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良药苦口
秦遇安回到小区的时候，炎热已经渐渐消褪，小区里的小孩还在疯玩。
秦遇安眼尖手快地一把捞过跑得满头大汗的小胖墩，将作业塞在他怀里，“你的作——业！”
小胖墩抱住作业，“安安姐姐，你好慢啊。”
秦遇安瞪了他一眼，“帮你拿作业，你还嫌我慢？”
小胖墩吐了吐舌头，“不慢不慢，安安姐姐你最好了。”
说完，他便抱着作业一溜烟又跑了，“谢谢安安姐姐，安安姐姐再见。”
……
这算是过河拆桥吗？
秦遇安扯了扯嘴角，拎着中药，转身上楼。
爬楼梯的时候，少年曲着腿搭在踏板上，转过身喊安安的模样在脑海里不断翻滚。
秦遇安怔住，猛地跨了三级台阶。
别想了别想了别想了。
到了家，秦妈妈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安安，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要命，触发了关键词，场景又开始回放了。
秦遇安轻轻关上门，应道，“半路遇到同学了。”
坐在沙发上的秦妈妈投来了目光，疑惑道，“你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中药，”秦遇安说，“我同学的外公是中医，他给我把了脉，说我有点体虚，要喝点中药调理，就帮我抓了点药。”
秦妈妈从沙发上起来，接过秦遇安手中的中药，看了看，“哪个同学啊，你要好好谢过人家。”
秦遇安嗯了声，“是周格衍，他外公人很好的。”
“周格衍？”秦妈妈回忆了下，“噢，我想起来了，上次把你脑门上砸了个大包的那个，是不是？”
秦遇安尴尬地笑了笑，“是他，但…但那是个意外！他人很好的，我们现在关系也很好，他还经常给我讲题呢。”
秦妈妈笑了一下，“行，回头我买点水果，那你给人家带过去。”说完她摸了摸秦遇安的胳膊，“你是要好好调理调理，不然每次例假来的时候都要躺床上哼哼唧唧疼上一天。”
秦遇安讪讪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秦妈妈兴致很高，抱着中药进了厨房还念叨，“我之前就说要带你去中医看看，喝点中药调理，正好。我现在就去煎中药，你等会就喝。”
秦遇安闻了闻身上残余的中药味，打了个冷颤，还没喝呢就感受到苦味了。
“你别傻站着了，先去洗澡，洗完正好趁热喝。”秦妈妈说。
秦遇安应了声，拿了干净衣物，走向卫生间。
洗完澡，她拿着手机倒在了床上。
手机上有几条未读消息。
周格衍：你到家了吗？
周格衍：记得喝中药。
秦遇安打字：到家了。
秦遇安：我妈妈已经在煎中药了。
周格衍很快回复：如果喝着觉得苦的话，可以含颗糖。
秦遇安对着屏幕笑了笑：好的。
她看了看周格衍简洁的头像，鬼使神差地点开。在备注一栏上，将周格衍三个字撤掉，重新打了
两个字。
然后退回聊天界面。
她满意地看了看聊天框最上方的两个大字：阿衍。
她抿着嘴努力憋笑，却无济于事，于是她索性把头埋在枕头里笑出了声。
头再抬起来的时候脸都红了。
秦遇安收敛了一下，扫了一眼手机。
阿衍：周杰伦七月十五号出新专辑，你知道吗？
秦遇安：知道啊，但我怕又被鸽，还是先不抱期望了比较好。
阿衍发了一个哭笑的表情。
阿衍：这次好像是真的。
秦遇安：那我准备好了跪听。
阿衍：好像后面两天，主打歌mv要先出了。
秦遇安：！
秦遇安：说来惭愧，我之前刷到过这个，我以为是假的。
阿衍：过于真实了。
秦遇安的房门被打开。
秦妈妈端着一碗中药，站在门口，“安安，喝药了。”
秦遇安注视了秦妈妈一会，面无表情道，“妈妈，你这样好像孟婆，要灌我孟婆汤。”
秦妈妈剜了她一眼，“快起来，不然就真灌你了。”
秦遇安低下头飞快地给对面发了一句：我妈让我喝药了。
然后她慢吞吞地站起来，慢吞吞地挪到秦妈妈面前，慢吞吞地接过她手里热气袅袅的盛着褐黑色液体的碗，皱了皱鼻子，“闻着好苦啊。”
秦妈妈说，“良药苦口。”
秦遇安想耗时间，“我等凉点再喝。”
秦妈妈果断拒绝，“不行，现在就喝。”
秦遇安没办法，将嘴靠到碗边，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她又迅速撤了回去，“有糖吗？”
秦妈妈叹了口气去找糖，“喝个药跟要你命一样，我就没闻到苦味，闻着还挺香的呢。”
秦遇安辩解，“真的很苦。”
秦妈妈将糖递给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听说过吗？”
秦遇安，“……”
终究是苦着张脸喝完了，尽管含着糖，嘴里苦涩的味道仍然在口齿中存留，没有消褪，反而愈发苦楚起来。
秦遇安连忙又剥了颗糖进嘴里，倒回床上。
她拿起手机，消息停留在十分钟前。
阿衍：快去喝吧。
秦遇安用舌尖舔了舔糖，苦味与甜味夹杂一起，说不出的怪。
秦遇安：喝完了。
秦遇安：真
秦遇安：的
秦遇安：很
秦遇安：苦
完了为了加强语气，还特地打了三个醒目的感叹号。
阿衍：多吃点糖。
秦遇安：没用！还是很苦，味道还很怪。
阿衍：喝习惯了就好了。
