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高攀47
【白乐：我谢谢您：）】
【江闻朝：嗯。】
看着手机界面上一个“嗯”字, 白乐气得咬了咬牙，一般人回个“不客气”倒还好，一个“嗯”字, 白乐在脑子里似乎已经可以浮现出江闻朝神定气闲微颔首的样子了。
想想就已经觉得火气上来了。
白乐做了一次深呼吸, 决定先干活，在公司里把资料研究透彻。
她写评论文章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写的时候不看资料。杨柳教授曾经说过，只有先把资料研究透彻，你写的时候才会信手拈来，这个习惯白乐从上学的时候保持到现在。
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白乐才起身走出大楼, 在路边随意吃了一碗面, 想着去看看杨柳教授。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 她在路边买了点水果，突然周围伸出一只手，白乐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橘子散落一地。
“孙管家？”白乐认出他。
“乐乐小姐。”孙管家两鬓有些花白了, 不说话的时候依然面带笑意，给人一种无害的亲切感。
以前在陆家的时候孙管家对白乐也还不错, 该有的一样没落下, 平时嘘寒问暖比杨女士还要勤, 所以白乐对他还算客气：“来买水果啊？”
“嗯, 买点苹果回去。”孙管家点头道。
二人随意聊了几句, 白乐付了钱要走, 孙管家开口：“司机就在旁边, 要不送乐乐小姐一程？”
“不用，我离得近。”白乐对他笑了笑。
孙管家也没有强求，白乐乘地铁过去。依然是静谧安宁的小院, 杨柳在篱笆院儿里织围巾，看到白乐来了，起身拿下鼻梁上面的眼镜，笑着道：“慧慧刚才提起你，你就来了。”
“慧慧提起我啊？”白乐走进院子，看到小姑娘正在篱笆面前浇花。
“可不是吗，奶奶能一天提你好几句，说到从前教书就提起你，说又有天赋又肯努力，接着又说努力是最重要的，然后还说我不努力，可能唠叨了。”慧慧把水壶挂在窗户旁边的铁钩上，看起来情绪不怎么好，“还不如让乐乐姐来当您孙女呢。”
“哪里的事儿。”杨柳教授站起身，她步伐有些缓，需要拄着拐杖走路。
“就是这么个事儿，您别不承认。”
杨柳也没有再跟她犟嘴，“哈哈”笑了几声，伸手揽了一下自己的孙女儿，随后往厨房走：“你们等等啊，我去拿点橙汁儿出来。”
院子里就剩了慧慧和白乐两个人，小姑娘用围裙擦了擦手：“星子姐没跟你一起来呀？”
“没来呢。”白乐和相星子很长时间没有再联系过，不知道她现在生活得怎么样。
“她前段时间来看过奶奶，还给我们带了点果脯，是她自己酿的。”慧慧在石桌旁边的藤椅上坐下，“可惜被我吃完了，不然也拿出来招待你。”
相星子的手艺确实挺不错的，白乐笑道：“给了你不少吧？马上就吃完了？”
“我带了点儿去学校分给同学。”相星子“嘿嘿”笑了几声。
杨柳用木质餐盘端着两杯橙汁和一叠小点心出来，坐会刚才那个位置继续织围巾。
“老师您不吃？”白乐抬起头。
很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复，慧慧叹气道：“奶奶现在耳朵不怎么好了，你说的她听不清。”
白乐放大声音咬清口齿又说了一次，杨柳才抬头：“你们吃。”
“奶奶现在不能吃太甜。”慧慧解释，“但是看着我们吃，奶奶就高兴。”
白乐点点头，把一块饼干放进嘴里嚼。杨柳教授偶尔抬起头，开口问道：“乐乐现在还在做记者吗？”
“不做了。”白乐回答，“在一家报社做评论员。”
“也好。”杨柳的眼镜在鼻梁上压得很低，近乎要掉下去，她手中的动作非常熟稔，针线织得又密又整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慧慧去厨房端了点凉菜出来，拌着凉面吃过，白乐跟她们道了别，打算去地铁站。
深秋的夜风还是有点凉，白乐身上的外套穿得薄了，缩了缩脖子，伸手抱肩摩挲两下，远远地看见一辆汽车的车灯，比较晃眼睛，白乐用手稍微遮了一下，再一抬头，看到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人。
“孙管家？”白乐心里莫名一慌。
