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让她入局
林景云刚回到院子里,就见大哥林景沧正候在廊下。
“阿锦!”
“大哥,雪后最冷,你怎么出来了?”
林景沧其实早到了。府上来了两位贵人,仆从很快就报到主院去了。
“阿锦,你不是自愿回京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景沧以为,妹妹是厌倦了征战才回京,从未深究过。
“大哥,此事不必再谈。”林景云不欲让兄长知道得太多,只好敷衍。
“皇上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都回来了,还要让你……让你……”林景沧不在朝堂,实在不敏锐,想了又想,想不出所以然,只好道:“总之,你快快议亲,莫要再参与朝堂之事了!”
林景云无奈摇头:“大哥,哪有那么简单?再说了,就算我嫁人了,将来一旦战火起,陛下有召,我也不能不应。”
“为何不能!阿锦,你已经二十八了,!你为大燕打了数十年仗。父亲,母亲,祖父……都死在战场上,还不够吗?你就做个安享富贵的小姐夫人,不好吗?”
“大哥!”林景云喊了一句,站了起来,“能上战场打仗,抵御外敌,建功立业,是我一直以来的志向,大哥忘了吗?”
林景沧顿时愣住。
“是,爹娘去世,我孤身一人,投身大漠,是苦,可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志向啊!
我从小到大学兵法,学武功,不就是想要建功立业,不就是想要名垂青史吗?
从小到大,妹妹的目标就是成为凤将、成为娘那样的女子,大哥难道不知道吗?”
林景云提起生平志向,激动得几欲落泪:征战沙场的梦啊,明知道已经没指望了,可是一想起来,心还是激动得战栗了。
林景沧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妹妹的志向,因此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更深地低下头。
“大哥,你是文人,你学的是圣贤之道,若不能兼济天下,便学着独善其身。
可我不是,我是武将,我没有选择独善其身的权利,武将从来就只能为国战死。
大哥,你明白吗?”
林景沧觉得喉咙火烧般地痛,他怒气勃发:“我明白!可我不愿意再失去亲人了……阿锦,是我太无用,让你承担起了这一切……”
听到大哥的话,林景云忍不住有些眼热:“大哥,不要再说什么愧疚的话了,这是妹妹一生的志向,跟大哥没有关系。
大哥不要再为了陈年旧事而惭愧,妹妹在西疆,其实……过得也开心。”
“可你明明已经从边疆回来了。你不必……再卷入这些……”过了好一会,林景沧才算找到自己的声音。
长兄如父,他从来只想好好保护自己的弟弟妹妹罢了。
林烟贝缓缓坐回去:“是,我回来了。可是……大哥,你不会明白我的不甘心。”
没有她的吩咐,院子里无人敢动,刚才盖上的一捧雪,不能将火完全扑灭,还剩些火星闪闪烁烁。林景云坐回方才的位子,拨开雪,吹了几下,火又旺了起来。
火暖暖地烤着,空气中还残留着羊肉的甜味。她拨弄着火,陷入深思。
回京太久了,她自己都要忘了,自己是一个武将,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士,保家卫国,就是她存在的意义,就是外公教她军法谋略的目的啊。
她长出了一口气,喷在火上,火呼呼跳了几跳。
她苦笑,此刻,她犹如困兽,还想着做最后一番拼搏,想着冲破牢笼。
有时想想,她真想不顾一切豁出去一次,反正她也已经一无所有了。可是念及家人,她又怕,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怕累及家人。
最后,她只叹了口气:“大哥,说这些都是无用,现下四处太平,用不上我呢。别担心了。”
林景沧再说不出什么了,只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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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王府的马车不急不缓地走着。
车内,萧恪正嘲笑自己的表兄:“先前陛下推荐林将军,你还心存疑虑。嘿嘿,没想到吧,林将军也看不上你呢!”
萧纪邈没好气地瞪了萧恪一眼:“你倒开心。”
“谈不上开心,哈哈哈哈……”
萧纪邈伸出腿去,狠踹了他一脚。萧恪啊哟啊哟叫唤起来。
萧纪邈靠在车上,幽幽道:“杨梅还没回来吗?”
