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解开
第三十五章
最后研学地点定下了圣彼得堡。
……
今谙环抱着手，看着桌上发回来的地理答题卡陷入沉思，她时不时看向平板里标着小分的答题卡，一脸严肃。忽然，她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去问身旁的少年。
“喻清舟，你这道题对了吗？这道选择题的答案简直太离谱了。”
正在看书的喻清舟听到她的声音，他侧眸看过去，见她把试卷移过来，她手指曲起，点了点试卷上的某道选择题。他低头，目光无意间落在她的手上。
他恍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她幼时练了几年的琴后，手被磨出茧来。后来她每天练习完后都会保养，不知不觉中，茧就没有了。现在她的手看上去，骨肉匀称，手指修长，加上皮肤细腻莹白，皓腕凝霜雪，很是漂亮。
“……你怎么不讲话？在思考题目吗？”今谙见他沉默不语，出声询问。
“这道题我刚好做对了。”喻清舟神色不变，他看到她在这道题上做的标注，“你应该已经看到过答案了，还有什么疑惑吗？比如，你还在执着你的答案吗？”
“对啊，我觉得我才是对的。”今谙理直气壮，“答案怎么能是a呢，一点都不符合题意，而且谁会想到这个最不合理的答案居然是真正的答案？”
“这道题……”
他的话还未说完，门口就有同学打断了他的话，“今谙，有人找你。”
今谙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我先出去，等我回来再和我说。”
喻清舟神色停顿了一下，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背影上，随后他看向窗外，是上次的那个男生。她和谈夏不知道在讨论什么，眉眼都弯起来，言笑晏晏。
喻清舟：“……”
他心里生出莫名的情绪来，理智在告诉他，那是一种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大约过了三分钟，今谙从外面回来。她一坐到座位上，就敏感地察觉到她同桌的不对劲。她很了解喻清舟，能清楚地感知到他脸上的笑意有几分真几分假，更别提情绪上的变化。
今谙思忖了一下，没有冲动地直接问，而是继续方才的话题，垂眸扫过他紧握笔的手指，“你刚刚说这道题怎么了？现在讲吧，我听着。”
他神色未改，甚至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况，中性笔点了点选项，“这道题是这样的，我们重点在你的答案和正确答案上，先来看你的答案……”
今谙一边听，一边一心两用去观察他的表情。也不清楚他是已经平复了心情还是很会控制情绪，她没看出什么来，甚至还被本人给抓到了。
喻清舟的目光平淡地扫她一眼，“你在听吗？”
今谙连忙道：“我在听，你继续说。”
后者才继续说下去。
今谙：“……”
她不理解，怎么就短短几分钟，这人的情绪变化得这么快，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以为喻清舟的情绪很快便会平复下来的，等她看到他在下午的体育课中和姜樾他们打篮球时，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喻清舟以往是不会和姜樾一起打篮球的，因为出了汗要换衣服，他觉得麻烦，所以一般不会上场。
如果他上场打篮球，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他在借篮球宣泄情绪。
“你家喻清舟今天打得很……”林遥霜将买来的矿泉水塞到她手上，坐在她身旁，看向台下的篮球场，“总之和平常不太一样，看上去气势冲冲。”
“他怎么了？”纪书礼接着她的话问下去。
今谙无声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今天上午就这样了，中午回家的时候也不讲话，看上去在想什么事情，又不和我说，我也不想问，万一他不肯告诉我怎么办。”
林遥霜继续问：“今天上午发生什么事情了？”
“今天上午，我找他问一道题，后来我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今谙拧开手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轻蹙了眉，“怎么买常温的？”
“你忘了你上次生理期有多痛吗？”林遥霜扯回话题，察觉到不对劲，思考了一下，“你说你出去后回来后他就这样了，那你出去干什么了？”
“社团的人找我，问我剧本的事情。”
纪书礼直接问道：“男生还是女生？”
后者不解：“男生啊……问这个干什么？性别很重要吗？”
纪书礼和林遥霜格外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纪书礼抿了下唇，又忍不住笑了，却没有直接点破，“他的情绪变化可能跟你有关，你要不要仔细想一下？你想想看，喻清舟这样的人，他一般只会因为在意的人，情绪才会明显地波动。”
今谙想了想，好似想到什么，目光怪异，“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我上午找他问问题，他觉得这么简单的题都来找他，觉得我太笨了？觉得我不成器？”
林遥霜：“……”
纪书礼：“……”
林遥霜受伤似的捂了捂胸口，看她的目光不可思议又震惊，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纪书礼说道：“你以前和我说，你觉得喻清舟这个人太理科思维了，太理智了，太不懂浪漫了。现在我觉得，你比他还要迟钝，你有没有发现他身上的某些变化呢？”
今谙一怔，“这个倒是有……”
她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把新年时发生的事情和她们说。说了好像显得她很重视这个事情，不说她心里又时常想起来像一道解不开的题折磨着她的思绪。
就在她反复犹豫时，台下的比赛中场休息。
姜樾他们几个男生朝她们走过来，从塑胶袋里抽出她们买好的矿泉水。姜樾拧开矿泉水瓶，不过半分钟，水便被他一饮而尽，水滴顺着喉结往下流入上衣里，“你们在聊什么呢？”
