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负你千行泪(4)
晏赋荆烦躁地将折子扔了出去。
礼部尚书曾舜被他吓了一跳,于是忙不迭后退两步,腰躬身的更弯了些。
晏赋荆终于注意到桌前还站着一个大活人,不耐的微抬起凤眼。
曾舜不慎对上他生冷阴鸷的目光,随即立马又缩回了脑袋。
督公没理由不满意啊……曾舜不停的盘算着,昨日清早,礼部大张旗鼓的将皇后规格的聘礼铺满十里地送到了白氏家中,将白氏为后的决定昭告天下,三日后就要举行封后大典了。
朝中虽有些人不满,仍想要王氏为皇后,但木已成舟,还是太后最先妥协,亲自下了懿旨封王氏为妃,择俪字为封号。
为了避俪妃名讳,太后甚至改了郦贵人的封号为祥字,升位分为婕妤。
他思来想去,还是大着胆子主动道,“回大人,眼下先帝的孝期已过,封后仪典已经备着了。”
晏赋荆靠在背椅上,烦闷地揉着眉心,“出去吧。”
曾舜愕然,督公急召,他脑袋都别裤腰上了,来了便站在此地站了一个时辰,话还没说两句就叫他走?
突然他有些心慌,是不是督公对他哪里不满意了……
“还愣着做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怒意,曾舜忙道,“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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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今日突然下起大雨,屋子里毫无预兆的湿冷了起来。
徐姑姑硬劝着清栀吃了两口饭,放下筷子后便躲到被窝里一个人闷着,就连今日请平安脉的太医都没有见。
她的脑袋闷在被子里,胸腔闷痛也顾不上了,满脑子都是晏赋荆今日那些伤人的话。
绮芸也拿她没办法,还被清栀赶出了卧房。
她正坐在窗前发愁,徐姑姑终于打着伞回来了。
平日里娘娘最敬重徐姑姑,她若是好好劝劝,娘娘必定能听进去。
徐姑姑收了伞,用力在门口甩了甩伞上的雨水,额前脸上都沾湿了。
“姑姑你终于回来了,雨下的这般大,我以为你还得一两个时辰躲雨呢。”
“我出门时还好好的,老天爷这个时节就是阴晴不定,刚进了内府便下了雨,我原也是想在那等雨停了就回来,只是越下越大怕误了事,托黄总管借了内府一把伞回来了。”
绮芸叹了一声,“这雨下的真大。”
“应当是最后一场雨了,封后大典一过就是小寒时节,说到这我差点忘了,内府的公公们说今年的第一批炭已经采购了回来,明天差不多晌午时候内府就送来了,咱们明早得将炭盆和炉子收拾出来过冬用。”
先帝前两年耗费巨资大修地龙暖阁,因此这个时候内府才安排分发炭火。
见绮芸表情愁云惨淡,徐姑姑问道,“怎么了不高兴?”
绮芸叹气,“我还能因着什么不高兴,无非就是娘娘罢了,娘娘自回宫后就不吃不喝独自伤心,也不让太医给她把脉,我担心她身子受不住。”
徐姑姑想了想道,“姑娘可有爱慕之人?”
没想到她竟会问这个,绮芸的脸立马烧的滚烫,“姑姑说什么呢,我只想呆在娘娘身边,侍奉她一辈子。”
徐姑姑则坦然道,“姑娘莫要说傻话,你是娘娘的陪嫁,娘娘又心疼你,等你到了岁数,娘娘自然会为你择一良婿。”
绮芸瘪嘴,“姑姑就是在打趣我。”
她年少不经逗,徐姑姑笑着摇头,“咱们娘娘毕竟对督公有情,骤然恩断肯定会难过几日。”
眼神骗不了人,每当清栀提起他看到他,眼中的爱慕与欢喜几乎要倾泻而出了。
绮芸还是担心,“可我瞧着娘娘不大好。”
“娘娘按时用过药了?”徐姑姑问道。
“我都哄着娘娘用过了,张太医离开时给娘娘开了张安神的方子,药正熬着,不过马上就到时辰了。”
清栀用药有许多忌讳,凡事不可掉以轻心,正准备去厨房端药的徐姑姑又折回来仔细确认了一遍。
“是张太医拿的以前的方子?”
“我怎敢叫娘娘用那样的药方子,是新开的。”
徐姑姑的心放到了肚子里,“等药熬好了我去劝娘娘就是,你且放宽心。”
“那便有劳姑姑了。”
徐姑姑小心呈着药碗,绮芸替她轻轻打开了清栀的卧房门。
屋子里昏暗安静,仔细听还有微弱的抽泣声。
她似乎越来越爱哭鼻子了。
听到脚步声响起,清栀翻了个身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轻轻走到清栀窗前,将手里的呈盘放在了桌上。
“大悲伤身,娘娘怎么连平安脉都不叫太医请了,若是病了,夫人在宫外又要着急上火。”
清栀没有说话,半晌过后床榻上的人儿终于有了动静,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一把撩起床幔。
“姑姑你去请他来。”
墨发垂腰,寝衣松散,她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徐姑姑叹了口气起身点灯。
“娘娘何必如此执着,这是张太医给您配的安神药,您快喝了好生歇息。”
清栀坚决地摇头,泪水挂满脸,“我不喝什么安神药,我要见他!”
徐姑姑只好将碗又放到了桌上。
“伤心是人之常情,等过两日就好些了,奴婢私以为您的决定很是明智,即使他不负娘娘,若有朝一日倒台,那您也要跟着遭殃啊,不止您,侯爷夫人也会受牵连,虽说祸不及外嫁女,可三小姐在夫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您也得为他们想想。”
清栀抿了抿嘴唇。
她是清栀,可不止是清栀,徐姑姑看的透彻,她和整个上官家族的兴衰牢牢捆绑在一起,绝不能肆意妄为。
似乎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可是她真的舍不得晏赋荆。
上一世她便有诸多遗憾未完成,就命丧黄泉,这一世呢,也要她抱憾终生吗……
突然五脏六腑剧烈绞痛,清栀痛苦的捂住心口,徐姑姑察觉到她似乎是心疾发作,立马扑到她身边道,“您…您怎么了?”
不等清栀回答,一口鲜血便顺着嘴角淌到了雪白的锦被上,极致鲜艳的血色刺目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