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堂还是地狱
飞机伴随着颠簸降落在了约翰内斯堡的o·r·坦博国际机场。
约翰内斯堡国际机场这个奇怪的名字曾经给朱然然公司的行政小姐带来了不小的困惑,朱然然花了不少时间才让她明白,这个南非的第一大机场竟然不是用城市的名字而是用某个政治组织的前主席的名字命名的。不过想想这个经历了奴役、殖民、分裂、种族隔离、政治斗争,一直到现在黑人至上的国家的复杂历史背景,这样的命名方式也就非常好理解了。
重要的从来不是这块土地的颜色,而是管理这块土地的人的肤色。
“那还不如索性管这个机场叫black airport,哪天白人执政了,再改成white airport好了,”朱然然看着窗外那虽然号称非洲最繁忙的国际机场,但是和首都国际机场比起来就像是二线城市机场一样的航站楼,胡思乱想着。
会有这样的感触,是因为和朱然然打交道的这些新能源公司大部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在技术上仍然高度依赖之前白人统治时期留下的技术系统和人员,但是政治和市场环境却又让纯白人管理的本土公司寸步难行。毕竟想做新能源电站的开发,首先要搞定的就是政府审批。所以大部分这样的新能源公司基本上都是黑人ceo加白人cto的配置,而作为公司技术负责人的白人管理者,却往往没有太多的安全感,虽然他们也是土生土长的南非人,只是因为肤色的问题,却无法像自己的黑人同胞那样,对这个国家能够保护自己的权益有充分的信任。
朱然然不太喜欢这种生意和政治关联的太深的商业模式,却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这是一个因为能源局换个届就能把正在进行的项目搁置三四年的国家,能够有现在这样的机会已经非常的不容易了。
缓慢滑行的a380终于停了下来,停靠廊桥。朱然然拉着行李随着人流来到了入境处。这不是她第一次来非洲,但是对于非洲人的效率却仍然无法适应。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百无聊赖的等待,终于轮到她站在了入境处那个几乎快把“贿赂我吧”刻在前额上的入境处官员面前。
朱然然流利的英语以及护照上密密麻麻的出入境章和色彩各异的各种签证,让入境处的官员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一个通过要挟可以很容易索贿的对象,所以也没有故意刁难什么,但是并不妨碍他无耻的过过嘴瘾。
“漂亮的姑娘,嫁给我吧!我能娶好几个老婆呢……”
看着对面上来就口花花还在挤眉弄眼的海关官员,朱然然并没有出乎意料,这基本上成了部分非洲海关的惯例,拿不到实际的好处,也要从别的方面占点便宜才成,大部分非洲人看中国人的感觉还停留在“占不了你的便宜就等于我吃亏”的状态。
“请问可以了吗?”朱然然连眼角都没挑,语气不变,冷冷的问道。
“好吧,你可以过去了,”没有得到任何反馈,入境处的官员有些不太开心的回答道,胡乱的在朱然然的护照上盖了个入境章,摆摆手让她过去。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后面几个看似游客的人身上,努力的想让自己今天的收入能够上升一点。
朱然然取了行李,在入境行李检查处再次被拦了下来。60寸的金属行李箱被整个打开,戴着白手套的海关人员,开始仔细的检查有没有违禁品入境。
“这些人看着入境者的行李的时候估计跟看着一个个盲盒差不多吧,”朱然然忍不住想到,“估计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想,今天我能开出多少限定行李大赚一笔呢?肉类和植物这些应该算是普通盲盒吧,那没交税的电子产品应该算是高级盲盒?如果碰到没拆封的奢侈品能算作限量版吗……”
就在东三环美少女哲学家陷入沉思的时候,海关检查员终于放弃了在朱然然这里拿点好处的最后努力,胡乱盖上了行李,让朱然然赶快离开。
朱然然费力的把行李从检查台上搬下来,推出行李大厅,终于来到了or坦博国际机场圆形的接机大厅。
时值8月,国内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所以赶着暑假带孩子过来旅游的游客们都还是短打扮,而这个位于非洲大陆南半球最南端的国家却正处于一年中最寒冷的冬季。
