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杨云寒
正午,烈日当空,刺眼的黄土路上翻腾着热浪。
杨云寒在树下瘫坐着,口干舌燥的他,已经顾不得衣袍的干净与否了。
些许的凉风让他喘过气来,昏沉的脑袋终于又清醒了些。杨云寒无力地举起手中葫芦,伸长了舌头,渴望从葫芦中再倒点水出来。
“谁来救救我啊?”杨云寒呻吟着,心中懊恼非常。
早知道和那个狗官一起走便是了,说不定还有马车坐,要什么清高?说什么道不同,你要去哪你自己都不清楚!
杨云寒是山中隐士,独自在一座荒废的小庙里生活,偶尔采摘一些草药下山卖钱,再买一些柴米油盐和几本闲书回山,日子倒也清闲自在。
可惜今日一早,便有一群人上山,来到小庙,其中有穿官服者,显然是县太爷。
而贵为县太爷的他却恭维着一位白衣老叟,老人虽庞眉皓发,却是精神矍铄,龙骧虎步,气度非凡。
杨云寒大为欣喜,莫不是我的名声传出去了?这是要上门求我出仕?虽说他隐居山中不问世事是真,但有如此人物前来求贤,当然还是倍感自豪的。
不曾想他开门迎候,除那老人脸色淡然之外,众人皆是一脸惊讶,仿佛不知如此破庙之中,竟还有人住?
一番寒暄之后,杨云寒心中羞恼至极,原来是要拆了这破庙,新盖一座山神庙,县太爷带着国师大人前来查看,而那国师大人似乎另有打算。
“杨先生莫不是以为国师大人要来这小山中求贤?”看到杨云寒表情不对,眼精的县太爷当即揶揄道,“杨先生对自己的才名很是得意呀。”
杨云寒气极,却又无言以对。毕竟是年轻人,被县太爷套出底细之后,直接被人家给轻视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遗孤,养育他成人的爷爷死后,他耗尽家财,依旧考不上功名。四邻又是尖酸刻薄,粗鄙恶俗,爷爷生前,爷孙俩就饱受欺辱,杨云寒更是不愿呆在镇子上,只好上山隐居了。
县太爷给了杨云寒两个选择,一是等庙建好之后,在庙里打杂,可以常住,每个月还给工钱。
二是搬走,给十两银子当补偿。其实县太爷嘴虽贱,却也好心,这破庙本就不属于杨云寒,直接赶走他也是可以的,不必给什么选择。
可惜杨云寒心中羞怒,面子上是怎么也过不去的了。当即拒绝了县太爷的好意,立马要收拾行李走人。
当然也拒绝了一同下山的邀请,嘴上说着另有出处,当然也走着与小镇相反的路,可是去哪,杨云寒自己也并不清楚,只能先沿着这条路走走看。
杨云寒可从未走过这条路,且当时正在气头上,也没在意县太爷嘴角的坏笑。
当然那位国师大人,从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看过杨云寒。
如今杨云寒却是热得不能行路,葫芦中的水也喝光了。瘫倒在树下,欲哭无泪。若是朝着小镇走去,早就在茶店乘凉了。若是折返,路程也是挺远的了。
毕竟早晨正在气头上,天气也算凉爽,走的飞快。现在的杨云寒,腿软头昏,走回去起码要三倍的时间。
此时已是正午,而杨云寒依旧不曾在路上遇见一人,显然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路。
不远处倒是有山,很早之前杨云寒就觉得这山看着应该不远。
杨云寒支撑着身子,让自己保持清醒,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一个人昏睡过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般无力,想必是中暍了。”杨云寒终于知道自己中暑了,虽然知道了也没用。
直至申时,稍微凉快了一些,杨云寒才很是艰难地咽下了半个烧饼,这饼又干又硬,没有水很难吃下去,唯一的好处是能放很久。
杨云寒起身回望,他陷入了两难的抉择,是原路返回,还是向前走去?
算了,还是继续走吧,若是回去,碰上了县令,面子上终究过不去,虽说这县太爷不会在镇子上长住。但修建山神庙一事,想必会让他在那里滞留一段时间。
这么宽一条路,想来也不是白修的,应该是通往城镇的。
拄着一根树枝,杨云寒终于临近了那座山,路就在山脚下,时有山风拂面。虽说依旧很渴,但终归是舒服了许多。
还好杨云寒的包袱还算轻便,包袱里仅有一套换洗的衣物、两吊铜钱、卖小镇房子得的二十两保命银子、笔墨纸砚、两本没看完的闲书、一摞烧饼。
腰间挂着一个绿漆葫芦。
杨云寒在山脚下想了一会,还是放弃了上山寻找水源的决定。一来爬山很累,二来他对这山并不熟悉,怕迷路。
已是黄昏,杨云寒极为激动,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房子,是村落!还有篝火!
行走了一天,杨云寒终于见到人烟。隐居山中的他从来未像现在这样渴望见人。
村中老人也看到了杨云寒这外来者,带上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径直向杨云寒走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老人家面色不善,这让杨云寒心里有些发慌。
“在下杨云寒,乃是白镇人,从白君山而来,路过此处,想讨口水喝。”杨云寒声音沙哑,扬了扬葫芦,老人的态度让他不敢提出留下住宿的请求。
老人将杨云寒打量了一番,语气便轻缓了许多:“那里有间空屋,你今晚先住下吧,这里去哪里都不算近的,晚上赶路不安全,我一会儿给你送水和吃的。”
虽然对老人态度的转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杨云寒还是答应下来,作揖道谢之后朝老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天将晚,老人提着一个篮子和杨云寒的葫芦走进屋中。
杨云寒道谢之后接过葫芦大口地饮水,险些呛到。老人将一碟小菜和一碗素面放到桌子上,笑问道:“叫我老吴就好,小哥可是读书人?”
杨云寒苦笑道:“应该算是吧,虽说未曾考取功名,但也是读了不少书的。”
“村子靠着深山老林,晚上一般不会有外人过来,或者说来的不一定是人。所以老头我就小心了点。不过看小哥你说话文绉绉的,应该是个人,就让你住下来。”
这话听的杨云寒毛骨悚然,要知道在山中独居的杨云寒胆子可不算小,但什么叫做应该是个人?
“老伯,你这话说的,我不是人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呢,不是鬼就是妖怪!”老人悄声道。
杨云寒倒吸了一口凉气:“老伯,你这里还有妖怪?”
“虽说我也没见过,但却是村子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所以还是小心点好。”
杨云寒顿时松了一口气。
“也是,就算不是妖怪,遇上了歹人贼子也是不好的,谨慎些不会有错,老伯你放心,杨某可是正人君子,不会有坏心的!”
“哈哈哈,小哥你是读书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手无握鸡之力,老头我放心得很,你先吃着,明一早我再来收拾,哈哈哈!”
说罢老吴便提着篮子走了。
杨云寒一阵无语,是手无缚鸡之力吧?虽说我看起来清瘦了点,但足有一年的访山游水,可是精壮了不少的,肤色也稍微深了些,怎么看也算不上文弱书生了吧?
想来是行走了一日,且热昏了头,看上去有些虚弱罢了,都是误会。
就着小菜,杨云寒三下五除二地就吸溜完了一大碗面条,还特意留了点面汤蘸烧饼吃,别有一番风味。
疲惫了一日,饭饱之后,困意愈浓,草草收拾了一下碗筷,杨云寒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