“乐乐小姐。”孙管家面上依然带着亲和的笑意，“去哪儿，要不要司机送你一趟？”
“不用。”白乐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孙管家的动作比她要快，杨柳教授住得偏僻，这周围没有什么行人，白乐找了个方向正打算跑，手被人往后面擒住，力气很大，拉着她往车上拽。
白乐想去踹他，奈何那人似乎早有防备似的，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
白乐在心里暗骂了一声陆乾这傻x，飞快想着逃脱的办法，突然身后传来一句娇呵：“干什么你们？”
是慧慧的声音，白乐心里一慌，无论怎么样也不能把老师的孙女牵扯进去，正打算跟着人上车，只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很大的力气拉着她往回拽，竟然跟那人较量了一下，扒着他手就咬。
那人吃痛地放开手，孙管家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打劫啊？是不是觉得这儿没监控？我家就有，那边那栋房子二楼窗户上，看到没？我去警局告你们啊！”慧慧胸口一起一伏，小脸都涨得发青，用力握着白乐的手，手上的力道非常大，表情也很凶。
白乐看清那人的脸，应该是陆家的司机，白乐见过几次。
司机和孙管家对视一眼，可能想着两个女孩儿没什么威胁，但碍于刚才慧慧说的话还是迟疑了一下。
“老板说的，不管怎么样把人带回去。”孙管家看向白乐的眼神也卸去了伪装，微微一眯，“家里现在变成这样，都怪这小杂/种。”
听到这个称呼，白乐也明白了，陆问驹出狱了，父子俩把所有的缘由归结在她身上，想拿她问罪。
“骂谁呢？你这死胖/子？”慧慧气狠了，逮着点就骂回去，“死秃子，头上都没几根毛了，看我做什么？你俩都是，说的就是你们！”
两人立刻上前来，慧慧拉着白乐就往回跑，跑了一段路，慧慧拉着白乐转弯，气喘吁吁道：“前面有派出所，看看他们敢当众抓你吗？”
后面两人最终还是有些犹豫，没有跟上来。
慧慧的脚步没有停，把白乐带进自己家的后门，检查门窗都锁紧，随后道：“吓死我了，哪来的派出所，公共厕所倒是有。”
白乐失笑：“摄像头也是你编的？”
“那倒不是，我和奶奶住，总是怕会有危险嘛。这俩王/八蛋，当众拽女生上车，嘴巴还不干净，气死我了，当时就应该骂得狠一点。”慧慧又检查了一遍门窗，“但是监控不能拍到那边，是正对着我们家院子的。”
白乐捏了捏她的脸：“多亏你了。”
“那都是什么人啊？”慧慧有点紧张，“要不是我在窗台上看到了，就完了。”
“……以前我家的管家和司机。”
“啊？”
“不是我家，是我继父家。”
“哦。”慧慧点点头，也没有多问，“我去给你倒杯水喝吧，现在外面光线很暗，比较危险，要不你在我们家睡一夜再走吧。”
白乐答应下来，慧慧就上楼去给她整理房间。杨柳教授已经睡下了，二人的动作都很轻，楼梯是木质的，两人轻手轻脚的，还是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我早晚把这楼梯给换了。”慧慧皱眉道。
“我明天找人过来看看能不能修缮一下。”白乐道。
慧慧也没有客气，“嘿嘿”笑了两声：“那麻烦姐姐啦。”
二人还没有完全走上去，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叮咚”的门铃声。由于刚才的事情，白乐和慧慧对视一眼，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慧慧走下楼拿上墙壁挂的一把锄头，趴到猫眼上望了一眼，随后把锄头放下了。
“怎么了？”白乐的视线也在找趁手的工具，最后挑中了一根擀面杖。
“是以前给我们家送过东西的一个哥哥，我叫他进来。”慧慧打开门，招了招手。
白乐原本松了口气，门外响起几声脚步，只听慧慧甜甜叫了声“哥哥来啦”。
白乐正打算把擀面杖放下，抬起眼，动作滞住了。
“嗯，刚刚给我打电话，怎么了？”二人的目光只是很短暂地一交接，江闻朝俯身摸了摸慧慧的头发，神色有些紧张道。
“刚刚我想报警的，应该是打错了。”慧慧还有些余惊，“刚刚有俩男的要把这个姐姐拽上车，特别可怕。”
江闻朝听了，抬起眼，目光投过来。
白乐躲避他的视线。
慧慧看懂了：“你们是不是认识呀？”
白乐没有回答，江闻朝只是淡淡点点头：“嗯，认识。”
