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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家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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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落地窗外高楼鳞次栉比,在日光下呈现蓝调的光。

    萧宁站在办公桌前,一字一句复述报告上的内容。

    盛明澜闭目靠在椅背上,也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认真在听。

    经过一个礼拜的相处,萧宁发现盛三小姐确实没有商务上的天分,不过资本家指使人那套倒是拿捏得很稳当。

    每次文件上的字没看两个,就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嫌眼睛疼,改让他用念的。

    其实萧宁觉得他改用念,也未必能见效多少。

    不过既然直属上司觉得这个方法可以让她多进脑几个字,他这个收人钱办事的,也只能照做无误。

    办公室外传来敲门声响,萧宁把文件放桌上,走去开门。

    盛明澜在半睡半醒间,听到门边有些激烈的说话声。

    她睁眼,看到萧宁神色沉敛地走回来。

    “出什么事了。”盛明澜道。

    “西城项目被沈副总截胡了。虽然还是和晏氏企业合作,但沈副总指明,接洽人必须是晏大公子。现在他们正在会议室详谈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盛明澜站起身。

    “会议室在哪。”

    还候在门口的项目经理没等萧宁出声,抬手帮忙引路。

    三两秒的时间,盛明澜已经穿过外侧的玻璃墙走远。

    萧宁跟着追了上去。

    盛明澜到时,沈云刚和晏诏从会议室出来,准备送人乘坐电梯。

    两人神情愉悦,显然方才交谈的非常融洽。

    “稀客啊。”盛明澜笑着走上前,“晏诏你来我们公司玩,怎么不跟我这个老同学提前打声招呼,我也好招待你。”

    晏诏看到盛明澜,脸上笑意微僵。

    两人高中确实有过三年同窗的交情,但记忆里托他那个死对头弟弟的福,他和盛明澜不是在干架就是在互嘴,他还总是输的那个,能通知她才脑子瓦特了。

    沈云帮忙拦过话梢:“明澜,这位是晏氏企业的少东家,今天来是和我们谈西城项目合作事项的。”

    盛明澜故作惊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件事我已经交给项目经理王准去办了。沈副总如此不按公司章程制度办事,让我很难办啊。”

    沈云听她非要官腔,自己也恢复到公事公办的语气:“小盛董没接到通知么,西城项目已经划到我手下了,恐怕不在您过问的范畴内。”

    盛明澜挑眉,看向身后的萧宁确认,像是觉得非常匪夷所思,她在这个公司居然还需要按照别人的通知做事。

    安静的走廊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道手机经典铃音。

    萧宁看了眼号码,嘴唇轻抿,眸光又扫向神色一派悠然的沈副总,这才接通电话。

    电话的内容很简短,萧宁掩着听筒,把手机往侧方移了移,低声向盛明澜报告:“医院来的电话。”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拍,继续:“是老董事长的意思。”

    萧宁音量压得很低,但场上离得近的几人还是都听到了。

    晏诏表现得最为幸灾乐祸,他不知道盛明澜这后妈用了什么法子让她吃瘪,但看盛明澜悖了面子,他心情就舒畅得不得了:“盛董这是确认好了?合作的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沈云代为回答:“当然。”

    她帮忙按下电梯:“耽误晏总的时间了,后续有关跟进的事,我们改天约时间再聊。”

    盛明澜从刚才听完萧宁的转述起,就没再说一句话。

    电梯门缓缓阖上,沈云回身,笑了笑,朝盛明澜走近。

    她停在盛明澜跟前,轻掸她肩膀不存在的灰尘,以一副长者关爱循循劝诱的慈祥语气:

    “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的,凡事都需要交换。”

    盛明澜知道沈云是在提抢走办公室的事,她不紧不慢地勾勾唇角,道:“哦?按副董的话说来,你可还记得,我还有很多东西不曾向你讨回来。”

    沈云脸上的笑容出现一丝难以窥见的裂痕。

    盛明澜却是径自转过身,高跟鞋的声响在安静的走廊上似乎荡开回音。

    她边走边脱了外套,扔到萧宁怀里:“衣服扔了。”

    萧宁抱着衣服,回头看沈副董仍站那儿一动不动,冲人鞠鞠躬以示告辞,这才朝盛明澜快步追去。

    穿过秘书办,只见盛明澜回办公室拿了包又往外走,萧宁连忙道:“三小姐,您要去哪。”

