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抽完了烟,屋里性的味道还没完全散开。
叶迢对这种味道很敏感。
她看着赵彦生,有一瞬间的出神。宁市、美国、首都,那些发生过的事好像在那一刻都离她很遥远。
赵彦生把烟屁股按在了烟灰缸里。
叶迢没出声,靠在床上看着他。
窗外恢复了宁静。
风把树叶吹的哗啦啦直响。
叶迢头一次感到这种大汗淋漓之后畅快的感觉,但突然向她袭来的,更多的却是一种空虚的感觉。
明明,她已经拥有了面前的这个男人。
叶迢问他:“你待会留在这儿还是回去?”
赵彦生说:“回去。”
叶迢顿了几秒,像在思考。然后她点了点头:“好。”
叶迢躺下翻了个身。
她感觉到赵彦生下了床,走到窗户那儿把窗户打开了。
有风进来,她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晚,叶迢睡的没她想象中的踏实,她断断续续的醒了好几次。
赵彦生躺了没一会儿就走了,虽然他已经把动作放的很轻了,但是叶迢还是迷迷糊糊的听见了门关上的声音。他走了没多久,她又醒了一次,是被渴醒的。
叶迢本来想起身去倒杯水喝,但她发现赵彦生在走之前给她在床头柜上放了杯水。
叶迢捧着那杯水在床上坐了会儿,发了会儿呆。
又借着月光,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睡到第二天中午,叶迢才醒。
叶迢去客厅拿了手机,才发现姚舒涵昨晚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她都没接到。
叶迢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她好久没管那两盆多肉了。
嘟嘟声从手机里传来,叶迢按了扩音,把手机放在架子上,弓下腰去观察它们。
姚舒涵很快就接了电话。
“喂。”
“叶迢,我弟去找你了。”
叶迢皱了皱眉,“姚旭昇?”
姚舒涵说:“估计不死心,想趁着毕业疯狂一回吧。”
叶迢摸了下多肉饱满的叶子,说:“行吧,他来我会照顾好他的。”
“这小子,等他回来我打断他的狗腿。”
叶迢问她:“你知道他几点的车吗?”
姚舒涵说:“没和我说,电话也不接,就往朋友圈里扔了三个字:云县见。”
叶迢笑了一下,“你们姐弟两怎么都喜欢这样?”
大学的时候,姚舒涵谈了个离宁市很远的城市的男朋友。暑假她实在忍受不了相思之苦,瞒着父母买了张直达的火车票,坐了两天的小绿皮才到。
也是一样,在朋友圈里甩了三个字:川西见。
然后没过多久,她就回来了,顺带着分了个手。
叶迢为这事笑了很久。
毕竟姚舒涵一过去就有高原反应了,这边下火车,那边就进了医院吸氧。
统共去了十一天,四天在路上,五天在医院。
剩下的两天,在去医院的路上。
姚舒涵打那时候起,就发誓再也不会再来西部城市了。
姚舒涵想起这事就愤愤然,“别提那事,来火。”
叶迢说:“行吧,那我今天去云县站等姚旭昇。”
“叶迢,我们姚家的命根子就托付给你了。”
挂了电话后,叶迢找到姚旭昇的微信,给他发了条消息。
【几点到?】
姚旭昇发了张车票过来,是今天下午到的长途汽车票。
叶迢:【你给你姐拉黑了?】
姚旭昇发了个表情包过来。
叶迢好心,截了张图发给了姚舒涵。
简单的吃过饭后,叶迢掐着点儿就出门去了云县站。
她问了楼下小卖店的老板,老板和她说出门右拐往前直走个十来分钟,有个三轮摩托车的聚集地,可以带她去云县站那儿。
叶迢走了没多久,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些三轮摩托。
正值下午两点,许多车主都还在家里没来。
车棚下只坐着一个人。他佝偻着腰,头顶上顶着一扇草帽,被晒的红的发黑的皮肤,在从草棚中的缝隙中漏下来的阳光下烤着。
叶迢远远的就看到他。
那个第一天她来时载她的那个老汉。
他手上依旧拿着那本破旧的三国演义,安静的坐在车棚下看。
叶迢不知道他已经看过多少遍这本书了,但是他依旧看的津津有味。
直到叶迢走近,他才发觉有人来了。
老汉也认出了她。
叶迢礼貌的笑了一下,“叔,走吗?”
