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告别
欧若拉怔怔地看着淡蓝色的人影，双手伸出，却从他的身体中间穿了过去。
她惊慌地回头，看向祝觉的位置。
“神明大人，我爸爸他……”
“你的父亲现在只是灵体，你自然碰不到他。”祝觉走到一旁，“你们还有什么来不及说的，趁现在赶紧吧。”
祝觉本想走远一点，给父女二人独处的时间，却没想到欧若拉一路小跑跟了过来，轻轻拉着祝觉的衣角。
“怎么了？”祝觉有些意外。
她嗫嚅着，“神明大人……您能不能让父亲一直留下来陪我？哪怕只是灵体也好。”
欧若拉的眼中含着泪光，满是希冀。
在她看来，祝觉既然能让地脉中的灵魂现身，那么让灵魂留在世间，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做不到。”祝觉别过头，这次他没有给欧若拉留下一点侥幸的空间，“不可能的，除非在特定的环境，否则灵体不可能长时间保持形体。
如果把你父亲留在这里，用不了几天他就会彻底消散。
到那个时候，就算向让他回归地脉，等待转世的机会，也不可能了。”
“怎么会……”欧若拉瞪大眼睛，“那您说的特定的环境……指的是什么环境？”
“终年不见天日，而且充斥着丰富元素的环境，别想了，那种地方，在地面几乎是不存在的。”
祝觉的话无情击碎了欧若拉最后的幻想。
“难道……我，这…就这样……”欧若拉语无伦次，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无力地靠着墙壁，渐渐滑下，蹲在满是污秽的地上。
她把脸埋到膝盖里，无声的啜泣着。
“欧若拉。”
父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欧若拉不敢去看，她知道，不论现在的重逢有多欣喜，他们父女也必然会迎来永别的结局。
欧若拉害怕，她再看一眼父亲，就再难遏制内心那无法言喻的痛苦。
“欧若拉，你知道吗？”淡蓝色的人影，静静“坐”在她的身旁。
灵体是没有形体的，看起来是坐着，其实依旧是漂浮在地上。
“这个世界，并不是像童话书里的那样美好。”
“好人不一定真的是好人，坏人不一定真的是坏人。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其实也是假的，只是给我们这些普通人以希望的说辞。”
“书本上的东西，很多都不是正确的，所以我一直跟你说，尽信书不如无书，要多多动脑思考，一切事情都必须要有自己的理解。”
“本来，我没打算吧这些话直接跟你讲出来，我想让你自己去领悟……别人教给你的，永远都不如自己领悟的深刻。”
“可惜，我没想到，留给我的时间是那么的少，很多话不说，以后恐怕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淡蓝色的人影，用平和的语调，缓缓说着，仿佛他还没有死去，而是跟女儿在一个悠闲的午后，进行一场和谐的交谈。
欧若拉终于抬起头，看到了身边的父亲。
他还是那个大胡子，可那副面容，不论如何都看不清了。
父亲依旧在自顾自地说着，仿佛要将这辈子剩余的话一口气全部说完似的。
“你要好好吃饭，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该花的钱千万不要省。
想自己做菜的话，切菜的时候小心不要伤了手指，放油的时候要注意有没有擦干锅子里的水，不然热油会溅到脸上，留疤就不好看了……
实在不行，还是请隔壁的索菲亚大妈帮你，她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对了，在我房间里的地下，藏了一个上了锁的宝箱，钥匙被我藏在衣柜里面……宝箱里存着我这辈子省下来的摩拉，不算很多，但是也有六百多万摩拉，省着点花用到长大找工作的时候不是问题……”
“爸爸……”欧若拉再也控制不住那股压抑的悲伤，泪水滚滚落下，抽噎着哭了。
“欧若拉，别哭了，答应爸爸，做个坚强的人，好吗？”淡蓝色人影想揽住欧若拉，可他也无法触碰到自己的女儿。
“我…走了以后，你能倚靠的人，只有自己。你要坚强，不要被人看到你的软弱，好吗？”
欧若拉强忍着泪，手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重重点头，带着鼻音应道：“嗯！”
“对了……”淡蓝色人影的声音忽然郑重起来，不再是讲家常般的随意。
“欧若拉，你还记得我之前让你砸了那个神像吗？”
欧若拉点点头，吸了吸鼻子。
“对于我们这些弱小的人类而言，随便一个魔神，都能轻易夺去我们的一切，与来路不明的魔神扯上关系的人，最后一般都会死的很惨。”
“我们至冬几千年来都只有一位神明，那就是我们的女皇陛下……
她不是因为信仰才有地位，而是因为她靠着实力打败了所有的竞争者，才成为了我们至冬的冰之执政，成为了我们唯一的信仰……”
“欧若拉，我之前一直担心，若你信仰的那位魔神实力不足，被至冬女皇驱逐，或是杀死。
到时你的处境，也会因此变得麻烦。”
淡蓝色人影深深叹息，接着说道：“但现在，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至冬女皇固然是至冬最强大的魔神，我们的守护神。
可你既然选择了接受这位的帮助，那你就不要再想女皇的事情了……凡人，得罪不起任何一位魔神。”
“嗯……”欧若拉似懂非懂，懵懵懂懂的点头应道。
“呋……好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淡蓝色的人影站起来，对着欧若拉笑了笑，“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接下来的路，全靠你自己一个人走了。
我现在，也该离开了。”
“爸……别那么快走……”欧若拉依旧不舍。
他又何尝舍得？可是，他已经死了，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欧若拉更难斩断对亲情的依恋。
他已经死了，死人，就应该去死人去的地方。
做父母的，总要更有决断一点。
仿佛没有听到欧若拉的挽留，他头也不回的，走到祝觉的身边。
“多谢您，不知名的神明啊，谢谢您给了我留下遗言的机会……”淡蓝色的人影低着头，不敢直视祝觉。
“话都已经说完了？”祝觉看着阴郁的天空，没有回头。
“是的，请您让我去…死人应该去的地方吧，我不该留在这里。”
“你倒是放得下。”祝觉轻轻挥手，淡蓝色的灵体便化作一道雾气，向着地面迅速渗透，很快就无法观测到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