说是冬季,气温一般还都是在10度到20度之间,可是对从气温30度或者更高的地区过来的游客们来说已经有点寒意了。一些体质弱一些的乘客不免拉高了衣领,有些不开心的咒骂起来。随处可见举着小旗的地接导游,在小心翼翼的劝说团客们加件衣服再出机场。
早有准备的朱然然把一条带着黑色线条的米黄色羊绒披肩围绕在自己肩上,环视四周,终于在接机的人群中锁定了自己的对象——一个带绿帽子的黑人小哥,手上举着一块欢迎牌,上面写着朱然然的名字。
朱然然迎了过去,“你好,我是……”
“朱然然女士是吗?欢迎来到南非!”绿帽子小哥有点夸张的用带着浓重的非洲口音的汉语大声表示了欢迎,同时自然接过了朱然然的银色行李箱,转身走在前面,开始用同样带有浓厚非洲口音的英语和朱然然交流。
“欢迎来到南非,刚才那句汉语是我的主管昨天刚刚要求我学的,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服务升级。要让我们的服务比南非的冬天还要温暖,还是夏天来着?不过现在是冬天,可是比冬天温暖是不是有点奇怪?哦对了忘了介绍我的名字了,我叫 khayone ,不是kayone……在k和a之间还有个不发音的h,这个名字大概相当于英语里的tom还是frank之类的,总之是非常常见了……”绿帽子小哥一路的喋喋不休,似乎根本不期待朱然然的回应,而是单纯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表现欲。
“这个口音,他的母语是afrikaan还是祖鲁语呢?”,南非有11种官方语言,朱然然也吃不准绿帽少年khayone的母语是什么,不过天生有语言天赋的她对不同的语言总是会产生浓厚的兴趣。
“朱小姐我们到了。”
三转两转之后,他们走出了机场,进入了边上的停车楼,上到了三层,看到了一整片被漆成了和khayone帽子一样的绿色的停车位,朱然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khayone会带着一顶绿帽子了,在车位的一侧醒目的漆着几个白色的英文字母:“europcar”。那绿色分明就是这家国际租车公司的主色调。
“khayone,原来你是europcar的工作人员啊。”朱然然有些好奇。
“你们公司的行政没有和你说吗?我们公司是你们在南非唯一的租车合作伙伴,这里是南非,你可不想随便找一家没有名气的公司,然后半路上不知道在哪里乘客就失踪了”,绿帽子khayone一边打开后备箱,把几个围上来想帮助搬行李弄点小费,却又看起来游手好闲的孩子赶开,然后把朱然然的大行李箱用力的搬进去,一边继续嘘嘘叨叨的说道,“你看,像我们这样的国际大公司就不一样了,安全,专业,还有什么来着?哦对,服务还升级了。不过可惜的是,大部分的钱都让公司拿走了,到我们司机手里的,也就只有一点点了……”
看着这个似乎带着自己节奏的年轻人,朱然然突然感觉到了一点熟悉,似乎看到了一个穿着袈裟带着莲花毗卢帽的和尚正转过头来对她说,“悟空,你又调皮了……”
第一次来非洲的朱然然,想坐在前排看看路上的风景,于是很自然的走向了她习惯的右前方的副驾驶的位置,却被刚刚关上后备箱的绿帽子小哥拦了下来。
“朱小姐朱小姐,那边可是我的呀,”khyone有点着急的把她拦了下来,“根据我们和你们公司之间的协议,在我为你提供服务期间,是不能让你驾车的。”
朱然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忘了南非是一个右驾的国家,又不想对绿帽子小哥解释过多,于是只能微微点头表示歉意,然后默默的坐上了绿帽子小哥已经拉开了车门的后排。
汽车沿着r24公路向着市区开去,朱然然看着车窗外大量郁郁葱葱的热带植物。这个城市在这样的视角下,是显得如此的美好而平静,她想起了刚刚在飞机上看到的一条新闻。就在上星期,一个36人的德国旅行团,上了大巴刚在r24上行驶了20分钟,就被两辆越野车拦截了下来。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全旅行团被洗劫一空。劫匪们甚至带上了移动pos机,极有耐心的刷爆了每一个人的信用卡……。而这样的新闻在这个国家比比皆是,和能够堪称世界上最美好的自然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而朱然然公司在这个国家常驻的200多人里,竟然有15都经历过各形式不同的抢劫。
建筑物开始慢慢的密集起来,朱然然下意识的裹紧了披肩。约翰内斯堡,这个看上去很美好的黑暗森林,究竟是她的天堂还是地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