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意式元霄旧事
账册上记录的乃是朝廷百官的秘辛，凤珺一页一页的仔细看着，心里大致就有了数。
唐归随意瞟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去，后宫不得干政，他不想看这些，废眼，无趣至极。
桌案上还放着凤珺之前倒好的酒，唐归盯了几息，展开衣袖遮掩，将酒杯移到面前。
与此同时，微生意从暗道出来径直进了另一个房间，房里的青年听见动静抬起头来。
“小意女君，要走了？”
“这么想我走？”
微生意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说完发觉语气不太对，忙凑到云霄面前去跟他解释道:
“我还不能走，我今天不送你回府了，明晚去接你。”
云霄“嗯”了一声，转身去拿披风，微生意眸光微闪，在云霄出门前从后面抱了上去。
电光火石间，云霄身子一僵，脸色瞬间冷了几分，他立时曲起手肘往后一顶挣脱开。
“唔……你下死手啊！”
“小意女君！”
云霄含着冷意的目光，落在捂着腹部吸气的微生意身上，凉凉道:“别突然碰我。”
微生意揉着腹部，一低头一抬眸，硬逼着自己摆出一张委屈至极的面孔来，委屈道:
“我不管，你太用力了，我刚刚没防备，我肚子疼。”
“要一个亲亲才能好。”
“……”又来这一套，每次都故意示弱，没有一点新意。
想是这么想，云霄还是沉默着走近，他也没让微生意如愿，只是伸手主动抱了抱她。
云霄是冰山美人。
眉间那一点赤红朱砂，没有削弱他身上的孤高和冷意。
也只有此时，他被微生意揽在怀中，目光软了一两分。
“我走了。”短暂的拥抱过后，元霄戴上兜帽开门离去。
“明天见！”
微生意跑到楼梯口送他，等人出了大堂，她才从袖中抖出一个荷包来，她刚刚偷的。
荷包上还带着云霄的体温和味道，微生意低笑着将荷包塞入怀中，转身回到牡丹阁。
牡丹阁内空无一人。
“陛下这就走了？”
微生意四处看了看，将桌上的账本收好，账本下压着半截筷子，刚好是拦腰折断的。
微生意眼皮一跳。
从中间折断，陛下这是要动手了，要从内部瓦解老娘。
天要下雨，娘要作死。
拦都拦不住。
从两年前接手南风馆，微生意就明白，她想保住微生府两百多条人命，绝非是易事。
老娘临老了，贪欲横生妄想染指凤家的江山，却不知她所作所为都被陛下看在眼里。
这南风馆，表面是青楼，实则是陛下监察百官的眼睛。
两年前从江南回来，察觉到京都里的暗潮涌动，微生意向陛下自荐，愿做她的内探。
她不要权势富贵，只求陛下动手之时，饶其他人一命。
如今陛下要动手了，只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就带着云霄离开京都，远离这是非之地。
将一切事务交代下去，回微生府前，微生意还是偷溜进了路府，她就是想看眼云霄。
路府看守十分严密，微生意方才翻过墙，就被突然出现的暗卫提着后领丢到正门口。
“小意女君，我家主子说了，这梁上君子，做不得。”
黑脸暗卫丢下一句话，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微生意木着一张脸，打道回府。
五年前遇见云霄，微生意才十四岁，她在河边将满身伤痕的云霄捡回去，养了三年。
那三年里云霄一次都没笑过，整日坐在河边发呆，也不说话，微生意还当他是哑巴。
那时微生意在书院求学，没办法天天陪着他，有一日她提前回家，就看到云霄自残。
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疯疯癫癫，脚下踩着血，脖颈上一道青紫，手臂上全是伤口。
见到微生意回来，云霄不躲不避，竟是将衣服全脱了。
他脸上写满了讥讽、事不关己，一副任人凌辱的模样。
微生意又气又心疼。
他刚到江南那年，见过一次云霄，云家公子举世无双，才学名满江南，人人皆赞誉。
初见云霄之时，他和家中下人采莲归来，衣襟上沾着泥土，怀里捧着十数只并蒂莲。
微生意对上他的目光，一时脑中闪过先生刚教的诗 :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云府下人见微生意挡了路，就想赶她离开，谁想云霄突然走来，送她一支并蒂莲。
那支并蒂莲，直到彻底枯萎了，微生意才舍得丢了它。
彼时，微生意尚且年幼，不懂自己为何在意一支莲花。
等再次听闻云霄的名字，距离初见已经过去了两年多。
江南百姓皆道，云家公子引狼入室，救了一个山匪，与山匪私相授受，气死了双亲。
还连累云家所有男儿，都被山匪糟蹋祸害了，夜里，云家燃起大火，火后尸骨无存。
云霄消失了。
有人说他和山匪离开了。
也有人说他死在了火里。
当时微生意怀疑过，也让人调查过，可查了半年还是无迹可寻，到最后她就放弃了。
那时候，于年仅十二岁的微生意而言，云霄并不重要。
两年后，十四岁的微生意在河边捡到了云霄，她一眼就认出他来，自己也很是诧异。
云霄赤身站在面前，微生意一边骂一边哭，她本来也没什么出息，不怕被男子笑话。
给云霄穿好衣服，上药包扎伤口，整个过程混乱至极。
微生意是相府女君，从来没伺候过人，她弄巧成拙，反倒将云霄的手臂弄得全是血。
最后是云霄疼得受不了，将她推开自己包扎，也是在那日，云霄终于愿意开口说话。
他说:“你为何要救我？”
微生意答:“我收了你一支并蒂莲，隔了四年来回礼。”
云霄留在她身边，一呆就是三年，书院山脚下的那一方小院子，微生意把它当了家。
当年云府发生的事，云霄遭遇的事，他性情大变的事。
微生意一句都没问。
但云霄最后还是走了，在十七岁的微生意同他表达爱慕之情后，他一句话也没留下。
微生意找了两年，寻遍各个州府，在她准备放下时，偏偏又在京都南风馆抓到了人。
她气得牙痒痒。
什么叫灯下黑，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