老汉把书收了起来,“可以走。”
叶迢跨上了车,她为了防晒,特意给自己戴了顶大太阳帽。
帽檐随着风吹而动。
老汉在烈日下,晒得后脖颈那儿发亮,整件衣服因为汗水紧紧的贴在身上。叶迢抬头望了眼天空,天空一片湛蓝,几簇云挤在一起,偶有几只鸟飞过。
“姑娘,你刚来不久就要走了?”老汉觉得连续载了两次叶迢,他们有缘,这才和叶迢搭话。
叶迢:“不是,我去接人。”
“你是哪儿人啊?”
叶迢说:“宁市。”
老汉不知道这个地方,他生在云县,长在云县,未来也会葬在云县。
“外面比我们这儿好玩吧?”老汉笑了声。
叶迢想了想,说:“都差不多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儿,就到地方了。
叶迢让老汉在云县站等一下,等她接到人了再把他们载回去。
老汉应允了下来。
叶迢站在云县站。等着姚旭昇。
玩了会儿手机,一辆破旧的大巴车从远处晃晃悠悠的开来,沿路依旧扬起黄沙。
叶迢偏了偏头,稍微站远了些。
大巴车开的很慢,在叶迢的视线里由近到远。
最终,大巴车停在了离云县站站牌还有几步路的地方后,门开了。
从上面只下来一个人。
姚旭昇灰头土脸的拎着行李箱,从大巴车上面下来。
他远没有在宁市时精致,叶迢靠在站牌那儿的树下,有些想笑。
“姚旭昇。”叶迢叫了声。
本来蔫了吧唧的人在听到叶迢的声音后,活力立马又恢复了过来。姚旭昇立马抬了头,闻声看来。
“叶迢。”他用力招了招手。
在叶迢的印象里,姚旭昇一直都是以弟弟的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出国那会儿,正值姚旭昇十七八岁那会儿。等她回来时,他已经要大学毕业了。
叶迢领着他去了和老汉约好的位置,老汉果不其然还在那里等着他们。
见叶迢来了,他收了书,准备帮姚旭昇把行李搬上车。姚旭昇连连说不用,自己把行李搬上了车。
上了车,叶迢坐在他的对面。
沿路的树上茂密的树叶帮他们遮了点阳光,姚旭昇东张西望,一副对这里很感兴趣的样子。
叶迢望着远处的山,有一瞬间的出神。
她突然想到赵彦生,那个比她还理智的男人。
“姚旭昇,把你姐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叶迢静静的把视线挪回到姚旭昇身上,淡淡的说。
姚旭昇脖子一梗,“不要。”
“得罪你姐没什么好处,只会少一份零花钱。”叶迢的声音很轻,几近平淡。
“我早就不找她要零花钱了。”
“哦。”叶迢挑了下眉,只是帽檐遮住了她的神情,姚旭昇看不见,“挺不错的。”
二十二岁的小男孩最经不得人夸,姚旭昇被叶迢一夸,尾巴骨都要翘上天了。
姚旭昇问:“那我姐没再说些什么了吗?”
叶迢一字不落的说:“你姐说,等你回去把你狗腿打断。”
“”
姚旭昇自己把行李拎了下来,跟着叶迢上了四楼。
“叶迢,你就住这儿?”姚旭昇越往上走越怀疑。
叶迢“嗯”了声,拿钥匙打开了家门,“直接进来吧,家里没你的拖鞋。”
姚旭昇跟了进去。
屋里还算亮堂,姚旭昇站在客厅,视线360度环绕着。
“吃饭了吗?”叶迢把防晒帽和防晒衣脱了下来搭在沙发上,去厨房洗了把手。
姚旭昇摇摇头,“还没。”
“想吃什么?”
姚旭昇说:“家里有吃的吗?”
叶迢想了想,转身在橱柜里找了找,最后翻出来一袋她第一天来云县时买的方便面。
“吃吗?”
姚旭昇说:“吃。”
叶迢起锅烧了水,在等水开的时候,她从冰箱里拿了个鸡蛋去厨房。
姚旭昇没见过这么旧的房子,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这个房子里是不是真的能住人。他在屋子里转了圈,然后坐在了餐桌前,“叶迢,你真的在这里生活了两个星期?”