秦遇安拆台：你喝了这么多年，不也一样害怕喝中药。
阿衍：？
阿衍：我不是害怕，只是厌烦。
阿衍：厌烦！ok？
秦遇安短促地笑了一声，敷衍：很欧克。
秦遇安又补了一句：非常欧克。
阿衍：……
阿衍：写作业去了。
秦遇安：噢，好。
阿衍：连麦吗？
秦遇安想了想，打字：我现在还不想写作业。
秦遇安：我需要休息来安慰我被中药苦到的心灵。
阿衍坚持不懈：连麦。
秦遇安：？
阿衍：我来安慰你被苦到的心灵。
秦遇安愣怔了几秒，还没打什么字呢，对方就发来了语音邀请。
秦遇安从床头柜上捞过耳机插上，点了同意。
耳机那边传来周格衍的声音，“喂？”
听着有点慵懒，像是刚洗过澡。
“听得见吗？”见秦遇安没有说话，周格衍又问了一句。
秦遇安刚想回复，谁料对方像是迫不及待的模样，又重复了一句，这次比刚刚多两个字，“听得见吗，安安？”
……
秦遇安撑不住了，答道，“听得见。”
“噢。”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像是失去了多喊两遍安安的次数，有点失落。
秦遇安认真地发问，“你要怎么安慰我被苦到的心灵？”
对面有杂音掠过，随即听到哒的一声。
周格衍说，“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秦遇安问，“我能点歌吗？”
周格衍犹豫了下，试探地说，“你先点，我再看能不能。”
秦遇安稍微坐起身来，将枕头竖起来，靠在上面，“七里香吧。”
周格衍闻言，很高兴，“可以。”
耳机这两头都静了两秒，随即音符跳动着贯穿着秦遇安的耳机。
熟悉的钢琴前奏过去，秦遇安忽然绷紧了身体，因为她听到了周格衍的声音和着琴声，悠悠地唱起来。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秦遇安听着他明朗的声音，还有断句时浅浅的呼吸声，忍不住扯开了嘴角无声地笑。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窗台蝴蝶，像诗里纷飞的美丽章节。我接着写，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清澈的嗓音配着干净的琴声，说着如夏天般炽热的爱恋。
秦遇安静静听着，连呼吸都放慢了。
她回想了很多周格衍，笑着的周格衍，幼稚地和她拌嘴的周格衍，温柔关心她的周格衍，还有她想象着的自由散漫地弹着琴的周格衍，发着光的周格衍……
好多好多画面，里面全刻写着同一个人，同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秦遇安在此刻忽然坚信，自己真的很喜欢周格衍，很想很想，未来的日子里都能有周格衍。
一曲毕，周格衍略显得意的声音响起，“怎么样？”
秦遇安捧场，“好听，特别好听！”
周格衍质疑道，“怎么听上去有点敷衍？”
秦遇安深吸了一口气，“你弹得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好听，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听。音乐响起的时候，我待的地方瞬间蓬荜生辉，身上的衣服一下子变成了晚礼服。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这样说你还觉得敷衍吗，阿衍？”
那方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道是前面那么一大段更具有杀伤力，还是后面两个字更有杀伤力，总之这一大段话下来，周格衍那边完全沉寂下来。
过了两秒钟，那边才干巴巴地回应，“满意，挺满意的。”
秦遇安笑起来了，“看我说的多真诚。”
周格衍随意嗯了声。
“噢对，”秦遇安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明天要带高中去宠物店洗澡。”
周格衍问，“哪家？是去你家对面那家吗？”
“对，”她接着问，“你要带亿万一起吗？”
周格衍说，“亿万一般都是在家里洗的。”
秦遇安有点失望，噢了声。
但是对面又说，“亿万不去，但是我可以陪你去。明天几点？”
秦遇安眼睛亮了亮，“下午三点吧。”
周格衍爽快地答应了，“好啊，我可以。”
秦遇安想了想笑了，“亿万洗澡很乖吗？高中特别讨厌洗澡，碰到水就要跳起来。”
周格衍说，“亿万不怕水，上次泡澡泡的舒服得都要睡着了。”
秦遇安乐了，“那挺好的。”
周格衍悠悠道，“但他拆家的时候就不觉得好了。”
那边大概是东窗事发了，当着正主肆无忌惮地说他坏话被抓了个正着，隔着耳机秦遇安都听到那边充满悲愤的狗叫声。
周格衍在那边震惊道，“嘘，小点声，我没说你坏话，真的。”
秦遇安笑个不停，“叫你说它坏话吧。”
亿万又嚎了两嗓子，才甩着尾巴，大摇大摆地走了。
周格衍汗颜，“真小气，说两句就炸毛。”
秦遇安看热闹不嫌事大，补刀，“你别又给它听到了，回头还朝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