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淑容
夜半，瑶华宫殿内一片寂静。
清冷的月光带着凉意透过层层纱幔，打在床姿纠缠着的二人身上，只见那俊逸的君王怀里拥着貌美的女子，正睡得安详。
“火！火烧来了！弈儿快跑，跑啊！”忽然间，身侧向来睡的沉稳的女子似是做了噩梦，不断挣出他的怀抱，嘴里喃喃不停，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阿阮！阿阮？阮儿！快醒醒，你做噩梦了。”祁谨看着怀里面色痛苦着乱扭的女子，伸手禁锢住她的动作沉声道。
阮颜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似是奋力从噩梦中挣扎出来，她猛然睁开眼睛，如一条搁浅至岸的鱼儿般大口呼吸。
她瞧见凑到眼前俊逸的面容，眼里升起无名的委屈和恐慌瞬间有了发泄的地方，她扑到帝王怀里，哭得呜呜咽咽，似捏着人的心尖儿，直哭的帝王心发颤。
怀里的人好似怕到了极点，将自己搂的紧紧的，身子还微微颤抖，他一手搂着哭得止不住的女子，一手抬起，按住她的青丝慢慢抚着。
阮颜被帝王搂在怀中安抚，小声啜泣着。
少顷，平复下来情绪后，阮颜哭得发懵的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自己该是没有在做噩梦时说些胡话吧！
但是……瞧帝王的样子，自己该是没暴露什么的。
脑中混乱的她不愿多想，安心在帝王怀里睡去。
祁谨感受到怀里颤抖着的人缓缓停下了轻啜，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睡着了，他抬手擦了擦女子脸蛋儿上挂着的泪珠，换来女子无意识中信任的蹭蹭。
他看着女子哭得发红的脸，眸色幽深。
他没有发问，可不代表他没有疑问，女子刚刚做的噩梦好似真的发生过，看出她是真的很害怕，帝王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也许该重新查查怀中这小人儿到底受过怎样的委屈。
夜色渐深，殿外依旧细细飘着冬雪，无声无息的洒落下来，掩盖住发生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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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卯时三刻，祁谨准时睁开眼睛准备上朝，他换上龙袍，看了眼榻上沉睡的女子，脑中思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儿，沉吟片刻，转身离去。
下朝后，一道圣旨传遍后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阮氏，静容婉柔，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淑慎性成，柔嘉维则，深慰。着即册封为正五品淑容，赐封号琼。”
一道出乎意料的圣旨自坤宁宫驶出，打破了年前欣荣的氛围。
连升三品！还是五品仅次于淑仪的淑容，一个无宫无子且无家世的小小宫女，怎能担得起这位子。
一时间，妃子们咬牙切齿，稍有些姿色的宫女蠢蠢欲动，想要一跃飞上枝头。
瑶华宫接过旨意的阮颜笑眯眯送走了李鸣海，心里没有丝毫意外，看来一晚上哭哑的嗓子来换个正五品的淑容，还是很值得的。
只是……
她回到殿内，盯着那圣旨轻轻蹙起眉头，自己昨夜应当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想了一通，也没想清楚，阮颜将此事放过不提，又愁起了另一件事儿，上了五品，该是每日去坤宁宫请安了，想起那一殿的莺莺燕燕，阮颜只觉头疼。
乾清宫，李鸣海回来复命。
“她作何表情？”祁谨一边翻看着折子，一边耷拉下眼皮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李鸣海一愣，反应过来问的是阮颜，忙回道:“阮美人…哦不，瞧奴才这张嘴，该是琼淑容了，琼淑容接过圣旨很是开心，奴才瞧着眼底还有些红。”
李鸣海斟酌着回答，后半句当然是他杜撰的。
不过因着小路子，他对阮颜的印象并不坏，且瞧着帝王的神色，应当是爱听这话，两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
祁谨嘴角微弯，他既封了她为后妃，她也就成了这天下间尊贵的主子，任谁不能看轻她。
正想着，脑中有闪过昨夜发生的事儿，祁谨出声:“李鸣海，在着人去查查琼淑容入宫前发生的一切，朕说的是自她出生后的一切。”
