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chapter 55（修）
chapter55
人在生命中的重要时刻会有一种强烈的第六感。
商羽的心脏砰砰直跳, 右眼皮也突突跳个不停，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胸口上恍惚压了一块大石, 让他呼吸都变得艰难。
仿佛遗漏了什么重要的记忆，如果不能找回这些记忆, 就会发生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的心空落落的，顾不上聂存疑惑的眼神，游魂似的离开。
他觉得自己的头很痛, 快要炸开一样，也许是昨夜没有休息好，他回到房间拉开抽屉，掏出两粒安眠药吃下, 脱力的倒在床上抱着被子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 梦里全都是顾存。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他如此的思念顾存，却很少梦见他。
这一次, 他在梦里回到了那个狭小破旧的出租屋。
以第三者的视角过去发生的事情。
太阳落山了, 一抹金色的余晖从半开的窗子洒落在红棕色的桌面上。
顾存坐在窗边，金色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他黑色的头发像是镶了一圈金灿灿的毛边似的，温柔的快要融化在这美好又伤感的余晖里。
他手里拿着一件白体恤, 微微皱着眉，正对着t恤的一片衣角处左看右看。
商羽走上前，发现那处衣角上有一点橘红色的污渍。
顾存很苦恼，向他抱怨：“不知道怎么弄上的。”
商羽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随口说道：“那就扔了吧。”
顾存轻飘飘的瞥他一眼, 用棉签蘸着84消毒液轻点那块污渍。
84消毒液的味道太刺鼻，商羽最受不了这个味道。他干呕一声，捂着嘴巴跑进了卧室，紧紧的关上卧室门打开窗子通风。
夏夜的风从纱窗吹到燥热的脸颊上，商羽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怀里抱着黑色的小风扇。
他们租的这个出租屋只有40平米，卧室很小很小，放下一张双人床后没剩多大地方，窗户和床也挨得很近。
这地很偏僻，大多数时间都静悄悄的，小区的地面铺着带有岁月痕迹的红砖，那红色已经褪了，风吹日晒下变成了浅浅的微微带着陈旧黄色的红。
一只三花猫踱着轻盈慵懒的步子走过院子，钻进灌木丛里。
商羽吹着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也没什么力气。
他走出卧室找水喝，不经意的往客厅窗前一看，发现聂存还坐在那张桌子上抻着衬衫左看右看。
客厅里的消毒手味还没散，商羽捂着鼻子走上前看了一眼。
衬衫原来那块橘黄色的污渍已经变的很淡了，那块污渍原本就很小，不细看的很少人会注意到。
只是顾存爱干净，眼里揉不得沙子，他的白衬衫和白t恤哪怕沾上一点污渍他都受不了，即使那些污渍没有人注意到。
这一番捣鼓后，那一块污渍已经在84消毒水强大的漂白能力下晕开，变成非常非常淡的一片。
消毒手的味道让商羽头昏脑涨，他看了一眼，捂着鼻子：“我觉的可以了，你不用再弄了，晾干之后根本看不出来。”
顾存抖了抖t恤，拿着t恤去了洗手间又洗了一遍，用晾衣架挂起在阳台晒干。
第二天商羽起床去洗手间的时候，发现聂存又在阳台晾着的那件t恤旁边转圈圈。
他左转一圈右转一圈，神情特别沉重。
商羽无奈，好笑的走上前拎起t恤一角打量。
t恤已经干了，衣角处有一圈很淡很淡的黄色。
他看着顾存脸上特别丧的表情，突然灵机一动：“你不是会画画么，你直接在这上面画点图案遮盖一下不就好了，干嘛这样闷闷不乐。”
顾存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脑袋。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还天天接单专门给别人的t恤和鞋子上画东西呢，怎么到了我自己这脑袋就锈住了呢！”
他拿起t恤，一脸兴奋的拿出了画笔和颜料。
顾存经常接单，按照客户的要求在白色的鞋子和衣衫上画出各种风格的图案。
商羽一开始还挺感兴趣，总是坐在旁边看着。但是时间一久也就看腻了，他见过顾存画出的各种精巧有趣的图案，渐渐也就不关注这些东西，只在无聊的时候凑上前看两眼。
他忘记顾存在上面画的是什么图案了。
顾存画过的图案太多，他实在懒得一个一个去记住。
顾存画完之后拿给他看了一眼，他那时特别困，浮皮潦草的看了一眼就转过头继续玩手机了。
只记得那是一面小小的红色旗帜，上面有星星点点的鹅黄色图案。
是什么图案呢？
那个旗帜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梦中的商羽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细节。
垂眸沉睡的商羽颤抖着睫毛，眼皮下的眼珠不安的转着。
一定有什么被他遗漏的地方
或许那个答案在很在之前就已经出现过。
心底有种感觉，他一定在某一天遇到过这个答案。
他的脑海中迅速的闪过画面。
不是不是都不是
突然之间，一个场景上在他眼前停住。
——时代广场，他第一次遇到聂存的地方。
蓝的天，白的云，温暖明亮的阳光。
那个青年坐在长椅上，身上穿着一件白t恤，有着一双颜色浅浅的眼睛和苍白的皮肤。
青年的神情安静恬淡，正拿着数位板画画。
商羽只是偶然路过时代广场，当他看到那个坐在长椅上画画的青年时，那一刻，他以为他出现了幻觉。
又或者，那是顾存的灵魂，他还眷恋着这个尘世在此徘徊。
他不受控制的放轻脚步走到青年身边，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惊走这一场来之不易的幻梦。
他走近时，才发现这不是幻觉。
那竟然是一个很年轻的大男孩坐在那画画。
他的容貌和顾存并不相似，只是和顾存有着同样罕见颜色的眼睛。