    “不用跟着我。”

    盛明澜的语气泾渭分明,下秒便甩上了门。

    萧宁怼着厚实的门板,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他只是接了个电话传话而已。

    看来这位三小姐不但嘴毒骄纵,还喜欢迁怒连坐。

    盛明澜来到公司地下停车场,直接驱车开往医院。

    三栋高耸入云的建筑,石碑上的“明协”二字刚劲有力。

    这是以她名字命名的医院,从周岁宴上抓周抓到听诊器,到八年直博的临床医学研读,过去的一切像泡影一样发生又消逝。

    快三年了,盛明澜站在住院部前方的大花坛前。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来这里,但现在。

    盛明澜低眼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臂,拾步走进。

    vip病房

    盛兴学刚由护士帮忙换好点滴,就注意到盛明澜倚在门边,双手抱着胳膊像在上下打量他。

    盛明澜见他望来,走进病房道:“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她来到床沿:“以为你快不行了,才会在剩半口气前把我叫回来。不过今天倒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怎么,你让我当代理董事长,不是为了让我帮你压制沈云,而是让我处处受限于她,看我的笑话么。”

    盛兴学声音浑厚沉朗:“放肆,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盛明澜拨弄了下柜子上的鲜花,点评似的来了一句:“嗯,中气还挺足。”

    盛兴学周旋商场大半辈子,唯独面对这个孙女时常气不打一处来。

    他别开眼,道:“其余都可以由着你,但这件事你别管,我自有我的打算。”

    “打算?”盛明澜微哂,“你的如意算盘是打得很响,但你有想过我可以不配合吗。你知道的,我从不在乎集团最后会落在谁的手里。”

    盛兴学眸光矍铄地看向她:“你不会的。”

    “哦?”盛明澜等他说下去。

    盛兴学拿起床头柜上的内线电话,拨了个号码。

    盛明澜耐心地站在边上等候。

    五分钟后,医院副理事长推门走了进来。

    盛明澜讶异看向来人:“纪叔叔?”

    盛兴学轻点下巴,示意纪韩说话。

    纪韩神情有些为难,对盛明澜道:“明澜,我们出去聊吧,让你爷爷好好休息。”

    盛兴学没阻拦,盛明澜轻挑眉梢,不清楚他们肚子里卖的什么药,跟着走了出去。

    走廊尽头安静,护栏前,纪韩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启话题,只好就近拾了件刚发生的事。

    “你让我给京华大学那位顾老师拟的聘用邀请函我发去了,不过对方拒绝了。”

    盛明澜意外,轻喃重复了遍:“拒绝了……”

    她问道:“有说原因吗。”

    纪韩再次变得难以启齿。

    盛明澜是原理事长盛母容舒钦点的顺位继承人没错,她手上也握有40%最多的股份,但她不在的几年间,明协医院早就大变了样。

    沈云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接手盛立元握有的明协15%股份,近年来不断拉拢各大股东,同时购入大量小额股份。

    经她提议与推动,明协一改从前“普济”的方针,专门接待vip用户,为那些上游人士打造私密空间。

    而股东们尝到盈利带来的甜头后,纷纷站入沈云阵营。

    如今明协已经成为拉拢各方关系的另类工具,门槛高到鲜有普通人来看病。

    而那位顾老师拒绝的原因也是——

    他没兴趣在一个专为有钱人服务的医院工作。

    盛明澜听纪韩说完,道:“晚点再找你算账。”

    她回到病房,站在门边远远觑人。

    她道:“说吧,想怎么样。”

    盛兴学慢条斯理:“我手上有明协10%的股份,只要你愿意,明协的主导权还是可以回到你手上。”

    盛明澜言简意赅:“条件。”

    盛兴学答得很委婉:“盛家的企业自然还是要盛家的人来管。”

    盛明澜:“你不觉得你这个条件和你今天打到公司的那通电话很不一致么。”

    盛兴学无欲在这件事上深谈,语气淡淡:“所以我是想借你的手。”

    盛明澜看向盛兴学的目光变得耐人寻味。

    良久,她道:“我以为这种事交给你的宝贝儿子来做会更容易。”

    盛兴学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那孽畜现在满脑子想着要把集团交到外人手里,否则我也不会支开他。”

