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02章
初翎失魂落魄地走出大殿。
母君的话还在她耳边回荡着：“我们凤凰一族是上古神族，下辖整个鸟族，受万类敬仰。你是神女帝姬，理应有自己的骄傲，切不可对夜离这一外族反复纠缠，自失身份。到时候，将我族脸面丢尽。定亲之前，你就好好呆在仙台山修炼仙术，哪里都不能去！”
“也不用想着去找你父君，这仙台山的结界便是你父君今日亲自施法而设。初翎，好好想想母君所言。待你想通了，再来找我吧。”
短短几句话，就将初翎禁足。
彻底绝了她去找夜离问个清楚的念头。
实在是……让人好生不甘心。
初翎并非不相信母君，只是不相信夜离真会去找天帝说那些话。
两人青梅竹马长大，一起读书、一起练功、一起游览三界，她那么那么喜欢夜离，绝对不信夜离对她毫无感情。
还说什么另有所爱。
若是真有那么个人出现，她一定是第一个知道才是。
夜离性子这么冷淡又不好相处，与人也疏离。
从小到大，除了他父神，泰半开口的机会、都无可奈何地给了胡搅蛮缠的初翎，又怎么会这么突然说什么喜欢别人呢？
总之，一定有隐情。
或许是父君传达错了意思呢？
或者是夜离表达出现了问题呢？
……
“殿下。”
正恍惚间，初翎被人出声唤醒。
她抬了抬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云鹤，不是说了不要喊殿下嘛。你就跟在人间那时候一样，叫我初翎就好了。”
云鹤不过十八少年模样，身形颀长，面容俊朗秀气，端得是一派翩翩少年郎。
但看着却略有些清瘦，举手投足间、很有些弱不禁风的孱弱味道。
这次在人间，初翎与他意外相识，见他身世可怜、脾气却是十分温和，叫人很能生出些好感来。
她顺手用不怎么熟练的掐算之法看了看，算出他几世坎坷凄惨，干脆插手他的宿命机缘、免除他轮回转世之苦。又给人取了个“云鹤”之名，将他带回了上界来。
在天地灵气充沛的仙台山，只要稍加努力，便能开得仙缘，真正成为仙人。
只不过，初翎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宸华宫找夜离，还未来得及替云鹤安排什么。
思及此，她表情略有些抱歉，往前迈了两步，小声说：“对不起啊云鹤，你还不知道应该自己住在哪里吧？我已经和母君说过了，以后你在仙台山就是我的随侍，每个月按照品阶发俸禄，和人间一样的啦。不过我们这边不发银子，一般发些低阶仙品、仙果之类的，都对修行有益处的，你别嫌弃啊。”
云鹤朝她微微一笑。
“我又怎么会嫌弃。”
初翎松口气，想了想，又继续安排：“既然我说了要带你过好日子，那是肯定不会食言的。你也不用真的把自己当随侍什么的，就平时陪我玩玩啊、给我传个话什么的就好啦。至于住处嘛，我寝宫里空了不少房间，一会儿你自己挑一个。”
云鹤：“能陪着殿……你，云鹤便知足了，其余的再无奢求。”
初翎踮起脚，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肩膀，“别老说这种话，听着让人怪尴尬的。不是说了嘛，既然相逢便是有缘，当时你我年岁相当，便是到了这里，你还跟之前在凡间时候一样，把我当成朋友就好。”
闻言，云鹤点点头。
转了个方向，与她并肩向外走去。
接着，他温和地开口道：“好。那初翎，看你走出来的时候表情心事重重的，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与我听。”
初翎长长地叹了口气，手轻轻一翻。
倏地，一根火焰色羽毛出现在她掌心之中。
“告诉你也没什么。就是我父君母君将我禁足仙台山，不肯让我再去找夜离哥哥了。”
说完，她将那羽毛重重往天际一甩。
轻飘飘的羽毛仿佛化成一道火焰，重重刺入夜空之中。
然而下一秒，却有一道无形的结界，将羽毛“嘭”一下挡住。
见到这幕，初翎有些垂头丧气：“看到了吗？父君的结界。只要是带了我的气息的物什，哪怕是身上的一根毛，都飞不出仙台山。”
云鹤是凡人，还不懂这些仙术。
好在，他素来聪慧过人，能从字里行间理解她的诉求。
想了想，云鹤收了笑意，轻声问道：“夜离君可是你那挂在嘴边的心上人？”
初翎“嗯”了一声。
“天界难道没有些仙术神器之类，可做传音用途？”
闻言，她有些赫然，声音不自觉压低了许多，“有是有，但我与夜离哥哥没有互通的传音铃，这么远的距离，我的法术破不开宸华宫外的阵法，穿不进去。”
“若是拜托山内其他仙子……”
“不瞒你说，我自幼有些顽劣，仙台山上上下下都被母君整治过。现在她下了令，没有人敢帮我的啦！况且，这是我的事，也不能让其他人为我受罚嘛。”
小凤凰向来心善，哪怕是自己迫在眉睫的紧要事，也要考虑着不连累旁人。
云鹤早就知她脾气。
要不然，她也不会只因义气投缘，冒着仙力反噬的风险、将他带上仙界来。
总之，说来说去，样样都不能成行。