但他微微一抬头，轻轻一眨眼，就让商羽的泪都快落下了。
这就是他的顾存啊。
专绘画的青年沐浴在阳光下，身上散发着柔和又浪漫的光辉。
他低着头，眼睫低垂，手中的画笔勾勒出灵动的线条，再填满美丽的色彩。
空灵美丽的画作在数位板上渐渐成形。
湛蓝色天空下，一面鲜艳的红色旗帜迎风飘扬，穿着军装的老年人身姿如松，目视那面旗帜行着军礼。
天空飞过一群白鸽，拂面的微风似乎穿越画面吹向了另一个世界。
等等！
那面鲜艳的红色旗帜！
商羽想起来了。
那件白t恤上的小小旗帜，正是鲜艳的红色，上面鹅黄色的图案是五颗星星。
一颗大星星和四颗小星星。
顾存的声音犹在耳边。
“这是五星红旗，是不是很好看。”
“这个配色像番茄炒鸡蛋”
“怎么能是番茄炒蛋呢好吧确实有一点，但这不是番茄炒蛋，这是一个国家的国旗，你看它多好看！”
“这个哪个国家的国旗，我从来没见过，为什么上面有五颗星星。”
“唉，这里没有那个国家，但她是存在的，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我常常梦到，但是我去不了那里，而且我可能再也回不到那里了。”
“梦里的地方怎么去，别做梦了，好了，我们关灯睡觉吧。”
“哦好吧。”
商羽猛然惊醒。
聂存关掉电脑，趴在桌子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剧组搭在南方的雨林里，空气闷热潮湿，大明星的衣食住行都有人特意安排，他们美术组的人可没这个待遇。
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吊扇对着脑袋吹，一屋子都是花露水和防虫喷剂的味。
对面床上，新室友鼾声震天，聂存根本睡不着。
比起糟糕的环境，他更惧怕孤独，那种寒冷潮水似的孤独感，犹如海面下巨物，发出古老遥远的鲸叫。
而他微小如沙粒，渐渐坠入更深的黑暗里。
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删删减减，一肚子的话，最后只剩下短短的两个字。
“想你。”
消息发送，聂存趴在凉席上不安的挪动了一下，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晚上十一点，这个时候时锋镝还没睡，应该会回复他的消息吧。
盯着屏幕看了很久，聂存神色渐渐失落，闷闷的趴在枕头上。
有些脆弱的花朵需要用很多爱来浇灌才开的鲜艳。
渴求爱、渴求关注都是这些花朵的本能。
要么对它细心呵护始终如一，要么放任它自由生长自生自灭。
这中间有太多不可控制的变量。
时锋镝拿捏不好，他要养的不只是一束花，而是一个很脆弱的生命。
他要对这个生命承担起应有的责任，这是一个可怕的负担。
到底是将他放置在温室里无忧无虑的成长，还是让他在风雨和暴晒的磨炼中逐渐坚强。
温室的玻璃也许会被击碎，外面的风雨也许会将他击垮。
面前有两条路，可是他永远只能选择其中一条。
除了选择，时锋镝还要做出改变。
他是一只长满刺的动物，现在却想要拥抱一只皮毛柔软的兔子。
为了不伤到兔子，他要把身上的刺狠狠拔掉。
这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
心理医生离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时锋镝打开手机看到聂存在一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他每一天都在想他，心里有很多情绪，有很多话想要和他说，可最终只有一个淡淡的‘嗯’字，看着敷衍又疏离。
聂存秒回：我室友打鼾地震一样，我都睡不着的。
时锋镝：嗯，知道了，今天先挺一天，很晚了，快去睡吧。
聂存很失落：哦好吧，那晚安。
聂存很晚才睡着，醒来的时候室友的床铺已经搬空了。
刚下床门就被敲响，美术总指导抱着一个精致的方形空调扇走进来，很亲切的说道：“这小空调很好用的，睡觉的时候放在床头，开一档柔风很舒服的，也不会把身体吹坏。”
聂存接过空调扇，美术总指导又问：“小聂还有没有想添置的东西，画画的桌子要不要换一下？”
“不用了，谢谢您，我住的挺好的。”
美术总指导笑呵呵的说了会话，都是一些很专业的问题，聂存和他聊天受益良多，并没有感到不自在。
等人离开，聂存揉揉太阳穴，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虽然觉得不应该，但这种被人重视关照的感觉还是很令人开心。
开心后又懊恼起来，觉得这点小事还要时锋镝解决，自己是不是太没用了点。
以后还是不要和时锋镝说这些事了。
聂存把重心放在了工作上，出图的效率很高。
他一旦忙起来就对自己的一日三餐非常敷衍，早晨去食堂喝豆浆，中午吃白米饭和涮了水的菜，晚上潦草的吃点水果。
美术总指导很欣赏聂存，开始带着他搭景取景。
为了一束光线可以等一天，为了一个细节经常反复琢磨，聂存跟着总指导到处跑，忙成了一个陀螺。
商羽总是邀请他吃饭，聂存没空，基本都拒绝。
高强度的工作让聂存的胃口大了起来，晚餐要是不去食堂吃一顿肉一定会饿的睡不着。
晚上搭景完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剧组食堂晚上十一点半关门，聂存还可以吃顿夜宵。
聂存一向独来独往，最讨厌和别人一起吃饭，因为他很害怕别人的唾液溅到他的饭菜里。
这时间食堂人不多，聂存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食堂的冷风吹得人很舒服，他吃了两口饭后实在太困，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食堂工作人员把他叫醒时他还很迷糊，睡眼朦胧直起身，一抬手臂才发现身上盖了一件浅灰色的西装外套。
剧组中很少有人穿西装，大家都恨不得赤膊上阵。
奇怪，这是谁给他盖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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