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Zola和Mola
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出现,而且按照之前的约定,现在还远没到教授先生讨账的时间呢。
朱然然把手举到眼前,那根无名指还是那么洁白修长,连之前握手时留下的针孔都已经看不到了。她一时无法确定刚才那个的感觉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她自己的幻觉。
又一次跳动。
朱然然立刻开始在心里默默的数秒。之前涮火锅为了找出各种食材不同的最佳出锅时间所锻炼出来的生物钟,让朱大小姐对于1分钟以内的时间判断可以做到误差在05秒以下。
“大概是每20秒钟跳动一下。”
数了两个间隔来确定了跳动的间隔时间后,她马上打电话给绿帽子小哥取消了行程,然后在绿帽子小哥喋喋不休提醒她注意安全的话语声中挂断了电话。
她一边感受着手指中轻微的跳动,开始朝正前方走去,单独的信号跳动能给人合理的推理空间并不大,再加上间隔时间那么长,自然排除了摩斯码之类的密码可能,她只能寄希望于这是某种导航的信号了。
果然,随着距离的变化,时间的间隔开始慢慢增加,按照她的判断,大概是每100米的话会增加一秒的样子。
于是她以sxt公司总部为圆心,开始散步。
一个穿着精致套装的美貌东方女子,在约翰内斯堡的街头,右手的拇指按在无名指肚上,犹如掐诀一般,默默的徘徊着。碍于这座城市在全世界都出名的糟糕治安状况,街上的人大部分都行色匆匆,而且表情谨慎。像朱然然这么缓慢行走并且表情沉重的人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另类。
绕了第二个圈子以后,朱然然终于确定了在这个半径下跳动频率最快的方向,然后开始继续前行。并在前进的过程中不断通过无名指内节奏跳动的变化修正行进的方向。
通过手机中的google map确定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朱然然有点庆幸像sdt这样财力雄厚的公司的选址一般都在市中心,至少不用担心突然走到那几个著名的“抢劫圣地”附近。即使在南非这种就算在总统府门口的卫兵附近都会被打劫的犯罪天堂,能够远离那几个号称没有华人能够全身而退,连鞋都保不住的街区,还是多少能让人更安心一点的。
她把手机收好,轻轻的把手包里的防狼喷雾拿出来,用拇指拨开保险,放到了风衣的口袋里。
大概走了三公里多的样子,朱然然发现她所在的位置无论向哪个方向走,那隐约跳动的间隔都不会再减少,而只会增加了。
再次确定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她此时正站在和伊丽莎白大街垂直的一条马路的一个十字路口上。附近的街道并没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名字,而是被简单的标注成第一大街,第二大街……等等。
“估计这就和北京的东四八条,东四九条之类的起名方式差不多了,”朱然然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只是一个十字路口,一个平凡的十字路口,平凡甚至有点无聊的十字路口一样,平凡到你把它放到国内的任何一个三线城市里都不会有任何违和的感觉。
十字路口周围的灰色建筑大概有个四五层楼高,底商稀稀拉拉的开着一些类似于汽修,自行车店,室内装饰之类的店铺。
“我总不能一家家店去盘问吧,这么贸然开口恐怕会被人当作神经病吧。”
还在朱然然考虑的时候,店铺里的一些黑人小工似乎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亚洲美女,一个个聚集到店铺门口,向朱然然这边看了过来。
不那么友善的眼神让朱然然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在她还没决定是继续找下去还是转身离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扑捉到了斜上方三楼窗外的一个招牌。
那是一块紫色的竖长方形招牌,上面用祖鲁语写着店名。可惜的是,精通德语英语和日语的外语课代表朱然然同学对这门小语种中的小语种没有任何涉猎,但是真正吸引她注意力的,却并不是那夸张的紫色或者充满艺术感的字体,而是在那招牌的右下角,分明画着一个姜黄色的毛线球。
“跟着毛线球……”
教授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朱然然的脑海。
“不会这么恶趣味吧,”朱然然不由得在心中撇了撇嘴,她无数次想过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双关语,某种密码的解锁关键,或者是一个叫毛线球的人或者动物……但是她从来没想过,会是真的就是一个毛线球。
“所见即所得是吗?”
