侧。
双臂双腿、以及肩膀和腰部都被压制，少年激烈挣扎着，双眼布满血丝。六位向导用尽力气勉强能把人按在地上，一时间质疑起稳定剂的效果。
好在只要给予时间来让药效发挥作用，由中央研究院制作出的哨兵用稳定剂，对于高等级向导也是有效的。
片刻后，玄少祺的挣扎力度便减弱，只是那双似乎被染上血红的黑眸，仍然在死盯突然出现的这几位向导。
比起近在咫尺的向导们，玄少祺的眼神先一步触动了远处哨兵们的神经。
他们五感敏锐，瞬间就察觉到玄少祺散发出的杀意，其中一位哨兵出于保护向导的本能，忍不住向玄少祺踏出一步。
来压制玄少祺的向导们能够散发出安抚的精神力，哨兵的精神力却只有侵略性。
所以，那位哨兵只是往前迈出了一步，脚还悬在半空没能落地，玄少祺立刻凝聚起所剩无几能够被操控的精神力，开弦直指那位哨兵。
玄少祺在混沌中感觉到，精神力放出的那刻，他右腿侧的向导瞬间展开獠牙一般，精神力变得极具攻击性，笼罩在他背后，似乎要置他于死地。
玄少祺挣扎的动作一顿，冲出去的精神力也在半路消散。
大脑如同飓风过境般一片混乱，在狼藉和刺耳的蜂鸣声中，玄少祺恍惚地想到：
原来玄清澜跟杨岸程说的不对。
白塔里的那些人，也像他们两个一样，第一念头就是保护自己的搭档。
失去意识之前，玄少祺最后一眼见到的，是杨岸程和玄清澜紧紧握住对方手腕的双手，那手势就像是在救起吊在悬崖上的另一人。
几日后，三区白塔，禁闭室内。
玄少祺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身处这间房间。没有窗户，甚至没有透光用的玻璃，室内唯一的光线来源，只有他头顶的那盏灯。
无法知道时间流逝的速度，也没有人能与他交谈。
房间内除了床，只有一个简单隔挡出来的卫生间。可是这点隐私的权利，在房间角落的监控面前没有丝毫作用。最多就是让玄少祺在躺在床上的时候，不至于因为看到不远处的马桶而闹心。
天花板上的换气扇在嗡嗡运作着，玄少祺听着这个声音，坐在床边，视线没有焦距。
精神力暴走加上稳定剂的注射，玄少祺的大脑直到此刻都是混乱不堪的。他想要凝聚注意力，思考出自己身在此处的原因；但无论如何努力，他的大脑都是放空状态。
只有玄清澜和杨岸程的脸，时不时在他眼前闪过。
之前他听杨岸程介绍过，如果白塔的哨兵和向导在沦陷区见到被异形感染而死的人，会对他们的身体做销毁处理。
玄清澜当时在旁边，挥舞着他手里被削好皮的苹果，高声定义道：“这他妈的叫‘二次杀人’！一群没心的狗东西。”
二次杀人。
玄少祺不知第几次在心中默念这四个字，每想到一个音节，之前被向导们制住而产生的伤口就更痛一分。
杨岸程，玄清澜，还有封疆的其他人。他们都会被白塔派去的哨兵或者向导，进行销毁处理。
这也不错。玄少祺想。被异形杀死，而后自己又变为异形去攻击其他人类——封疆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想要这样的人生结局。
但是他不知道白塔的哨向会怎么做。
用枪？用匕首？还是用火？
这些方法都不行的。
杨岸程其实娇气得很，最怕痛了。玄清澜也是，作为a+级哨兵，没有了杨岸程的精神力安抚，痛感是普通人的十倍。
不能让他们再产生哪怕一丁点的痛苦了。
要是能用精神力就好了。两人每次感受到他的精神力时，都是很安心的表情。
玄少祺明确地知道此时他的状态很不对劲，脑海中也净是些他之前从不会产生的想法。可是他坐在这张床上，整个人就像是被拖进了沼泽一般，不由自主地下陷、下陷，周围没有浮木，更没有借力脱离的地方。
玄少祺似乎只能眼睁睁等待自己沉入最底。
恍惚间，玄少祺察觉到自己正对的门忽然被打开。
外部的光线照射进这间房间，投射到玄少祺的眼皮上。他抬眸，看到一个逆光的女性身影。
“能让我来吗？”
来的人还没有说话，玄少祺先行开口，声音沙哑到很难分辨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但是那人听懂了，上前一步，问道：“你想做什么？”
“杀死玄清澜和杨岸程的第二次。能让我来吗？”
玄少祺的语序颠三倒四，那人却听懂了。
她沉默片刻，注视着前方少年一片死寂的黑眸，开口道：“来不及了。那片区域的尸体，已经全部处理完毕了。”
禁闭室顿时没了任何声音。
半晌，玄少祺的声音才低低响起：“……这样啊。”
少年用双手捂住脸，蜷缩成一团，并不宽阔的肩在不住地颤抖。
“这样啊，这样啊……”
这段时间被玄少祺刻意收在体内的精神力不受控制地放出，伊兰站在门边，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安静地承受着s级向导稚嫩、却犹如寒冰与利刃的精神力。
冰川倾斜而下，寒冰撞开一切阻碍。
在玄少祺的精神力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之前，伊兰上前一步把身后的门紧紧关上，来到玄少祺面前蹲下。
“玄少祺，我知道你们后街的规矩。”伊兰毫不惧怕地把手轻轻放在玄少祺的膝上，像是为他提供了一个借力点：“跟我打一架。我赢了，你以后就要听我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