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北京时间晚7点整，当喧嚣的城市渐渐沉入温馨夜色，海鸟直播1225频道又一次准时开播。
摄像头里，林翘今天心情不错。
他微微扬起嘴角，一边习惯性地活动手指，一边拖着顽皮清甜的小奶音道：“兄弟们晚上好，我吃饭回来了，下半场直播现在开始，let’s go！”
本就密密麻麻的弹幕瞬间又变厚一层，礼物特效像烟花一样炸了满屏，几乎盖住了林翘俊秀的面庞。
很快，直播间名称后面出现了一枚金黄色的醒目徽章——这意味着，刚刚开播不到半分钟的1225直播间已然势不可挡地冲到了海鸟全站热度榜第一。
有不明所以的路人点进来，询问直播间的名字【卡卡卡个扣】是什么意思。
粉丝们再一次不厌其烦地解释：
这是荣光对决（arena of glory，简称aog）前职业选手、世界赛三冠王林翘的直播间，“卡扣”是林翘职业id“kakko”的谐音。
林翘退役之后签约海鸟成为专职主播，每天兢兢业业直播7小时——下午3点到6点、晚上7点到11点。
作为知名度极高的退役电竞选手，他的直播间常年人满为患，可哪怕如此，今天的直播热度也是远远超过了1225平时的水平——
因为今天下午，林翘久违地打起了aog国服天梯排位，以胜似职业巅峰期的状态豪取十连胜，将众多职业选手和路人王打得屁滚尿流，积分排名一跃从国服五十位开外直升前十。
照这个架势继续下去，林翘今晚就能国服登顶。
一般来说，为了营造轻松愉快的直播效果，林翘平常直播以娱乐性内容为主，正儿八经打aog的时候并不多。
但三冠王到底是三冠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利剑出鞘、锋芒毕露。
一时间，粉丝们群情振奋，各个都像打了鸡血，热情的劲头前所未有。
“卡扣冲冲冲，今晚保底国服前三”
“干嘛前三，k神今晚必须国一”
“你k神还是你k神”
“k神你状态这么好干嘛要退役啊tat”
“他退役一年多了”
“别激他了，腰伤还是要多休息……”
“伤病退役老将天梯十连胜已经很燃了，明天再直播登顶也是可以的！”
“aog中国区第一人卡扣，谁敢不服？”
看了这些，林翘在电脑前轻轻一笑，伸手抓了台手机连上显示器，随口道：“别叫我退役老将，退役是退役了，我不老。你们去查查，蒋智、王孺、黎俊文，哪个不比我年纪大。当然啦，还有我们榜一老板最爱的默神defy，27岁高龄，至今奋战在职业赛场，我衷心祝愿默神今年能进一次世界赛总决赛，实现职业梦想。他们这些人才称得上是老将，我还年轻呢。”
林翘声线奶甜奶甜的，配上轻狂调侃的语气，有种别样的嘲讽感。
弹幕上立刻出现一片省略号，好几条批评林翘不尊重其他职业选手的留言飞过。
无辜被cue的礼物榜第一名网友“默神天下无双”生怕因为自己的id起了节奏，乖乖送了艘“深海潜艇”，小心翼翼发superchat转移话题：“林老板，晚上玩什么？要是不玩aog我就出门一趟，有点事。”
礼物特效和金光璀璨的人民币弹幕盖过了普通水友的留言。
林翘挑挑眉毛，似乎没有意识到“默神天下无双”的良苦用心，继续口无遮拦：“出门散心？无双是因为我下午排位把默神打爆不高兴吗？”
于是“默神天下无双”只好再发一条superchat ：“没有的事，你今天手感好。要是晚上继续播aog我就不出去了。”
林翘莞尔，在摄像头前晃晃手里的手机：“那你可以放心地出门了，今天晚上不玩aog，玩手游，勇士之战。想看aog的兄弟们撤吧，记得我的房间号码1225，明天下午3点继续打天梯赛，欢迎来看。”
弹幕一下子炸了。
“不玩aog？？？”
“我饭都没吃一直等到现在”
“k神继续aog啊，等你连胜登顶呢！”
“勇士之战有什么好玩的”
“6点下播的时候怎么不说？”
“林宝爱玩什么玩什么，不想看就散了吧”
“呵呵林翘果然还是那个背信弃义的烂人！”
“？？？”
“……背信弃义也过于上纲上线了吧”
“我傻了，换个游戏玩就背信弃义？”
“烂人林翘，三姓家奴，背信弃义！还我麒麟战队！”
“什么情况……”
“房管呢？”
“房管出来干活了”
没等房管出现，这人已经被禁言了——毕竟作为前职业选手，林翘自己的手速可比官方管理员快多了。