云鹤看不下她这般沮丧，抿了抿唇，再次提议：“初翎，你是有事要寻他吗？若是我帮你去传话呢？我可否走得出这结界？”
初翎摇头，“你现在不会仙法，就算出了仙台山，夜离哥哥的宸华宫在九重天上，你也是到不了的。”
“……”
“算了，我再想想办法。”初翎皱着眉沉吟一瞬，眼睛蓦地亮起来，“云鹤，从明日起，我教你仙术可好？我虽然法术不精，但基础的肯定没问题。你这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腾云驾雾的！到时候，你就能帮我去传话啦！你说好不好？”
或许是因为找到了方法。
她笑容看起来实在太过明媚。
云鹤抑制住心中那点酸涩，不自觉地抬起手，如同在人间时那般、轻轻拍了拍初翎的脑袋。
“自然是好。”
-
仙台山的日子素来无趣。
初翎已经这般过了七千多年，除了与夜离在一起的片刻光阴，剩下的日子都是日日重复、大差不离。
她不爱读书、也无心修炼精进，更是对“守护仙台山”这一神圣职责毫无兴趣，还经常因为调皮偷懒挨父君训斥。
自然，没什么事值得拿来细细回忆。
但云鹤来了之后，倒是给日常增添了些许趣味。
初翎自己仙术水平不怎么样，理论知识更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只能说在晚辈中，仗着天赋卓绝、勉强够看。
话虽如此，教教云鹤这么个凡人，还是完全够用了。
“……结咒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流程。你自己琢磨琢磨。因为你没有神骨，肯定要稍微吃力一些。总之，先把口诀记牢。仙台山灵气充沛，最有益修炼，虽然我没带过徒弟，不过听大家都是这么讲的，肯定不会错的啦。而且，仙界里也有许多凡人修仙者，成功飞升、位列仙班的。云鹤，你要感谢我，不必受那百年修行苦，直接走捷径啦！”
云鹤低眉敛目、笑得十分温润。
“好。多谢你。”
这反应，实在好生没有意思。
初翎撇了撇嘴，不再逗他。摆摆手，自个儿走去旁边的池塘，对着水面、手臂一挥。
一面硕大水镜凭空出现。
然而，只不过几秒钟，水镜便“唰啦”一下散成烟灰，消失不见了。
初翎撑着下巴，长长叹了口气。
她的法力穿不破宸华宫结界，自然无法用这水镜窥视里头场景。
却也不知晓，夜离哥哥在做什么呢？
大抵是无趣的修炼、修炼、修炼。
真不知道有什么可修炼的。
夜离是他父神独子，哪怕不学无术，将来也是必然要接班帝君之位、接手那些天兵天将的，再过勤奋，好像也显得没什么意义。
初翎对自己认知清晰。
她确实不是什么靠谱的神仙，除了人人夸赞几句可爱善良好脾气，再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白搭了这个仙台帝姬名头。
可能就是因为这般，才会喜欢上和自己完全性子迥异的夜离吧。
缘分这种事。
神仙也是搞不明白的。
……
又过几日。
初翎再次被她母君叫进大殿。
恰好，她正和云鹤在一块儿，干脆带着人一起过去了。
“云鹤，一会儿母君若是责骂我，你一定要想办法把我弄出来哦！如果母君心情不错，你就帮我说说好话，让她赶紧解了结界。”
云鹤假意叹口气，笑着看向她，“我只是一介凡人，你母君又怎么会听我劝说呢。”
初翎：“你不懂，我母君最喜说教，但也不是完全不听人话的那种坏人。云鹤，你素来口才了得，只要你能说服她，她便会仔细考虑的。”
“好，如果有机会，我尽力试试。”
“……”
两人在殿外低低密谋了好一阵。
絮絮叨叨半天。
直到里头人失去耐心。
“初翎，又在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进来？”
初翎住了口，拽着云鹤衣袖，磨磨蹭蹭地挪进大殿之中。
“母君。”
殿中无旁人在场，母君也没有同初翎废话什么，手掌一翻。
顿时，两人面前凭空出现一面铜镜。
镜中清晰映出夜离模样。
初翎轻轻“啊”了一声，按捺不住激动，“是夜离哥哥！”
“初翎，听闻你近些日子以来，时常茶饭不思。广寒宫仙子不日要举办蟠桃会，你父君怕你到时候丢了面子，我便让你先看看。”
短短一句话功夫，镜中场景变幻，再不是夜离一人，映出了另一女子。
女子也不过双十模样，容貌昳丽，一双眼睛极为漂亮。
她没有做仙侍打扮，而是穿了一身广袖红衣，火一样的颜色。
此时，女子正弯着腰、拿着毛笔，似是在书写什么。
而那对谁都冷淡的夜离君，则是站在她身边，侧头同女子一起看向笔尖位置，嘴角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哪怕没有任何逾越之举。
只从两人并肩而立的气场来看，也能看出关系非凡。
甚至，可以称得上亲密无间。
母君的声音从上传来：“这便是夜离新收的徒弟，赐名沾衣。夜离为她开了识海，教她读书写字，教她仙术，日日相伴。不过数月功夫，天界皆有耳闻。初翎，你还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