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惊鹊栖未定(12)
晋王气急了,指着他鼻子骂道,“胡说!圣上唯有二子!我朝祖宗早已立下规矩,膝下若有所出,断不从宗室中过继!”
晏赋荆微微一顿,“十五年前先帝于行宫召幸李姓宫女,十月后生下先帝的第三子,唐启鸾。”
他愕然,他也知道这事的,只是父皇醉酒,酒醒后并没有收那宫女入后宫,还是母后赏了一碗避子汤和一些银两将此事盖过去。
皇后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少年,“你胡说!本宫当年亲眼看着李美之喝下避子汤,她怎会有孕?”
宋观云这时不咸不淡的说道,“凡事总有例外,陛下不久前得知后便召见了三皇子,三皇子机敏聪慧,才智过人,乃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你是哪里来的杂种!他都不一定是圣上的子嗣,若他继承大统才是将万里江山拱手让人!”
晋王上前一步死死盯着他,似乎要把人生吞活剥。
他杀气腾腾,唐启鸾露了怯,移开他的目光退到晏赋荆身旁。
这位大人说,他是皇子,他会让他做皇帝。
晏赋荆眸光阴冷,“圣上遗诏就在正阳殿内,晋王谋逆,暗杀太子,宋观云。”
宋观云躬身垂眸,“臣在。”
“废晋王为庶人,念其为先皇之子就不用流放了,关押于晋王府内,永世不得踏出半步。”
“阉贼竖子!你岂敢动我!”
他破口大骂,宋观云身后的两个大头兵直接将人绑了起来,晋王手无寸铁,只得认栽。
“不可!”
皇后要去拉开押着儿子的卫兵,却被一个反手推搡跌到地上。
晋王之败,已成定局。
晏赋荆漠然转身,带着唐启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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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芸提心吊胆道,“娘娘,您怕不怕?”
她无奈苦笑,“怕也没有用,等白天咱们换上衣服想办法逃,你放心,你既然跟了我,我一定想办法叫咱们三个人都平平安安离开,我也不会抛下你们自己逃难。”
绮芸起身坐到她腿边,她握住清栀的手坚定说道,“奴婢和您同生共死。”
徐姑姑也覆手在她们之上,“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娘娘和姑娘都是有福之人。”
突然,楼下撞门声砰砰砰地响起来。
绮芸倏尔回头,紧张起身,又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徐姑姑也提心吊胆地听着楼下的动静。
说不紧张是假的,清栀捏紧身上的被子屏息凝视,生怕一个动静引得贼人入室。
这里有几个废弃的烛台,她们三个弱女子拿着武器勉强只能对付一两个男子,可如果人多,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开锁声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似乎只有一两个人。
来不及细想为什么有人会有馥云亭的钥匙,甚至还讲究的用钥匙开锁。
清栀小心翼翼起身,将锦被丢到地上,随即去拿高处柜架的烛台。
铜器重量足,握在手中沉甸甸地,是今夜唯一能给人一点安全感的东西。
她从来不是任人摆布之人,更不信什么玄之又玄的命理,活命的机会从来是自己拼死争的。
看到清栀的动作,徐姑姑轻手轻脚地踱步过来,学她也拿下两只铜烛台。
黑夜中,清栀的眼神坚定,莫名叫人心安。
清栀细语吩咐道,“要是被发现了,就是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狭小的空间里,她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两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的对,君王尚且死社稷,她们作为臣民,遭贼人侮辱还不如以命搏命,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盛妃娘娘您在吗?奴才是督公身边的宝顺,奉命来护送您离开。”
宝顺在底下找了一圈没见到人,暗卫守在馥云亭外,都说今晚盛妃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哪也没去,他急匆匆跑进来,只有厨房的地窖里藏着三个小宫女。
情急之下,他只好站在二楼寝室外的走廊上喊了一嗓子。
清栀闻声将手中的烛台握得更紧了些。
绮芸警惕道,“他们向来无利不起早,一定是另有所图。”
“晏督公没必要哄骗咱们。”徐姑姑迟疑道。
徐姑姑也不敢掉以轻心,谨慎道,“确实大意不得。”
清栀轻声问道,“宝顺是晏督公身边的人,信得过吗?”
还这种时候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清栀和绮芸都不知如何是好,徐姑姑叮嘱绮芸道,“这样吧·绮芸姑娘,你现在这陪娘娘,娘娘,奴婢先出去看看,您别出声。”
“是啊娘娘,奴婢觉得徐姑姑说的对,小心无大错。”绮芸也连连点头。
“好。”清栀也小心起来,同意她的做法。
这时,宝顺抬脚走上三楼。
覆云亭三楼狭小,似乎是个不错的藏身点。
这里过道拥挤,只能并肩走两个人,好在这里窗户多,今夜月光与火光将地上照的比往日亮。
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宝顺依稀可见脚下的路。
一扇门从里慢慢打开,宝顺不敢轻举妄动,停下脚步盯着那扇门。
须臾,一个略臃肿的身形晃了出来。
“奴婢是盛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徐杜若,敢问宝公公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况特殊,为着娘娘的安全,奴婢需得盘问仔细才行。”
听她这么说,宝顺一颗心终于落地。
他忙解释道,“圣上驾崩,太子薨逝,晋王逼宫,好在咱们督公平叛及时,这才没酿成大祸。”
“圣上驾崩了?”徐姑姑震惊道。
“是,贼人在烧杀抢掠,行宫已是是非之地,娘娘千金贵体不宜久留,皇后…不…太后娘娘,庄太嫔已连夜回京。”
清栀听到皇帝驾崩的消息后先是震惊的张大嘴巴“啊”了一声,随即便忍不住了,由绮芸扶着走出来。
此乃喜从天降,她忘了自己衣冠不整,急急问道,“那……新帝是……”
圣人曰:非礼勿视,宝顺低头不敢看她。
徐姑姑察觉到了不妥,急急忙忙将清栀挡在身后。
知道她要问什么,他耐着性子,若无其事地答疑解惑,“先皇早已定了人,皇位由三皇子继位。”
狗皇帝只有两个儿子,太子唐启嵇,晋王唐启洲,哪里凭空生的个三皇子?