他漫不经心地按下键盘旁边仙人掌形状的定时器，设了15分钟的闹钟，然后打开手机游戏勇士之战，一边熟悉游戏界面，一边垂着眼眸冷冰冰地吐槽。
“说出来你们都不信，刚才被禁言的是我直播间的二级贵宾，送过好几千块钱的礼物。我说兄弟，何必呢，你还不如把礼物送去麒麟战队的直播间，给他们增加点热度。麒麟新队这几年战绩太差，季后赛都没进过几次，老粉丝快跑光了吧。”
林翘很久没玩过勇士之战了，为了不坑队友，他选择先点进新手训练营找找感觉。
加载时，他抬眼瞥一眼屏幕，又道：“谢谢各位老板的礼物，谢谢关心。但是他都喷我三姓家奴了，我还不能生气吗？兄弟们，打个商量，下次换个新词喷我，别老拿那几次转会说事了，我觉得我这些年黑点挺多的，怎么着，除了三姓家奴找不到别的创意了？”
话音刚落，一条弹幕从屏幕正中央幽幽飘过：“不提转会，那就polar……”
林翘本想再说些什么，看到这几个字，生生噎住了话头。
只见新手训练营中，英雄的动作顿了顿，躲闪不及，暴毙在防御塔下。
弹幕愈加热闹起来。
“前面提polar的，你号没了”
“前面又提一遍的，你号也没了”
“心乱了，刀就慢了”
“我就不信这个邪polar polar polar傅知南傅知南傅知南”
“林宝脸都黑了哈哈哈”
“弹幕在说什么哇看不懂”
“交换冠军戒指名场面不知道？”
“他们的情史就是aog中国赛区的发展史”
“可惜be了，祝渣男polar早日投胎！”
“林宝独自美丽”
“哈哈这就是卡扣今晚不玩aog的报应吧”
“k神现在改玩aog还来得及，不然就傅知南傅知南傅知南”
哪怕是在电竞圈，情感八卦也是永远的流量利器，直播间里每次提到有关那个人的话题，弹幕总是能掀起一阵惊天热潮。
林翘没说话，无奈地笑了一下，双手离开手机屏幕，任自己操作的人物被野怪咬死，然后退出了训练营。
直播间忽然弹出一个硕大的红包抽奖标志。
林翘揉乱额前短短的刘海，弯腰从桌下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打开喝了一口，说：“发一万块钱红包作为赔罪，只要订阅了频道就可以参与抽奖，一共200份，感谢兄弟们支持。给大家解释一下，今天晚上不玩aog是有原因的，有个朋友早就跟我约好，让我抽空教他打勇士之战，还特意送了我一个全英雄全皮肤的小号。你们知道我很久不玩勇士之战了，就答应他说需要练习几天，结果，我把这件事忘了。刚才6点下播之后他打电话问我进展，我实在没法交差，只能今晚突击一下，想看aog的兄弟们，对不住了。”
一波红包，转移话题效果立竿见影。
弹幕问：“是哪个好朋友？我们云清大大吗？”
林翘故意学着女粉丝的口吻回答：“没错，就是你们的云清大大。著名声优蓝云清。有的兄弟可能不清楚，这家伙是我发小，他着急练技术带‘妹’上分，我不能拖他后腿。”
弹幕又问：“aog呢？”
林翘思忖片刻，豪气干云地喝了一大口牛奶，原本就奶甜奶甜的嗓音被鲜牛奶浸润之后，变成了宇宙无敌可爱双倍小奶音。
他就用这样可爱的声音自信坚定地立下约定：“这样吧，我答应你们，明天直播aog，打到国服第一，打不到第一不睡觉。下午3点准时开播，兄弟们记得来看。”
一时间，满屏幕的欢呼雀跃，礼物一波接着一波。
林翘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道：“说实话啊兄弟们，我原本没想打到国一的。我现在就是个小小的主播，让我拿了第一，那些在役选手不要面子的吗。再说，让别人看到我对新版本研究这么透彻，万一傅知南请我回去当主教练重建bns怎么办。你们信我，他这人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弹幕安静了几秒，然后卷起一阵山崩海啸似的浪涛。
“？？？”
“！！！！”
“我听到了什么？”
“活久见啊我竟然还能从卡扣口中听到polar的名字！”
“有生之年有生之年”
“看来今天是真的心情好，主动cue老情人”
“什么老情人，请尊称一句过世前队友”
“俩人根本没在一起过，情人个屁”
“讲道理，没在一起是因为卡扣弯爱直没结果”