“喏。”这各个宫女入宫前，都已在户籍上将自己的来历写的清清楚楚，特别是琼淑容这般从宫女一跃成为妃子的，皇上该是都看过，怎得还要自己去查这些，好奇归好奇，李鸣海还是不放心，便专程遣人去扬州细细调查。
坤宁宫，皇后送走了拿着圣旨的李鸣海，坐在雕花平头案前，神情微怔。
琼者，美玉也，红酥肯放琼苞碎，探著南枝开遍未，此字极美，又有纯洁之意，皇上如此抬举那宫女，倒是当真将其捧到了心尖儿上。
璇玑与璎珞一左一右站在身后，璇玑给璎珞使了个眼色，后者迟疑着张口。
“主子，瑶华宫那位看来是真叫圣上放在了心里，竟能连升三级，咱们是不是该……”
“住嘴！”向来神色平淡的皇后罕见的带了些怒气，她这两个宫女的心是被养大了，什么话都敢往出说。
她喝止住接下来的话，伸手捏了捏鬓角解释道:“为后者，当与帝王一心，想帝王之所想，行帝王之所意，若如你口出之言行事，你觉得我还能在这凤位上坐多久？”说到最后，她嘴角现出一丝苦涩。
是啊，自己并不得圣宠，现下坐在这位子上，不过是遵家族之意，保韩氏一门显耀罢了。
璎珞被吓的脸色煞白，连忙跪下请罪。
皇后无力的抬了抬手，将她们叫起，这两个丫头和杭嬷嬷都是入宫前就随着自己的，她自然知道她们此言也是为自己好，可现下已然太迟了，自己与帝王的感情只担得起相敬如宾四字，多的却是没有了。
杭嬷嬷端着补药进来，却瞧见两个丫头脸色煞白的站在主子身侧，就知她们是犯了傻，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主子也该放宽心了，过去的早已过去，当是珍惜眼前人才好。
当年帝后大婚，她眼睁睁瞧着自家主子把帝王推的越来越远，却毫无办法，好在，这几日瞧着主子似是想通了些，开始叫自己煎药了。
老爷一直盼着能有一个带着韩氏血脉的中宫嫡子出生，便找了这秘药来。
十五将近，按照祖制，又是坤宁宫的日子，若是娘娘日日喝药，想来自己不日就能瞧见小皇子了，杭嬷嬷越想越高兴，脸上不自觉带上了些笑意。
“娘娘，药来了。”
她瞧着杭嬷嬷脸上的神色，不难猜出她想些什么。
这是为了韩氏一族，她这般想着，放下手中的笔，垂眸端起碗一饮而尽。
“娘娘，贵妃身侧的红鸾正侯在殿外。”杭嬷嬷笑眯眯的看着皇后将药喝完，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贵妃又有何事？”韩皇后垂眸复又拿起笔，在宣纸上勾画，她素来喜画，平日里闲时便爱在纸上涂抹两笔。
“回娘娘，又是来递折子的，说是贵妃娘娘近来心神不宁，连觉也睡不安稳，故又想叫大长公主入宫来陪陪她。”
“大长公主向来出入宫中自由，这是先皇定下的规矩，怎得日日来寻我。”皇后淡淡的说道。
自贵妃有喜，便金贵的很，成日里要寻大长公主入宫，便日日来烦她。
杭嬷嬷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小心道:“合该是上次不知为何，长公主在乾清宫惹恼了陛下，故这几个几月便跑的不勤了。”
皇后听杭嬷嬷讲，想起了那件事，轻轻颔首:“那便宣大长公主入宫罢，龙嗣总是最要紧的。”
杭嬷嬷转身离开，璇玑在后面小声抱怨道:“跑得这样勤，钟粹宫那位可真是越来越张狂了。”
拿皇嗣来逼着主子宣人入宫，这不是明摆着惹皇上生气吗？
皇后淡淡的看向她，不作一词。
璇玑脸色一白，倏然跪地，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奴婢口无遮拦，求娘娘恕罪！”
不论贵妃如何跋扈，都不该自己一个奴才分说，她和璎珞犯了一样的错。
韩皇后没说起，璇玑跪直着身子不敢动。许久之后，皇后才不咸不淡地说：“起来吧。”
她再次放下手中的笔，没再拿起，只是慢慢翻开宫务账册，视线从上而下细细地扫过，似要将其刻在脑子里。
汀兰宫，兰妃听着如月颤抖着声线复述着圣旨，难得没有骂出声来，只阴沉了脸色，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勾出一抹莫名的笑。
地上的如月看着这抹笑容，打了个冷颤，昨日因着她，娘娘被打了。
她一直肿着张脸心惊胆战的伺候着，生怕自己招了眼被罚。
只见兰妃从榻上直起身来，缓缓抚了抚头发，看向自己。
兰妃瞧见如月脸上的伤，没忍住还是闪过一丝厌恶。
虽然她一直伺候着自己，可这脸肿的猪头一般的人着实是丢自己的脸，她挥挥手:“你这几日便在自己房中好好将养着罢，待好透了再回我身边伺候着。”
“喏。”
瞧着地上的人感激涕零的叩首，兰妃满意的带着禾月出宫去。
殿内，如月抬起头来，定定看向兰妃远去的背影，脸上是一抹可怖的怨毒。
自己这脸上的痕迹可是为她受的，她竟然如此嫌弃自己！
又是这样，自上次夫人进宫后，她才看清，原来兰妃真正器重的人不是她如月，而是那向来沉默寡言的禾月，既然如此……
如月跪在地上，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后被涌上来的不甘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