不会是晏赋荆随手抓来的傀儡吧……她突然想起来他今晚莫名其妙的叮嘱,心情瞬间复杂起来。
这个可能性似乎大极了……清栀沉默片刻,选择跳过了这个话题。
她轻轻吐了口气,“那劳烦宝公公了,本宫也要速速回京为先帝守灵,以表哀思。”
宝顺分明看着她眉梢嘴角都染着喜气,哪里有什么哀思的样子。
他嘴角抽了抽,“这倒是不急,督公请您小叙片刻。”
清栀愕然,担忧皱眉道,“督公找我做什么?”
“娘娘说笑了,督公主意我等岂敢过问,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看出她的顾虑,宝顺后知后觉地解释道,“您放心,督公会保您周全。”
这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晏赋荆肯定有这个能力,而且他们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假传晏赋荆的旨意吧?
清栀侧目看向徐姑姑。
徐姑姑也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办,宝顺接着继续说道,“请您简单收拾收拾,奴才在楼下等您。”
见此情形,清栀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宝顺带她走上一条昏暗的小路,眼见着越走越黑,清栀凭借幽暗的月光,吃力摸索走道,前面带路的宝顺却全然不费力气。
“督公在哪啊,怎么这个时间找我。”清栀忍不住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他讪笑,“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他果然实话实说,过了没两分钟,眼前的路渐渐明亮起来,走到拐角时,一座精致的亭台映入眼帘。
宝顺这时停下脚步,“奴才在这里等娘娘。”
不知道晏赋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宝顺也守口如瓶,问不出个所以然。
清栀撩了下鬓边散下来的秀发,鼓起勇气踩上台阶。晏赋荆背身而立,听到脚步声,转身坐到了亭台中的石凳上。
他一身黑衣,几乎要融入黑夜中,忽然他抬头,深邃的眼眸与清栀对视,清贵雍容的气息消失不见,散发着浓郁的戾气,如深渊一般的危险。
“娘娘别来无恙。”
眼前的小姑娘不施粉黛,伤痕已经淡了下去,素静的模样乖巧讨喜,好叫人喜欢。
乘月而来,似白玉无暇。
“督公安。”清栀轻轻颔首,“不知督公找我所为何事?”
“圣上驾崩,想必娘娘已经知晓。”
他的黑瞳微眯,眸子里泛着摄人心魄的幽冷光泽,像一只魇足的猛兽。
清栀小声道,“妾身知道。”
“新皇即位,想必娘娘的处境也会一落千丈。”
晏赋荆的声音很好听,如同蛊惑人的鬼魅。
“妾身……妾身不敢这么想,圣上驾崩妾身痛不欲生,岂会在意身外之物。”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自己都不相信,心虚地低下头。
赋荆戏谑地打量她,“娘娘放心不下圣上?”
她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她恨不得那狗皇帝赶紧去死!
心里话哪能说出来,清栀讪讪道,“督公哪里的话,这是妾身作为嫔妃的本分。”
“既是本分,那——”
他突然止声,踱步到清栀面前,微俯下身,缓缓凑到她耳边,威胁道,“娘娘装病似乎说不过去。”
空气突然变得诡异莫名,这样的氛围似乎不该出现在这个风声鹤唳的夜晚,更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二人之间。
清栀呼吸一滞,慌乱地侧过头,退离他三步远。
晏赋荆站直身子,“臣会举荐娘娘做贵太妃。”
清栀惊愕地瞪他,眼睛睁的圆圆的,“我不做什么贵太妃。”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做贵太妃了?老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话音未落,晏赋荆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这小姑娘不识好人心。
“脸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晏赋荆突然转移话题,在昏暗的月光下仔细端详她如玉的脸颊。
她入宫那一晚,他也是毫不客气地钳住了她的下巴。
她的皮肤白嫩细腻,晏赋荆向下掐中她细又长的脖子,果然和预想中的一样,手感不错。
“听话。”晏赋荆面无表情道。
清栀下意识抓向他的手腕。
从心底溢出的窒息感与恐惧感瞬间席卷全身。
清栀的腿脚不受控制地发软,她吸了吸鼻子,哭腔明显,“你…你放开我…”
晏赋荆闻声立马松开手,她突然没了支撑就要倒下去,晏赋荆强制性地拉了她一把。
顺势将人拢在自己胸前,他贴着清栀的后背,低头只能看见她圆圆的头顶。
浓烈的檀香瞬间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似乎时间静止,短短一瞬,清栀的脑袋瞬间炸开锅。
晏赋荆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臣是为了娘娘好。”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清朗,说话的热气落在耳中,轻轻痒痒的,像是情人的暧昧厮磨。
清栀头皮发麻,急忙向后退了几步,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