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相
随着女人的惊呼声不停，林落落转头向她手上举着的玉镯望去。
因着天光乍亮，自窗外泄进来点点日光。
女人所在之处刚好被那团日光照耀。
光打在玉镯上，一片朦胧。
林落落却在看到那玉镯时，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两步上前，温声对女人说：
“夫人，您可以把玉镯给我看看吗？”
那女人尚未从失而复得中的喜悦感中脱离出来。
她转过头来，认真打量了林落落许久。
似有忌惮，又小心翼翼地把那玉镯往自己怀里拿了几寸，警惕着打量她。
她问：“你要做什么？”
周寻站在林落落身后，倚靠墙壁，抱臂看她。
似乎他也好奇林落落究竟打算干什么。
林落落是个直性子，没有拐弯，直接道出了心中所想。
“夫人，您这玉镯是假的！”
“啊？”
此话一出，不止女人，就连身后站着躺着的，睡意惺忪的许多人都惊醒过来。
“怎么回事？”
“怎么会是假的？”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叽叽喳喳个不停。
就连周寻都挑了挑眉，觉得甚有意思，等着林落落继续说下去。
林落落当然知道。
因为她大学就是学这个的！
玉石鉴定专业，她每天在实验课上都要摸着各式各样的石头数着指头过日子。
但面对众人的疑虑，她被噎住了。
她总不能说：我是穿过来的，我上过大学，大学就是搞这个的。
人家得以为她有神经病，还不得把她轰出去。
“我……我对玉石有，有点了解。”
她磕巴说道。
说完颇有些心虚地摸了把鼻头。
“噗——”
周寻忍不住笑出声。
“笑屁呀。”
林落落觉得自己有些气势不足，但她毕竟是专业的。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她只能用实践来证明自己所说为真。
她两步上前，对那孕妇说：
“夫人，想必您也不想让自己的传家宝，在眼皮子底下被人调换，最后落入别人口袋中吧。”
自林落落说完，女人便没再说话。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她怔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林落落猜测她是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转折。
她只能转头对男人说：
“我是真的对玉石有所了解，我可以帮你们鉴别这玉镯的真假。”
末了，她怕男人怀疑她有歹心，只能又补充一句。
“况且这众目睽睽之下，我也不能当着这么多双眼睛把它盗了去。”
话说到此，男人才点了点头，轻拍女人的肩，把玉镯从她手中拿了过来。
“为了公平起见，麻烦帮我去请一下县令大人吧，让他亲自过来观看鉴别过程。”
林落落转头，对众人说。
大家都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迈出第一步。
就在周寻准备出去时，舞女群中忽然站出来一个人。
她看了林落落两眼，别扭地撩了撩裙摆。
“你若真有本事辨别真伪，那就快点，这么多人还等着呢。”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出门外。
林落落轻笑，觉得这舞女还挺有意思。
很快，陈廉便到达了这间拥挤的小屋。
他眼下的乌黑更重了，显然是为了看案件记录，一夜未睡。
“林姑娘，听说你有事叫本官来。”
对着帅哥，林落落顿时来了劲头。
“陈大人，我发现这枚不翼而飞后又重新归来的玉镯是假的。”
“我现在需要一个黑暗的环境来鉴别。前堂正对门外，不好遮挡阳光，所以便自作主张请大人来到这里。倘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她这样一说，就算陈廉想治她的罪，那也治不成了。
周寻勾起一边嘴角轻笑。
“无事。”
陈廉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自从昨夜在堂上断案时，林落落无意插话，给他节省了不少时间。
他就觉得这个女子似乎与寻常人家的姑娘不同。
“你尽管照你所想的来即可。”他对林落落说道。
得了应允，林落落开始大展手脚。
她瞧了眼日头，转头对众人说：
“麻烦大家帮我把这几个窗户挡一挡吧。”
众人一开始先是一愣，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
挡阳光，这要如何挡？
难道是人站在窗户前挡？
看大家都比较不知所措。
后来，林落落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圈，她又补充。
“大家不介意的话，先拿打地铺的这几块布挡一挡，如何？”
“当然可以。”
“诶我就说指定有办法，总不能拿我们挡吧。”
说到这里，众人皆哈哈大笑起来。
那舞女在一旁支着耳朵听，看一堆人突然没个正经。
她白了一眼，低下身子扯过一块布抖落两下，很是嫌弃地说了一句。
“你们这群臭男人就是没个正行，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哎哎哎……好嘞好嘞。”