“呵呵呵钓系直男傅知南”
“话说bns真的要重建吗？”
“bns队粉狂喜，burning star永不熄灭的星！”
“过世战队还有粉丝烧纸呢”
“话说这波是k神自己cue的polar哈，封号吗？”
“k神：我封我自己！”
林翘都要被弹幕逗笑了，他随手抹掉嘴角的牛奶，说：“兄弟们，差不多得了。好好看直播，你们k神换个游戏也能carry全场。今天我连胜心情好，大赦天下，刚才说违禁词的都不禁言了。网络一线牵，大家珍惜这段缘。”
说着，林翘调了调界面设置，准备开始打勇士之战的排位赛。
勇士之战和荣光对决一个手游一个端游，但都是moba游戏，打法和战术有很多相通之处，所以林翘虽然刚出新手训练营，打起低端局排位却信心满满。
然而，还没按下排位按钮，手机忽然滴滴一声响，游戏中弹出一条好友消息——
polar：小蓝？好久没见你上这个号了，双排吗？
俨然一枚巨石落进了刚刚平静的湖心，直播间立刻炸了锅。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妈呀这可真的是活久见”
“刚才我还以为是直播效果，现在……”
“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这tm什么孽缘！”
“蓝云清加的什么破好友”
“抱抱林宝，别理他”
“k神删了他”
“傅总还有时间玩游戏？公司要破产了吗？”
“polar是勇士之战老玩家了，当年bns时期还有和卡扣的情侣号，两个号都是polar在玩”
屏幕前，林翘同样十分意外。通过高清摄像头，所有人都能看到他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
当然，这是蓝云清的号，大家都是熟人，蓝云清有傅知南的好友并不奇怪。
但林翘真的没想到事情能这么巧——傅知南见到“蓝云清”上线会主动凑过来搭话，邀请双排？
他们有这么熟吗？
polar久未等到回复，又发来一句闲聊：小蓝最近在忙什么工作呢？最近你参加的那个综艺节目我也看了，很好看。
林翘无语，看来不搭理这家伙是应付不过去了，于是他随手打个省略号回给傅知南敷衍了事，意思是自己不想跟对方聊天。
谁料傅知南看到那六个点的省略号，不知为何福至心灵，竟直接发来一句：林翘？
这两个字一出，直播间弹幕直接疯了。
林翘也疯了。
他眉头紧锁，一卡车的脏话涌到唇边，却碍于自己主播的身份，憋着不能说出来。
傅知南却开始自说自话——
“你在直播吧？”
“没记错的话你跟海鸟的短期合同快结束了，海鸟这个平台不太行，考虑换个公司签约吗？”
“我最近收购了香草直播的股份，你要是考虑来这边，签约费保底八位数。”
“滚！”
林翘忍无可忍，一个“滚”字发给傅知南，然后直接删了好友列表里的“polar”。
“叮铃铃铃当当当，叮铃铃铃当当当……”
刚才设好的15分钟闹钟响了，林翘狠狠把手心拍在那个仙人掌形状的定时器上，拍出了满手的红印子。
直播间里，礼物特效闪烁不息，粉丝们全在安慰林翘。
“林宝不生气，站起来做运动”
“大家一起来做运动”
“跟k神一起扭腰护腰”
林翘站起来，喝掉瓶子里最后一口牛奶，然后缓缓做着伸展运动，放松自己腰部紧绷的肌肉。
他是因为严重的腰伤才退役的，否则凭他的实力，他还能在aog的赛场上征战很久很久。
主播也是需要久坐的工作，但好在比职业选手有更多的自主空间，于是林翘会给自己设定好每隔15分钟响一次的定时闹钟，提醒自己要经常站起来运动一下。
他站在那里，俊俏的面孔滑出了摄像头的范围。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傅知南真的能干出这种事，你们长见识了吧。可惜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大傻瓜了，他想骗我再去给他卖命、帮他赚钱，白日做梦！”
弹幕里有人说：“林宝别生贱人的气，祝你下一局游戏就遇到帅哥真爱。”
林翘拿起手机，面无表情地按下排位按钮：“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