    盛明澜自幼以来,就知道这个爷爷重男轻女,对她富有很深的偏见,无论她做得多好,都不会看在眼里。

    如果不是老爷子不想把家族产业落在沈云母女这样的外氏手中,根本不会把她找回来。

    他一手放纵沈云对她母亲留下的医院胡作非为,就是为了留一个今日操控她的把柄。

    她道:“你说的事我会答应。公平起见,你也得先给我一些甜头尝尝。”

    盛兴学道:“放心,明协的事我会配合你。”

    盛明澜走出医院,没马上离开。

    回到车上,她将车椅调了个舒适的角度,靠那儿看天。

    霓虹升起,夜幕降临,道上的车流连成数道金线,偶有急救车的刺耳啸声驶入急诊楼。

    依然是个看不到星星的京北夜晚。

    盛明澜盯着远处黛深色的夜景,蓦地舒展腰身,闲散地伸了个懒腰。

    她这人啊,没别的癖好。

    单一个学生时代留下的臭毛病——

    心理抗压能力极好,前路太平顺对她没意思,比起毫无悬念的输赢,哪有把它吊在指尖耍的感觉有意思。

    想跟她斗,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盛明澜心情一舒畅,肚子便发饿,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手机页面还停留在和林凡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对方推送来的微信名片。

    好友没加,倒经常怼着名片发半天呆。

    盛明澜退出页面,搜索附近的餐厅,想到西城项目黄掉的事还没跟晏守说过,转而给人拨去电话,想着请他出来吃顿夜宵赔个礼。

    手机听筒里的电磁音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对面声音嘈杂混乱,接电话的是个女声,十分焦急:“明澜,你快来,晏守和他哥打起来了。”

    盛明澜愣了愣,辨认出对方的声音:“苏梨?你们现在人在哪。”

    “v-ha club。”苏梨匆匆报出地址,没等她再说句什么,人群里倏然响起碎玻璃声。

    盛明澜连喂几声,电话那边都不再有任何应答。她估摸是苏梨忙着劝拦,顾不上手机,只好挂断电话,急忙导航朝俱乐部开去。

    盛明澜赶到时,酒吧里正处于最混乱的时候。

    安保们出动,奈何在场的都是身娇体贵的少爷小姐们,到头来只敢虚势地拦阻两下,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盛明澜眼看晏守拎起酒瓶要朝晏诏脑袋上砸去,厉声制止道:“星洲。”

    喝醉的晏守听到这个称呼,茫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朝盛明澜看去。

    晏诏逮住这个间隙,一拳袭向晏守的腰腹,把他打倒在底。

    两人脸上都挂了不少彩,晏诏啐出一口血水,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疼痛呻吟的晏守,嘲弄道:“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在盛明澜屁股后面待久了,就觉得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人家投胎好,但你只有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妈,连那盛光惜都不如。”

    晏诏晚上喝了很多酒,说话间步子踉跄,笑着重复了几遍盛明澜刚叫的名字“星洲”,道:“你知道爸为什么要给你改名叫晏守吗。你到晏家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来保护我的!”

    晏守腹中酒水翻滚,什么话都听不太分明,难受地别开脸。

    恍惚间只见上方人影攒动,突然人群中响起一片哗然。

    原本还趾高气扬嘲骂出声的晏诏轰然倒地,紧接着晏守感觉自己手上的啤酒瓶不见了。

    盛明澜脚抵晏诏胸口,手肘撑在膝盖上,屈身看人。

    她指尖的啤酒瓶沿耷在晏诏脸侧的地面,不停拨弄,发出躁耳声响。

    “晏诏,太久没跟你干架,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谁是你爸爸。”

    晏诏挣扎:“盛明澜,你想干嘛!”

    盛明澜眼睫垂得很低,眸底晃动舞池里的灯光。

    她道:“动了不该动的人,你说我想干嘛。”

    随着话音落下,啤酒瓶高举又下落,玻璃片四溅。

    晏诏吓得紧闭双眼,边上人群纷纷掩嘴惊呼——

    盛明澜终是只把酒瓶砸在地面上。

    盛明澜起身看晏诏脸上只有寥寥几道划痕,感到几分遗憾,她将剩下的瓶口扔到一旁,顺带重重踹了晏诏一脚。

    抬首间,盛明澜注意到那个名片一直躺在她和林凡聊天记录里的男人在围观人群中穿过。

    两人的视线有一瞬的交错。

    盛明澜低头看看自己还抵在晏诏腰腹间的脚。

    她想,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大概和初高中的那些小太妹没多大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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