萧恪疑惑:杨梅?在哪?
这时车窗外传来声音:“回王爷,杨梅刚到甘州,还没有其他消息。”
“杨梅是谁?”
“我的侍卫。”萧纪邈淡淡道。
“这什么鬼名字。不对,甘州?你派人去张掖干什么?”萧恪后知后觉。
林景云为国守了十年国门,为何突然回京?陛下和林景云对此都闭口不谈。林景云回京两年,真就过了两年逍遥日子?陛下为何又突然将人安排给自己?其中必定有缘故。
“问不出,只好自己查了。”
“你好奇心太重了吧?人家怎样,关你什么事啊!”从今夜谈话就可以看出,林将军对朝堂局势绝无妨碍。至于回京原因,皇上也是知道的,与高贤王更没什么关系了。
“我就是好奇。”萧纪邈丝毫不以为耻,回答得理直气壮。“张掖是她最后待过的地方,一定会有些蛛丝马迹。”
“哼,让林将军知道……”萧恪没再说,转而道:“就算有些什么线索,皇上都说了林将军没问题,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萧纪邈老神在在:“不如何,我就是想知道。”
萧恪被气笑了:“我看你不是觉得林将军有问题,是觉得别人有问题。”
“说得很是。我真的很好奇,是什么人,能把林景云一代将才,逼到如此境地,只敢待在京中,不得施展。”萧纪邈垂眸低声道。
“你看看,这也不关你事啊。”萧恪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说到底,你是太过关心了。还直呼其名,哼,哼!”萧恪不服气得很。
“不,不是关心。”萧纪邈反驳,“我只是习惯掌握全局。”
萧恪简直被他的厚脸皮气得吐血:“人家林将军也没有打算入你的局吧!”
萧纪邈闻言皱眉,萧恪得意了。没等他多得意一会,就听这气人的表兄又道:“你说得对。那还是把她拉入局的好。”
萧恪:……你们南海人真是霸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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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雪后,天气更寒,过后,马上就是腊八了,林景云见雪势稍缓,便吩咐采买管事去采办腊八节的东西,今年大嫂怀了身孕,诸事都要她来操办。
忙完了府上的事,望月上前禀告:“小姐,今年各位军爷处的年礼单子都在此了,请小姐过目。”
林景云仔细看过,并无缺漏,便合上单子,交给望月:“远些的这几日便可启程了,莫耽误了时候。对了,另备一份贺礼,罗大哥月中娶媳,特来邀请。把礼备厚些。”
“小姐预备何日启程?”
“不急,总要过了腊八再走,年前回来吧。”
刚吩咐毕,就听见奴婢报文宁公主驾到。
这大雪天的,文宁来做什么?还未想定,文宁已经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林烟贝赶紧叫道:“路滑小心脚下。”
话未说完,文宁发出一声悠长的惨叫,只觉脚下一滑,整个人迅速向后坠落,却顿在半空。
免于一摔的文宁嘻嘻笑着:“哎呀还是阿锦厉害,温简那死木头都没你这么贴心,胳膊也没你这么有力,肩膀又没你这么厚实……”
林景云作势要松开她,她才啊啊大叫:“不说了不说了!放我下来。”
林景云将她扶正放在地上,问:“你来干嘛。”
“来看你啊,这大雪天,我可不放心你呢。”
“你身上有雅客水仙的香味,刚从贤王府来吧。”林景云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文宁不服气,反驳道:“全京城那么大,就许贤王府有雅客水仙啊,我府上有不行啊?”
“说对了,全京城除了王爷没人会养雅客水仙,只能养些凡品。”
文宁顿时好奇道:“你怎么对我七哥这么了解?”
“这是你自己羡慕你七哥会养雅客水仙,念叨给我听的。说什么全天下也无有第二人能养雅客水仙了,你七哥如何如何鬼斧神工,心灵手巧……”
文宁顿时有点困惑:“我还说过这等话?”