大家齐心协力，架着几块布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几块窗户给挡了起来。
至此，屋内彻底陷入了黑暗。
“姑娘，这煤油灯要不要也一起熄了啊？”
这时，那瘸腿赵文颇为狗腿地摸黑问了一嗓子。
经他这一提醒，大家才都想起来，方才林落落说要有黑暗的环境。
但具体如何操作，他们肯定不知。
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越黑越好，所以才跟着瘸腿附和。
“是啊，要不把煤油灯也一起给灭了吧？”
“不用！煤油灯还有用呢！”
林落落赶紧出声阻止，生怕晚一步那灯就被眼疾手快之人给熄灭了。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那盏油灯四周围一丁点儿的位置还有些光亮。
林落落说完，大家也摸不清她要干啥，索性就都不说话了。
屋内一片死寂。
她靠灯远，又不想麻烦他人给她递过来，便只能摸索着往光亮的方向走。
走了没两步，撞上一个很大块的东西。
还……带着一点温度。
林落落眨巴眨巴眼睛，顺着那点光亮继续往上摸索。
不等她摸完，那大块的东西就抓住了她作乱的手。
“别摸了，是我。”
周寻清冷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不知怎的，或许是夜黑的原因，那声音传到林落落耳中，竟有些不同于平常的沙哑。
当然，这种感觉也只是停留了那么一瞬。
很快，大家就很有眼力见儿地给她把煤油灯递了过来。
林落落接过灯，向大家道谢。
随后她摸索到床榻边缘，把油灯放在榻上，自己蹲下身去。
一手拿起那只玉镯，对着油灯的光亮处照了下去。
“你们都小心着往前走走，过来看一下。”
她向后招了招手，示意大家都凑上前来。
大家收到示意，纷纷小心地迈着步前来。
只见林落落手拿玉镯，那镯子在灯光的照耀下，内里的纹路都能瞧得十分清晰。
林落落稍微一侧身，给大家让了地方，确保每个人都能看见。
随后她依旧举着玉镯，靠近灯光边缘把镯子顺着光转了一圈。
孕妇好奇地坐在榻上，也探头过来观看。
但她看不出什么端倪。
众人都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
忽然，在林落落缓慢转动玉镯到一个侧面时，那女人突然发现了什么，尖叫了一声。
“这里怎么会……怎么会有个这么大的裂痕？”
她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处裂纹，眉头紧锁。
林落落转动的手停了下来，就着光亮点了点头。
“没错！这处裂痕就是作假的证据！”
“怎么可能，这个镯子明明跟我原先的玉镯长得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是假的？”
“会不会是我在路上磕了碰了？”
女人似乎很难接受，口中不停喃喃。
“不会的，假如玉镯受到磕碰，最先损坏的是外圈这一部分。内部也有可能，但可能性很小。”
林落落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之所以要在黑暗的环境中照射灯光来辨别，是因为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裂痕才会更明显地显现出来。”
“你们记住它现在的样子。”
她把手中的玉镯借着灯光向众人展示一圈。
“大家现在可以把遮挡窗户的布拿下来了，我们再来看一下它在普通日光下是什么样子。”
随后，众人把布一一取下，外边太阳早已高高挂起。
林落落走到室外，拿着玉镯向大家展示。
“你们看，这样就看不大清那块裂痕了。”
“如果不是专业人士，或者很细心的人专门盯着这一块反复不停地观看。只凭这玉镯的外形，恐怕很难发现这是个赝品。”
“那……真的去哪儿了？”
“是啊，既然这是个假的，还是个长得如此之相像的假货，那真的现在在何处？”
众人都十分疑惑。
林落落轻微点头，肯定大家的疑问。
“玉镯是假，那必有真。既然有人肯浪费那弥足珍贵晚休的时间，费尽心机来制了这么个假镯子，那真的就一定在他那儿。”
“所以，在场的各位，究竟是谁有这样的本事想瞒天过海呢？”
林落落越过人群，瞧了眼依旧眉头紧锁的陈廉陈大人。
“县令大人，你准我个搜查令，我帮你抓小偷，这买卖不亏吧？”
她嬉皮笑脸。
陈廉也饶有兴致地跟着一笑，点了点头。
林落落第一次通过自己那半斤八两的专业课知识来办案，最后还成功了。
她有些翘尾巴。
她转过身，对周寻抬了抬下巴。
“周公子，仰仗你喽。”
周寻立刻会意，与她视线相接时会意一笑。
他二话不说便走到了那木雕夫妇面前，把陈六身前挡着的箱子撬了出来。
大家都疑惑地摸不着套路。
只见周寻掀开那木箱子，把箱内的木雕一件不落地全部翻了出来，只剩下了一个空箱子。
随后，他就像变魔术一般，摸过那木雕堆中的刻刀。
手起刀落。
咔哒——
箱子底板被轻松撬开。
众人寻声望去。
只见那在堂审上没有任何破绽的木箱底层，内里却暗藏玄机。
看似是木层的最后，实则内部还有一层不厚的夹层。
而那逼仄的夹层内，不仅有那孕妇的传家宝玉镯，还躺着数十件不知来自何处却品色上乘的翡翠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