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奶糖菟丝花
“快去洗手, 可以吃饭啦!”
戚曜握着锅柄,把面倒进彩色的大碗里,在上面细细的撒上层白色熟芝麻, 最后把烫熟的青菜整齐码在一边。
然而外边静悄悄的, 一点声音也没有。
平时吃饭非常积极, 总是像只蝴蝶似的, 开心飞过来的微生尘一点反应也没有。
“微生?”
新鲜的汤面冒着白汽,戚曜解开围裙叠在一起, 边走边叫微生尘。
“人呢?”
……
似乎感知到微生尘的不情愿,沿途茂密的藤蔓张牙舞爪地朝男人涌去, 茎叶缠绕卷曲遮蔽阳光, 来势汹汹的解救被歹人劫持的公主。
上半身倾斜着, 微生尘脑袋晕晕,细白手指在熨烫平整的深色风衣外套上留下道道抓痕,宽松裤脚半掩着羊脂玉质感的小腿, 随着男人的走动若隐若现。
光线被枝叶的空隙揉碎了洒在两人身上,斑斑驳驳好似晴朗夜空的星光。
微生尘伏在男人肩头, 细细地喘气, 古怪缠绵的香味绕在四周,猫儿似的圆眼里蒙着一层流丽的泪膜。
刚靠到男人附近的暗绿色枝叶像是遇到明火般迅速变得焦黑,空气中没有烧糊的呛人灰烬, 只余着淡淡植物混合的清香。
深色的草木灰也不脏,落在衣服上只要稍微抖动就会掉下去, 在脚下蜿蜒成路。
厚重的铁门带起一阵风, 扫过门口柜子上速食品的包装袋,哗啦作响。
男人把微生尘放在地上,半跪着将一双尺寸正好的崭新拖鞋放在他脚下。
“欢迎做客, honey。”
大概真的是混血儿,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说话方式总是带着西方式的开放热情,还有点没有礼貌的过分亲昵。
屋子的装饰精致典雅,看上去极有品味,细节处的设计也相当有格调,即使在末世里也丝毫不减排场。
就好像刚被摘下来的绅士帽一样,价值不菲的材质非常金贵,需要很好的耐心和昂贵的药水才能保持整洁漂亮。
主人显然在资源短缺的末世里也生活得游刃有余,还有心情将很大部分精力用在维持个人形象上面,就连独居的家中也布置得活像个出于求偶期的刚开屏的雄孔雀,张着华丽的尾羽炫耀自己的能力。
水晶灯在男人露出的白金头发上打光,看上去张扬惹眼,桀骜不驯。
然而微生尘看到他的眉毛仍是属于亚裔的纯黑,想来是经过漂染的发色。
发根没有变色,或许是最近才染的。
他确实很适合这个发型,凌厉暴躁的气质在鲜明色彩对比之中彰显浓烈,眉峰上扬的角度让他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发火。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还要蹲在微生尘脚下,给他递一双合适的拖鞋。
微生尘站着不动,“我要回家。”
“回哪个家?”男人好脾气的笑。
没等微生尘回答,他的语气陡然一转,脸色也立时阴沉下来。
“让你回家,去和那个也才认识没多久的男人同居吗?”
眉毛压着那双不近人情的眼瞳,男人咬着牙,话从齿缝里一点点挤出来,活像被抢了老婆似的。
他着重强调“也才认识没多久”这几个字,捻酸吃醋的样子像只没被主人公平喂食的狗。
微生尘被他阴恻恻的神情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几步,脚跟撞到门槛,差点仰翻。
男人抓住了他的前襟,就着要摔倒的姿势把他抱在膝上,手法温柔的给他换上拖鞋。
这个人态度变化太过激烈,短短几分钟之内连着变好几次脸,阴晴不定的性格像是个变态。
即使男人表面如沐春风般温柔,捏着他脚腕的力气也不大,但微生尘却被吓得浑身颤抖。
修长的手指轻巧按压在他的脚脖上,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仿佛马上就会刺破下面脆弱的皮肤,捏碎荏弱的骨头。
微生尘使出吃奶的劲咬在男人肩膀上,衬衫的质量很好,虎牙只堪堪隔着布料抵在皮肉上。
一只手就能托住的小巧下巴,捏着的时候软肉变了形状,被制住下颌后痛得张开嘴巴。
圆俏的猫儿眼里流转着动人的光,眼尾被泪意熏染上淡粉色的云霞,水晶吊灯粲然的光线打在脸上,醴丽漂亮的小脸上尽是屈辱,闪闪泪光从眼眶滑落,挂在下眼睫上,停在脸上。
“哭什么?”
男人皱着眉头,仔细打量那张神态楚楚的小脸,语气冷硬,带着不耐烦。
捏着下巴的手却松了力道,长着茧的指腹擦上脸颊柔嫩的皮肤。
眼睛里的泪珠簌簌掉得更欢了,越擦越多,像个总也不干涸的小泉眼,汩汩地冒着清澈的水流。
“我错了我错了,不要哭好不好?”
他手忙脚乱地给微生尘擦眼泪,可人却抽抽嗒嗒哭得更加伤心。
“是哪里不舒服吗?你说,我给你看看好吗?”
男人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的跟人说过话,现在倒是心甘情愿哄着人,动也动不得说也说不得的瓷娃娃。
“呜呜呜,你这只手刚都碰我的脚了,现在还摸脸。”
小嘴咧开红艳艳的小缝,内里可爱的小舌蜷在下面,饱满的唇肉委委屈屈地撅起来,很可怜的狼狈相。
“你脏不脏啊?”
