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训斥
玩闹够了,阮颜又随帝王光明正大坐着龙辇回到了乾清宫,殊不知后宫已经炸开了锅。
自兰妃小产后,永泰帝便再未踏入过后宫,众人邀宠不成,便也作罢,毕竟帝王本就不耽于美色,且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也没什么好争的。
岂料无知无觉竟叫那近水楼台得了月,这可惹了众怒,一时间,众妃都一波儿赶着一波儿的去坤宁宫诉苦,可皇后并不甚在意这事儿,只淡淡的坐在那儿听,却并未像众妃想象的那般去乾清宫惩治那小妖精。
眼看皇后不欲管此事,贵妃便率先去求礼佛多年,不问宫事儿的太后。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窦贵妃这厢来到慈宁宫,被引到佛堂前,看着背对她虔诚礼佛的太后,硬着头皮开口并恭敬的跪在下首。
她的母亲是长乐大长公主,当今太后并不是她的亲外祖母,是以自己并不经常来慈宁宫侍奉她。
如今若不是皇后对那宫女一事毫无作为,自己也不至于求到太后这里。
她如此想着,可上首的太后像是没听到一般她请安一般,依旧双手合十,一派虔诚的跪在蒲团上。
窦贵妃老老实实跪着,只觉髌骨跪的酸痛,于是她便再次出声:“臣妾窦闻萤参见太后。”
这一声,似是叫醒了太后,她放下合十的手,缓缓被宋嬷嬷从蒲团上搀起来。
转过身来,她看了眼下首的贵妃,还是未说话,只转身坐到凤位上。
贵妃余光看去,只见她面容瘦削,目光炯炯,容颜不见老去的痕迹,只一根木簪簪起的青丝中偶尔透出几丝花白,才会暴露出她年事已高的事实。
身着石青缎大袖常服,颜色沉稳淡雅,却衬得她越发威严。
太后坐于上首,看着下首跪了许久的贵妃:“起罢。”
贵妃如蒙大赦,赶忙起身,她小心翼翼的看看上首太后的神色,心中有些后悔,既早已知道太后不喜自己,她今日就不该来当这个出头鸟。
“太后娘娘,臣妾今日…是受后宫中众姐妹所托,前来向太后进言。”她边说边看着太后脸色,发觉并未有变,接着定下心来将关于阮颜的前因后果一一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她发现太后神色并未如何变化,暗道不妙,于是咬咬牙下了一剂狠药。
“这事儿本是不该臣妾来说的,只是圣上如今已然是被那小宫女蛊惑了去,自兰妃小产后,便在那乾清宫后殿与那小宫女夜夜笙歌,姐妹们日日到皇后姐姐宫中哭诉也不得其法,这只得托臣妾来向太后娘娘容禀,只臣妾们倒也无妨,可乾清宫毕竟是前朝重地,怎能任由那小宫女来去自如。”
自以为听了自己这话,太后定然会勒令皇上处置那祸乱朝纲的小宫女。
岂料太后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她慢条斯理地戴上因礼佛而褪下的护甲,继而才终于正眼看了看贵妃。
“皇上是这大祁的天,是后宫一众妃子的夫主,凭你们这妒妇般的样子,明日他就是通通将你们贬了去——也是当得的!”说到此,太后将手中的玉如意重重在塌上磕了磕,发出几声沉闷的动静。
贵妃一抖,忙跪下请罪,她内心嫉妒不假,可若是被冠上妒妇的名头,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瞧着下首跪着的人,太后心中的火气不降反升:“长公主可是生了个好女儿!还只是个区区贵妃,便敢对后宫事宜指手划脚,若是将来成了皇贵妃,那岂不是连皇后的凤座都要让给你了去?!”
下首的窦贵妃听了,心头狠狠一颤:“太后息怒,今日是臣妾失言了,求太后莫怪罪于臣妾!!”