“嗯,十五年前了吧。”
文宁嘴角抽搐,这种十几年前的稚童言语就别记了不行吗!
“到底来找我何事?”
“这不是上次宫宴,好端端地出了个命案,太后过意不去,命我在贤王府操办一场赏梅宴,我特来邀请你的。”
文宁掏出一张帖子,洒金花纸,梅花暗纹,精致漂亮,又暗合赏梅宴主题,颇见心思。
年底各家宴请频频,林景云颇收到几张帖子,但都没有这般雅致的。
林景云一脸难言地看着文宁:“赏梅宴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邀请我?”
赏梅宴的意思文宁当然知道,七哥年近而立,不说正妻,连个妾侍都无。跟他一般年纪的,谁还没些个遍地跑的孩儿?
贤王有功于国,婚事迟迟不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陛下对贤王有何不满呢。
因此太后很是着急,特特嘱咐文宁要大办特办。
“邀请你怎么了?太后说的是广请官眷……你也是官眷啊。”文宁很是理直气壮。
“不去。”
“啊哟,不行,你得去。”文宁耍起了无赖。
林景云翻个白眼:“我为什么非得去?不去。”
“阿锦……你去吧~”文宁缠上来,扯住林景云的胳膊不肯放。
林景云无奈,问:“为何?我回京后一概不参与宴饮,你是知道的。”
文宁心虚地松开了林景云的胳膊,踟蹰一会,才期期艾艾答道:“其实,这是我七皇兄的意思……”
林景云顿时一惊:不,不会吧……她吓得瞳孔紧缩。
“我本来是没打算写你的名字,谁知今天七哥看到名单后问我,为何没有林将军的名字……”
文宁一大早便将拟好的名单送到王府,萧纪邈客客气气地看了一遍名单,状似无意地问:“怎么没有承恩伯府的名字。”
萧纪邈淡淡的眼神一飘过来,文宁便有些怕,磕磕巴巴解释道:“林,林将军素不参与宴饮。”
谁知她那七哥却眼神认真:“本王回京后第一次举办宴会,想来林将军会赏脸吧?”
文宁暗自腹诽:这可不好说。
七哥为何请阿锦?文宁迷糊了,说:“这……可是,母后要请的是官家太太和未婚小姐们啊。”
“林将军确是承恩伯府上的未婚小姐吧?”七哥笑得清浅,文宁却有些心慌,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便在宴客名单上添了一笔。
文宁只好提醒他:“皇兄,阿锦……林将军从不参与这类宴饮,递了帖子她可能也不来的。”
只见七哥点了点头,道:“有理。不过文宁与林将军素有往来,你二人是闺中密友,相信你定能劝得林将军前来的。”
文宁大惊,还要拒绝,七哥却很快写完了帖子,端方持重、面带微笑地鼓励她:“一事不烦二主,便由你去承恩伯府送帖子吧。”
“阿锦,这还是我第一次为七哥操办宴会,你就赏脸去吧?”
“且不说我从不参与这类夫人小姐的宴会,府上也不需我去应酬。单这宴的名头,我就不去。”
“名头是名头嘛,我不信七哥果真要在这宴上挑出个王妃。”文宁惯会撒娇。
林景云还是摇头:“那你七哥邀请我便是另有缘故了。我有什么值得探究的?贤王到底想干什么?这宴还是不去为好。”
文宁目瞪口呆:怎么一个宴还能扯到这些?参加宴会,不就是看看别人家的景儿,吃吃别人家的茶,聊聊闲篇,再结识几个朋友吗?
“不、不至于吧?我看七哥没有这个意思的呀。”
林景云摇头:“年底事多,月兄我军中同僚家中办喜事,我要去参加,一走就到年前才回,确实没空,我会写帖子谢过王爷的,宴就不去了。”
好吧,文宁只好放弃,转头说起别处:“你又要出京了?”
“不久便回。嫂子身子日渐重了,我还是在家中守着些好。”
“要去哪呀?可有何有趣的风物?记得带给我!啊,还有我女儿,你怎么回事,老不去看你干女儿!最近……”
“滚去办你的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