从来都是保持干干净净的绅士外貌,即使单身近三十年,也将自己打理得精致整齐的老男人——牧遂,第一次被人嫌脏,还是第一眼就钟情上的对象。
他有些不自然的用手压压衬衫下摆,说话又急又气,还有着些微委屈。
“脏什么啊?一点也不脏,你看你全身都是香味,干干净净的。”
说着他手还摸上微生尘的脚,似乎为了证实刚才所说的话,用一种接近狎昵的动作来回摩挲,弄得微生尘很痒,本来要发脾气的场合却有些想笑。
要是真笑出声,微生尘简直尴尬的要昏过去。
“才不是才不是!你要烦死人了!”
微生尘生气地推男人坚实的上半身,扯着他的耳朵朝另一边拽,哭叫着骂他。
“真不脏的,不脏的。”
牧遂急切着抓起那双没什么力气的白嫩小手,极力辩解,灰眼睛里满是无措的情绪。
“你别总碰我!要是脚是干净的,你怎么不用脚吃饭呢?”
微生尘甩开牧遂的手,赤足穿着拖鞋跳到地面上,一只脚抵上牧遂肩膀平整干净的衬衣,踩出一块褶皱的布料。
牧遂握住面前的脚踝,纤细精致,手指甚至可以环成一圈,雪白皮肤下黛青色的血管极为明显,突起的光滑骨头肉眼可见的脆弱。
他用一种很卑微的姿势蹲在地上,被人踩在脚底下,眼睛里却盛着渴慕的光,像只饿久了看到肉骨头的恶犬。
听到微生尘嫌弃的话之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肩膀上的脚,垂头把唇贴在上面。
那样一个线条坚硬凌厉的人,唇的触感却是软软的,有些冰凉的温度。
微生尘被他的反应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他愣在当场目瞪口呆的时候,突然感到脚背上蹭过湿热的什么东西,转瞬即逝,触之即分。
白腻的皮肤上留下一线湿迹,在明亮的光线下闪过道诡异的光,一如微生尘眼底惊诧的神色。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抽回脚,连着在拖鞋上蹭了好几下,总感觉自己已经不干净了qq
“看吧,很干净。”
微生尘着实被恶心到了,踩着拖鞋哒哒朝门口跑去。
又被牧遂轻巧地拎着后衣领提回来。
【副本数据更新完毕。】
【检测到新的剧情点。】
【死寂的城市里隐藏着陌生的幸存者。】
【看似诡谲的外表中隐藏着世界真相。】
【副本任务请查收,与牧遂相处一周。】
【即时开始,不可中断。】
微生尘无可奈何的回到屋内,看着牧遂穿上和他款式相同,只是尺寸有差异的拖鞋。
“我很擅长做家务,做饭也很好吃,你留下来嘛。”
牧遂扯着微生尘的衣角,像是个受气小媳妇。
微生尘:谢谢,并不想吃你用摸过脚的手做的饭。
……
晚上捧着饭碗连吃三碗的微生尘抱着圆滚滚的肚子。
真香。
说不上来戚曜和他哪个人做饭好吃,但是微生尘确定那个把超市食品区几乎搬空的人应该就是牧遂,害得他吃了三个多月的面条。
牧遂之前答应他,等吃完饭就送他找戚曜报平安,不然自己突然失踪,戚曜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
……
防盗门是虚掩着的,空旷的走廊里就连藤蔓也不见踪迹,丝毫生命存在过的踪迹也无。
“他走了。”
牧遂捏着纸条递到微生尘跟前,上面的字体沉静隽永。
白纸黑字清晰工整的写着:“我走了,去j市,后会有期”,就连一点模糊的痕迹都没有,意思也极为明确。
微生尘记得之前他们在广播里听到的消息,本来也打算结伴一起去j市的,没想到自己离开一个下午,戚曜就一个人走掉了。
“不可能是不是你骗我?”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牧遂,茶色的圆眼里涌动着盈盈泪水,但还倔强的死撑着,眼眶憋得发红也不肯让泪水掉下来。
牧遂从抽屉里拿出一根中性笔,在纸条空白处写下几个字,“不是我,你看我们字迹相差很大的。”
墨迹未干的汉字神采飞扬,笔锋潇洒自如,旁边的字迹被衬托得略显文秀,一看就是两个人写下的。
纤薄的肩膀因为巨大悲伤而颤抖,牧遂将手掌轻轻覆在那对振翅欲飞的蝴蝶骨上,安抚着微生尘受到刺激的脆弱神经。
“没关系,你若是不信,我可以陪你等到明天早上,看他还会不会回来。”
他不说话之后,房间变得很安静,降落的天幕在落地窗前铺撒开一片旖旎幻美的窗帘,逐渐加深,变成黑漆漆的颜色。
长久的静默。
微生尘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干涸的盐渍弄得皮肤很不舒服,到洗手间掬捧水洒在脸上,感觉像是又活过一次。
早该料到的。
谁会愿意在末世带着一个只能吃饭,毫无用处的拖油瓶呢?
戚曜已经是个很好的人了,自己不能再拖累他了。
他会一直走到j市,和那些很厉害的人一起对付丧尸,没准还可以找到解决末世的方法。
天色全都黑下来了,时间起码过去三四个小时,戚曜还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回家。
走出来,微生尘抽抽发红的鼻头,闷声闷气的对牧遂说:“我们走吧。”
牧遂抱住了他,宽大温暖的怀抱几乎将微生尘整个人拢在里面,手法温柔的轻拍还颤抖着的瘦弱脊背。
“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勉强忍住泪意的微生尘压抑不住情绪,把脸埋在男人的颈窝里,大颗大颗的泪水积成小小的水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