“那我们去楼上聊吧，楼下奶奶还在睡，不要吵到她。”
几人上了二楼，慧慧倒了三杯水过来，越想越生气似的：“哪有这么骂人的。”
“好了，别想了，啊。”白乐轻哄她。
“很过分啊，这种人别让我再碰见。”慧慧喝了一口水，“乐乐姐以后一个人一定要小心。”
“我会注意的。”白乐点头，“今天谢谢你。”
“我力气大嘛，楼下那口锅那么沉，我七岁就能抬起来。”慧慧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真棒。”白乐夸她。
“这样我也可以保护奶奶，也可以保护我自己。”
白乐伸出手去揉她的头发，慧慧很乖地蹭了蹭她手心，站起来去找床褥，二楼的客厅就只剩下两个人。
灯光有些暗，灯泡外面结了一层灰，几只飞蛾在头顶上转悠，白乐杯子里的水一口没动，江闻朝倒是很给面子地喝了很多。
联想起最近发生的事，白乐一声不吭当空气，而江闻朝的注意力明显也不在她这儿。
白乐想站起来去帮忙，然而江闻朝已经起身跟上慧慧：“拿得动吗？我来。”
“就想着让你来拿，乐乐姐今天睡这个房间。”慧慧跳了一下，指指上面的衣柜，“我记得是这个柜子，我洗过的，现在还可以睡。”
“好。”江闻朝个子比较高，伸手打开柜门，把床褥拿下来，往床上一扔，“让你乐乐姐自己过来换被子。”
白乐走过去：“我来就好。”
慧慧打了个哈欠：“那我先走啦，我的房间在一楼，奶奶旁边那间就是，有事情叫我。”
白乐点头应了一声。
脚步逐渐远去，白乐才抬起头看向江闻朝：“这么巧啊？”
“我也没想到你在这儿。”江闻朝伸手捏住被子的另外两角，上下抖动几下，“我以为慧慧出事了。”
白乐把床褥的下摆整理好，二人沉默了一阵，白乐开口：“她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
白乐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探究和防备，江闻朝一声低哂，没有回答。
白乐把褶皱掖好，抬起头，正好对上他如墨一般深黑色的眼睛，昏暗的灯光下使他额前的碎发落下来分了明暗，空气中有樟脑丸的气息，白乐没有闻到烟味。
良久，他开口道：“你已经猜出来了。”
这是个陈述句，白乐抿唇，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慧慧没有爸爸妈妈，一直和这对老教授生活在一起，杨柳教授曾经说过，自己孙女儿很聪明，所以给她取名叫杨慧。
“你可以确定吗？”白乐问出这句话之后就觉得后悔了，江闻朝也从来不会做不确定的事儿。
他站直身体，微一颔首，语气云淡风轻：“确定。”
这两个字不知道包含了多少。
这一瞬间，白乐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发堵：“那慧慧知道吗？”
“还不知道。”
还不知道，杨柳教授现在的身体还需要人照顾，他打算先跟老人家说。
这幢房子已经很老了，线路失修，灯光“啪啪”闪了两下，在白乐面前晃出漂浮着的光影。
她没有再问，倒是江闻朝先开口：“今天怎么回事？”
“陆家人，为什么拽我上车不知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白乐。”江闻朝略一沉吟，“我们再做个交易吧？”
白乐低着头看着二人被灯光拉长的影子。
“你说。”
“陆家人有恃无恐，我给你撑个腰。我妈病情有所好转，你帮我舒缓一下她的情绪。”江闻朝的声音很低，但是周围比较安静，白乐听得很清晰，“上次我和冯姻跟她说找到妹妹了，她还是不愿意听。”
“你们以前是不是经常这么骗她？”
江闻朝喉结上下一滚，声音有点哑，想去口袋里摸烟，最后还是收回手：“嗯，是。”
白乐抿唇道：“所以她现在不相信了。”
“她可以接受你。”江闻朝低下头，看着白乐毛绒绒的发顶，“我们就这样，找个时机跟我妹妹聊聊。”
“我要是说不呢？”白乐抬眼，目光直直地看过去，对上江闻朝的眼睛。
江闻朝动作顿了顿，收回视线，手指理了理袖口，只回答了两个字：“嗯，好。”
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
“那抱歉，”白乐弯了弯眼睛，对他露出一个不那么纯粹的笑，“这交易我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