林遥霜面无表情地道：“在说你打球技术太垃圾了。”
“……？”姜樾差点被呛到，将空瓶子扔到回去，“没有必要上升人身攻击吧？谁又惹你了？”
林遥霜下巴微抬，看向他，“这瓶水一百万，现金还是转账？”
姜樾被气笑了，指了指她那里仿佛批发的矿泉水，“……你在哪里买的水？一百万？你怎么不直接抢钱？”
“你在说什么？我是文明人，怎么会抢别人的钱呢。”林遥霜微笑了一下，“我这是坐地起价，它本来是一瓶平平无奇的矿泉水瓶，可是经过我的手就不一样了，我难道还比不上一百万？”
“……”姜樾选择无视她。
今谙打量喻清舟的表情，见他眉眼间淡漠，明明才刚进行完一场激烈的运动，他却平静地好似没发生过。他握着瓶水，不知道在想什么，动作不紧不慢地将它喝完。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明目张胆，喻清舟直接和她对上视线。
今谙心里一紧，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他平静地转移了视线。
今谙：“……？”
他越是这样，今谙就越靠近事实的真相。他的情绪果然是因为她才变化的，可是，她想不出再进一步的原因。喻清舟当然不会因为她问那一道题而觉得她笨，毕竟她这次开学考好歹和他考了同样的分数。
今谙绞尽脑汁，索性放弃。
四月的天气没有那么冷了，但还是要穿着外套。期中考过后，就是春游研学了，为期五天，其中不包括来回。出发的时间定在周六，她前一天晚上需要准备行李。
今宋看着她打开行李箱，“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下周六吧。”今谙打开行李清单，“去一个星期就回来了。”
今宋难过地皱了皱眉，心情失落，“这么久啊。”
“怎么了吗？你担心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今谙意识到什么，看向他，“你不用担心这个，这周妈妈她会在家里，爸爸出差也快回来了。”
今宋没被她安慰到，“我知道，可是我会很想你的。”
“这个我也没办法，难道你想和我一起去吗？”今谙没等他回答，就否决了，“这个不行的，你的护照没有更新，也没办签证，去不了。”
今宋被她打击到，越发得闷闷不乐了。
今谙去衣帽间找衣服，等到她把行李都收拾好了，才发觉今宋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叹了声气，走过去弯腰把他抱起来，他并不重，加上她是练过芭蕾，本身力气便不小，抱一个三年级的小孩子还是可以的。
小孩感知到有人抱着他，鼻尖无意识嗅了下，闻到熟悉且令人安心的清香，便知道是自己的姐姐，下意识抬手抱住她，很放心地睡过去。
今谙把他抱回房里，手臂后知后觉地酸痛起来，累得她抬不起手。
第二天下午，她出门就看到喻清舟已经在门口等她了。她脚步一顿，让人把行李箱拿过去，她拉开车门，坐进去，“下午好，喻清舟。”
后者平静地回了一句，“下午好。”
“……喻清舟，你这几个月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今谙之前试探过他好几次，都被他混过去了，这次她打算直接问。
喻清舟目光沉沉，没有平日里惯有的笑意，让熟悉他的人看上去很是不习惯，“没什么，我只是在烦恼一件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情绪感染到你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们经常相处，你的情绪怎么可能感染不到我。”今谙见他愿意开口，继续问下去，“你和我说一下怎么样？万一我可能给你提供一点思路呢？”
喻清舟没有急着答应，他眼眸中倒映出她的样子，那是在担心他。他扬起清浅的笑意，“有一件事情，如果你去做，可能面临失败，但这个后果你承担不起，怎么办？”
“承担不起的后果啊……”这个问题有点严重，她不能轻易地给出答案。
她又想了几分钟，又觉得自己太多虑。自己本来就不是瞻前顾后的人，她做事情全凭心意，很少会去考虑事情的后果，再者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她也不是很担心，这是家人给她的底气。
“按照我现在的年龄来看，如果是我，想做就做了，只要不是什么违法犯罪败坏道德的事情，那我是不会担心的。”今谙沉思，“我们这个年纪，做事情不应该考虑那么多的，那是长大后的我们才需要考虑的。”
今谙说着说着都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她觉得自己好像太嚣张了，在带坏喻清舟，“现在不任性一点，以后没有机会任性了怎么办？”
喻清舟自嘲地笑了下，“可是，我不敢承担后果。”
“如果你实在很不甘心，那你就去行动。”今谙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退缩的喻清舟，搞得她十分好奇他说的那件事情，“你可以想一想不行动的后果，如果你能接受你不去做这件事情的后果，那也没什么，你就可以不做。”
这次他的回答很是斩钉截铁，“我不能接受，也不甘心。”
后者被他仿佛视死如归的语气给惊到，她默了默，继续说道：“你看，你自己明明知道答案的，只是你在犹豫，在害怕，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没有底气没有信心的样子。”
今谙的思绪却不自觉地飘远。他这样的人都会被某件事情难住，那她会吗？她目前还没有经历过可以绊住她的事情，她不希望这种事情的发生，因为它的出现必然是打破平常，带来不幸与幸运，全凭自己。
车窗外面的环境不停地在倒退，她仿佛看到时间也在不停地在流逝。
不可否认，她的话确实说中了他的心思。
喻清舟复而抬眸，看见窗外的少女倏然回眸，撞上他的视线，又下意识笑了笑。透过时光，记忆画面在他这里一帧一帧地切过，最后定格在她的笑颜上。
他的心脏，不可控制地加速了下。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好似也感受到身体内的苯基乙胺，胸口仿佛在震鸣，昭示着答案。
他在这时候，忽然看明白自己的心，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