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试探
皇上,云影宫的大宫女碎星求见,说是丽嫔娘娘也给您亲手熬了绿豆汤来。”
门外的李鸣海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他隐隐感觉到殿内的气氛不对,可这碎星站在外面直挺挺等着回禀,他只得硬着头皮朝里面大声禀报。
殿内,祁谨止住了向下的动作,怀中的美人儿早已衣衫半褪,端的是柔若无骨,撩人而不自知。他拧拧眉,知道此刻不是时候,可心中却还是生出一丝邪火。
他动作轻柔的拢起阮颜半褪的衣服,起身大步走到后殿,将她轻轻放于的软榻之上,这才坐回龙椅。
“滚进来。”
声音并无起伏,可李鸣海却听出了其中的不满。他顾不上埋怨丽嫔,忙领着碎星入殿。
“奴婢参见皇上,这是丽嫔娘娘亲自为皇上熬的绿豆汤,想着天干物燥,让我给您呈过来。”碎星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
祁谨因这刚才的事情,心中生出一股郁气,此刻刚好朝着碎星发了过去:“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既是解了禁足,那便安分守己一些,莫要整天钻营些不知所谓的事儿,端着你的汤,滚回去!”
碎星直面龙威,她顶着煞白的脸,忙不迭跪下,磕了几个响头,颤颤巍巍的将丽嫔交代的话复述出来:“皇上恕罪!自上次禁足后,娘娘受皇后娘娘指点,宫中日夜自省,已是知错。今日解禁,又恰逢娘娘的生辰,便摆了一桌酒菜,遣奴婢来请皇上摆驾云影宫。”
祁谨听了这话,怒气稍平,挑了挑眉,宫中嫔妃众多,凡是平日有恩宠的,生辰之日他也会给面子去一晚上。可今日……
“砰!”正想着,后殿传出重物摔落的声音。祁谨回过神来:“既是已经知错,那便好好叫她在云影宫反省吧,今日朕便不过去了,退下吧!”说罢,便起身大步迈向后殿。
李鸣海见状,识趣的把脸色惨白的碎星拉出乾清宫。
后殿,阮颜抬脚,故意将龙塌旁嵌着斗大夜明珠的台子踢翻在地。她伏身于软榻上,抬手划拉着塌边的流苏,神色淡淡。虽说她今儿个并不想献身,但也不能让杂七杂八的人抢了圣眷去。
听到前殿传来的脚步声,阮颜缓缓直起身,扯了扯身上已经凌乱的衣服。祁谨迈入后殿,只见美人垂眸看着地上摔落的灯台,有些无措。许是灯光照得暖暗,衬得床上那人身姿如美玉般窈窕。
他几步来到床榻上,抬手将怀中的温香软玉揽入怀中。怀中的阮颜却只是留恋般的蹭蹭,便微微挣扎开来。
祁谨有些不悦,眸色幽深,看向阮颜。
却见她跪在床上:“皇上恕罪……只是,兰妃娘娘那边还等着奴婢回去复命。”她适时轻颤着身子,流露出一丝害怕。
祁谨想到兰妃,微微一愣,一晌贪欢,旖思万千,他此时竟完全没考虑她是兰妃的侍女。只是瞧着阮颜此刻如此害怕,他心中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没了往下的兴致。
他不愉的翻身下床“ 李鸣海!”
门外的李鸣海将门外的碎星打发走,本想着看这情形今儿个阿阮姑娘能成事儿,便吩咐下去备好了衣物和热水一直候在门外。可等着等着,却等到了皇帝明显欲求不满的怒喝。
他擦擦额头上的虚汗,心中一边嘀咕,一边招手让乾清宫的大宫女将备好的衣物送进去。
内殿,李鸣海匆匆走入,身后还带着两名大宫女。
永泰帝正靠在一旁的软榻上,他抬眸望向床边的阮颜,李鸣海会意,两名宫女上前,垂头想要为衣衫凌乱的阮颜换下衣物,被阮颜止住,她整整衣服,缓缓走上前,拉住永泰帝的袖子,状似撒娇般摇摇。“皇上今日去汀兰宫可好?”
祁谨抬眸看着攀到自己身上的一双玉手,面上一派冷清,“你倒是好算计,想来这是在为你家主子邀宠?”