叶迢没回头,用筷子搅着锅里的水“嗯”了声。
“叶伯父怎么让你来这?”
叶迢把面放进了锅里,“这儿挺好的。”
她知道她说的不是云县,而是赵彦生。
叶迢把面盛到碗里,端到了桌上。她坐在桌对面,安静的看着姚旭昇吃饭。
姚旭昇三下五除二的就吃完了面,顺带着喝完了碗里的汤。叶迢等他吃完后,才缓缓开口:“姚旭昇,你准备在这儿待多久?”
姚旭昇想了想说:“你想让我待多久?”
叶迢说:“你姐说,这算是你的毕业旅行?”
“嗯。”
叶迢坐在那儿,安静地看着姚旭昇,“既然是你的毕业旅行,那你就自己决定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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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迢带着姚旭昇去买了些日用品和晚饭,回来时太阳已经落了大半。
402没有空房间给姚旭昇住,叶迢只能在客厅临时给他搭了个简易地铺。姚旭昇觉得这样就很好,起码叶迢没有他以为的那样赶他回宁市。
虽然这里条件简陋,一切都不如宁市。
但他此行的目的很明确,只因为叶迢。如果不是叶迢,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云县这个破地方。
来的路上,他是有过那么一丝后悔的,在那些个脏乱差的车厢里,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那么臭过。毕竟他是姚家的独子,去哪里都是头等舱,哪里受过这般委屈。
姚旭昇看到了茶几上的袋子,里面装着叶迢昨天去买的鲜花饼。
他拿了一块出来吃。
叶迢一转头就看到了,她愣了一下。
原来昨天买的两袋鲜花饼,她忘记让赵彦生带走一袋了啊。
“这是什么?还挺好吃。”姚旭昇没吃过这个鲜花饼。
叶迢说:“昨天买的鲜花饼,今天是不是不好吃了?”
姚旭昇:“好吃。”
“那你给我留一袋。”
姚旭昇没问为什么,只说“好”。
叶迢从冰箱里拿了两听啤酒出来,一瓶递给了姚旭昇,一瓶留给了自己。
她抽了把椅子,坐到了茶几旁边。
“你毕业了,打算回公司上班?”叶迢打算和姚旭昇谈谈心,她虽然没有兄弟姐妹,但她打小就把姚旭昇当自己的弟弟来看。当年她出国读研时,姚旭昇也申请了美国的大学。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这几年,她也算是帮姚舒涵照顾了他这个弟弟几年。
姚旭昇喝了口叶迢递给他的啤酒,“不。”
叶迢静静地等着姚旭昇接下来的话。
他抬头看了眼叶迢,叶迢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绸长裙,长发散在肩上。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几乎是一种冷漠的表情。姚旭昇其实很不习惯叶迢的这种神情,总觉得自己在叶迢面前什么都被看透了。
姚旭昇极力克制住了自己心里想一股脑把所有的话说出来的冲动。
他怕叶迢的冷淡,也怕叶迢把他赶出去。虽然他知道叶迢并不会这么做,只因为他是叶迢最好朋友的亲弟弟。
“我想再看看。”
叶迢哦了声,接着说:“刚毕业,玩玩也好。”
姚旭昇点了点头。
“抽烟吗?”叶迢起身从茶几抽屉里掏了包烟出来。
姚旭昇接过烟,但没立马抽。
“会抽吗?”她没见姚旭昇抽过烟,他在留学生圈子里算是一股清流,或许是她管的比较严的缘故。
姚旭昇点头,“会,但是我很少抽。”
叶迢说:“二十二了,可以抽了。”
叶迢自己点燃了手里夹着的那根香烟,在火苗碰到尼古丁的那一瞬间,屋里弥漫开来了烟的味道。她要比姚旭昇早回国半年多,至于姚旭昇这半年在美国干了什么,她并不清楚。
“你会回纽约吗?”姚旭昇突然问叶迢。
叶迢想起前两天和文森打的那通电话,文森也问她什么时候打算回纽约,说他不会再当除了她之外的钢琴伴奏了叶迢陷入了沉思。
过了会儿,她刚想开口,门口那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