她在下首哀哀的求着,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哭的太后心烦。
当年先帝在位时,她还是皇后,后宫中不乏此类的莺莺燕燕,最为擅长此道的,便是圣眷隆宠的王贵妃。
不论发生什么,她只消跪在那儿娇娇的一哭,便勾的先帝神魂颠倒,每每都斥责于自己,是以,她平生最厌恶的便是越俎代庖还心比天高的宫妃。
她冷哼一声:“皇后还未来向哀家禀报,贵妃倒是消息灵通,连乾清宫的事儿也了解的一清二楚,即是贵妃入宫一年都学不会这宫规,那哀家便下道懿旨,叫宫里的老嬷嬷好好教教你,免得日后遭了外臣笑话,区区贵妃,竟是比我大祁的皇后还威风!”
“宋嬷嬷,拟道懿旨,派两个老嬷嬷去教教贵妃什么叫尊卑体统!学的不好,便别出来了。”
“喏。”
事已至此,贵妃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她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停住了哀求的声音,不情不愿的跪谢懿旨。
走出慈宁宫,她回头暗暗朝着内里啐了一声,她多少知晓些上一辈的恩怨,太后自己还是皇后时便被自己的亲外祖母——王贵妃压制的死死的,便把气撒到自己身上来,真真是晦气,且走着瞧着吧,等自己掌握了凤印,定会叫这老虔婆好看!
这般想着,她愤愤的离去。
慈宁宫殿内,想起贵妃的话,太后有些疲惫的抚了抚眉心,纵使自己对贵妃不满,可她说的话却不假,皇上这回是做的有些明显,甚至让她看到了些许先皇的影子。
当年的先皇,在王贵妃入宫前,还算得上雨露均沾,对自己也是相敬如宾,可直至王贵妃入宫后,便如同被迷了心窍一般,对其百依百顺,她甚至丝毫不怀疑,若是那贱人生出的不是长乐而是个皇子,自己的后位和谨儿的太子之位也会岌岌可危。
甚至当年的二皇子,也是因为贵妃亲近,才得到了先皇的喜欢,以至于最后竟敢起兵谋反。对王贵妃,先皇真真是捧在手心里的。
思及此,太后闭了闭眼,似是不愿再回想那些陈年往事,好在如今自己已是太后,而她只是个太妃,若不是先皇留下的那道圣旨,早在三年前,世间便早已没有这个人了。
没错,先皇至死都放心不下王贵妃,他舍不得心爱之人陪葬,便暗中拟旨,并将圣旨交予亲信。
登基前夕,那圣旨被公之于众,其中提到,若不封王氏为太妃,长乐为大长公主,那便另择太子,好狠的一招!
每每想到此,太后恨不得去帝陵将他挖出来问问,难道自己和谨儿不是他的妻和子么?难道自己的谨儿还比不上二皇子那阴狠毒辣的草包么?真真的讽刺极了!!
“宋嬷嬷,你说…谨儿是当真喜欢那宫女么?”太后垂眸发问,宋嬷嬷本不姓宋,自幼服侍太后,忠心耿耿,故被祁谨赐了与太后同姓,她一直陪着太后走过血雨腥风,故太后极为信任她。
伺候太后多年,她自是明白太后此刻又想到了先皇,于是斟酌着道:“太后莫要多想,这也才不过几天,万岁爷若是……真像那位,怕是早就将那宫女接入后宫,高高捧起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般只当个御前宫女。”
是了,太后暗道自己糊涂,若是依照祁家人的天性,遇到心爱之人自是要如珠如宝的捧起来,此次那小宫女应只是他一时的调剂罢了。
因着自己对幼时的谨儿十分严厉,以至现在这般冷清,所以太后总觉得自己亏待了,如今便是再热情,谨儿的态度也只是淡淡。
若是这小宫女能让他心情好上一段时间,也无不可。
只是那皇后,太后也是真头疼,当时因着谨儿初登基,百官人心涣散,她便挑一品文官韩太师之女为后,为的是拉这个老狐狸站队来稳定局势。
可千算万算没想到这韩青岚是个冷清的木头性子,宫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却始终与皇上合不了心,看着帝后二人的相处,太后便明白自己再着急也无济于事,因为这二人就如同当时的她与先帝一般,只堪堪称得上是相敬如宾了。
其他不论,既然自己选了她做皇后,那便容不得她懈怠,便是后宫这些莺莺燕燕,也由不得她只干坐在那里将自己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