声音一贯的冷清,却吓得李鸣海和两个宫女直接跪下。皇帝面上不显,心中倒是想想看看阮颜还能说什么托辞。
出乎意料,阮颜并没有动,而是更加攥紧了手中的龙袖,抬头看向圣颜。
“皇上恕罪,今日…却是兰妃娘娘让奴婢来请你,可是,是奴婢自作主张……”
她像是说不下去,脸憋的通红,拉着龙袍的手有些颤抖。
“说下去。”祁谨伸手将阮颜快要垂到胸口的脸单手勾了起来,让小宫女的眼睛直视他。
“是奴婢自己倾慕皇上!自己想要爬上龙床!”小宫女像是鼓足了勇气,一口气说完,随即紧紧闭上眼睛,不敢看向天子。
身后传来几声抽气,几个奴才已经被阮颜的豪言壮志吓得呆跪在原地。
本来心中还有些恼怒自己被利用的天子却奇异的被安抚了,一向谨慎的他甚至没深入的想想为什么这个小宫女在他这里如此特殊。
若是换个人,怕是还没有爬上龙床就已经被五马分尸,可到了小宫女这里,他不自觉想先看看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是不是被兰妃威胁了,亦或者有什么其他苦衷。
而此时闭着眼的阮颜却知道,今日这一番冒险的试探算是大获全胜,因为她已经在皇帝的心中留下了一点印记,不管这个印记是深是浅,但只要这个印记还在,她便不是这皇宫中一粒可随意打杀的微尘了。
“那便展开说说,既是倾慕朕,又为何要朕去汀兰宫。”他自幼出身皇家,虽不受重视,却仍是中宫嫡子,可他生性淡漠,见多了想投怀送抱的女子,环肥燕瘦,不计其数。无一例外都自恃名门闺秀,矫揉造作,令人厌烦。这小宫女倒是直白的让他惊讶。
他放开阮颜还羞红的脸,面无表情地屈指敲敲手下的檀木桌,示意阮颜解释。
阮颜作势跪倒在地:“幸得皇上怜惜,阿阮心中十分欣喜,可兰妃娘娘那里交待过了,若是奴婢无法将皇帝带了去,那奴婢宫外的弟弟便有危险 ,幼弟是奴婢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奴婢…奴婢实在是无法……” 阮颜说着说着,几乎哽咽,这一步,她来之前本是算计好的。
当今天下在永泰帝的治理下河清海晏,可少年天子初登政权时,大权旁落。内有旧贵族世家之间互相包庇,暗结珠胎,官商勾结,卖爵鬻官,贪财货竭脂膏的现象屡见不鲜,外有藩王并立,虎视眈眈,不断招兵买马,扩充领地,内忧外患,导致民不聊生,朝纲混乱。
永泰帝上位,决心整治朝廷,便大刀阔斧的开始改革。削弱、分化旧贵族,废除地方官职的世袭制,而鼓励“以军功、才学换虚衔,选勋官,亦有番第,许同拣选”,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可世家豪强势大,改革难以实施,陷入僵局。
正当此时,世家一族太傅刘承章站了出来支持永泰帝,他门下学生众多,大都入朝为官,以他马首是瞻,是以声望极高,改革得以顺利进行。此人当时是否真心投靠皇帝,阮颜或许不知道,可她入宫两年,与人为善,小道消息打听不少,知道此人身为两朝元老,极善审时度势,玩儿的一手好计策,卖了世家一方,为自己博了个更好的名声。
当年新政落幕,或许是永泰帝感念他的功劳,亦或是安抚一众朝臣,依旧任他为太傅,甚至以妃位迎其嫡女入宫,刘承章一时在民间名声大噪,得了个“刘半朝”的名号。这名头虽好听,却也显示出刘家在朝中的势力深厚,盘根错节。
当年的新帝用雷霆手段将朝廷整治干净,并扶持了一批自己选中培养的新贵,期间的刘承章老神在在,表现得无欲无求,没有露出一点儿狐狸尾巴。可阮颜知道,素有“刘半朝”之名的刘承章,定是皇帝的一根心头刺,毕竟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阮颜算计的便是这深积多年的不满,她不信面前这位韬略惊天的帝王还会放任刘氏做大,而兰妃,也注定是这场博弈中最先被波及的。
思及此,低头抽泣的阮颜心中不禁感慨,老狐狸似的刘承章倒是养了个性格直白的女儿。若不是有其父上下打点,又派了禾月这般的智囊来,兰妃恐怕早就香消玉殒在这吃人的后宫。
在来乾清宫的路上,她试图去猜测兰妃一反常态的原因,可尝试猜测无果,她便放弃了,左不过又是拿弟弟来威胁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偌大的皇宫中,渺小如她,也只能靠着一张脸,装作一朵娇弱的莬丝花依附于高高在上的帝王,向其寻求庇护。几天的接触,她知冷漠多疑的帝王不喜人骗他,那便索性赌上一把,直接将实情说与他听。
祁谨听罢,面上无甚表情,停下了手中动作看向阮颜,敏锐如他,当然知道阮颜当面告御状的目的,不过也好,自己看中的人,自不能软弱不堪,至于兰妃……还不是时候,祁谨眸光一动,蓦地起身:“收拾一下,摆驾汀兰殿。”
前一句当然是说与阮颜听的,她终于放松了自己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任由两个宫女替她整了整衣服后赶紧跟上前方帝王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