朱然然走到了那座建筑物的楼下,和欧洲常见的电子门禁一样,每一户的房间号码右侧是住户的姓名,以及一个门铃按钮。
只有301房间的住户铭牌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姜黄色的毛线球。朱然然不再犹豫,直接按响了门铃。
扬声器里并没有传来屋主的问话声,随着一阵滋滋的电流声,门禁“咔哒”一声跳开,公寓门轻轻的向里弹开。
迎着扑面而来一股陈旧的腐朽木头味道,朱然然走进了公寓楼。头顶昏黄的感应灯跳动了几下,然而最终还是没有亮起来。公寓门在朱然然的背后默默的关上,她注意到楼梯间的窗户已经用木板封起,从木板缝隙中透过的光线勉强可以让朱然然看清楚脚下的楼梯。
朱然然握紧了口袋里的防狼喷雾,拾阶而上。
每一层楼只有两个正对的房门,可能由于年代太久,门上的门牌号码已经残缺不全,三个数字往往只剩下一个或者两个。比如说二楼左边的房门上就只剩下了一个0,孤零零的对着对面房门上剩下的那个1……
而三楼的两扇房门上更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剩下,不过这并没有给推理师朱然然带来太多的困扰,因为右手边的那扇门被漆成了无比显眼的紫色。
和外面招牌一样的紫色。
“南非人民还真是无比直接啊,”朱然然心中的撇嘴已经变成了苦笑。轻轻的敲响了那扇门。
开门的是一个四五岁的黑人小姑娘,穿着可爱的紫色公主裙。但是她显然被门外站着的亚洲女士吓了一跳,一边高声喊着奶奶一边跑了进去。
朱然然跟着小姑娘走了进去,转过门廊,到了客厅。
从客厅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的耀眼阳光让刚离开黑暗楼梯间的朱然然一瞬间睁不开双眼,几秒钟后她才慢慢的看清了自己所在的这这间客厅。
与其说是客厅,这里不如说更像一个样品展示间。
除了落地窗那一面墙以外的三面墙都被整面墙大小的白色木架所遮挡,木架的下半部分是一米高左右的柜子,上面被整齐的分割成30厘米左右见方的方格。从下到上是九排,横向铺满了整个墙面。
每一个方格里都放着一个纯色的毛线球,颜色各不相同,按照不同色系的顺序不断变换。朱然然大概估算了一下,光是从浅粉到深红的色彩就有将近30多种。这些不同的颜色带着一些奇特的韵律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了一个神奇的画面。
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的人可能很难理解如此复杂的颜色同时出现在面前能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那有如五彩斑斓的马赛克一样的颜色似乎可以毫无阻力地穿过角膜,瞳孔,晶状体,玻璃体,视网膜直接印在一个人的脑海里,在那里灼烧出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记忆。
朱然然也是如此,在某一个瞬间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在想什么,空间和时间的概念似乎同时消失,只剩下她,和一幅让她无法理解的画作。
当初第一次看蒙德里安的那些由各种色块组成的作品时,那种初始的表现手法所带来的未知感,内心里对自己审美的质疑,以及对画家创作意图的揣测所带来的冲击曾让她震撼了许久。
然而现在当她面对着这一墙毛线球的时候,那些所谓的疑问,质疑,揣测都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发自内心的满足。
脑海中似乎除了这幅画面已经容不下其他思想,她甚至在一瞬间忘却了此行的目的。
“小姑娘,你好像很喜欢我的墙壁啊。”
角落里传来了一个温柔而又有点苍老的声音。
朱然然回过头去,才发现在自己斜后方的角落里坐着一位大概70岁上下的白发黑人女士。她正坐在一个紫色的沙发上,用两个粗大的毛线针同时从5个不同颜色的毛线球上取线,编织着一条围巾。
她就这么一边不停手的工作着,一边抬头看着朱然然,朱然然似乎从她的眼中感到了一丝促狭。
“我们一般来说是只接待熟客的,”织毛衣的老太太继续说道,“只是我今天在等的一位老朋友没有按时出现,你又恰好在她预约的时间按响了我的门铃。我很好奇,你是专门来找我们这家卖毛线的店的吗?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都是去商店里面买成品的吧。”
朱然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太太的问题。
“对了,我的名字是zola,你身后的那个孩子叫做mola。”
朱然然回过头去,看到刚才给她开门的小姑娘正从客厅的门外把头探进来,好奇的打量着她。
“您好,我叫朱然然。”平复下心神的朱然然赶快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那好,朱然然小姐,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