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谈心
第三十二章
“姐姐。”今宋扯了扯今谙的衣袖,见她仍旧处在神游的状态中,又加大了力气和提高了声音企图去唤醒她,“姐姐!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今谙被扯得回神,她低头垂眸,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今宋不满地控诉道:“你不是说要陪我写题吗?可是你都走神了。”
“不好意思。”她扫过桌面的数竞模拟试卷,“你有什么不会的吗?”
今宋点了点几道题,“这个、这个和这道题,我算出来的和答案不一样,步骤太多了,而且我用的解题方法也和答案不一样,所以我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
今谙看了看那题干,捡起一旁的中性笔,在草稿纸上开始计算,不过一分钟,便算出来正确答案,“这是我的解题方法,你先看一下,我再用你的方法来算一下这道题。”
等算完这几道题,今宋开始复盘试卷,今谙坐在一旁开始游神。
她满脑子都是今天下午喻清舟离开之前和她说的话,以及喻以桑和她说的那个“秘密”,脑海中又不断浮现出她和叶宁的对话,陌生的情绪充斥着她的身体,让她无所适从。
说实话,喻以桑所谓的“秘密”在她这里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她有时候没带手机时也会借喻清舟的手机拍照,久而久之就成习惯了,她没看过喻清舟的相册,所以也不太清楚他有没有删除或者有多少张。
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称得上“秘密”的事情,因为她手机里面也有喻清舟的照片。她也没有删,所以从小到大也算积累了很多张,但她没有细数过到底多少关于他的照片。
关键就在于,这句话是在喻清舟和她说完那几句话才告诉她的,所以她不免得多想了一些,又都自我否认了。
她很了解喻清舟,他是个实证主义派,相比理论知识,他对实践更加相信,信奉“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说的那几句话可不像是从理论方面上得出来的,明显是有心得体会。
所以,他有喜欢的女生了。
“难道是叶宁……?”今谙喃喃道,开始胡思乱想。在叶宁来之前,喻清舟还没有什么表示,在她来之后,喻清舟就和她说有喜欢的女生了。不是叶宁的话,她还想不出是谁了。
今宋没听清她的话,“什么?”
“没什么。”今谙看他写得差不多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时间不早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先回房了,明天再陪你。”
“没有了。”今宋开始整理卷子,“姐姐,晚安。”
“晚安。”
今谙出了房门,却没回房,而且往琴房的方向走去。琴房中一台三角钢琴占据了部分空间,安安静静地被放置在那里,等待着主人来弹奏它,演奏出自己的声音。
比起钢琴,她常练习的是小提琴,但并不代表她不会练。琴谱没有合上,展开的一页还是上次练习李斯特s252的西走贩幻想回旋曲,依旧是熟悉且令人窒息的谱面。
她往常练习时看着这谱面就头疼,可是现在她只想让心静下来,开始练习这首曲子。练了将近两个小时,她心情稍微平复了下来。她往后一翻,看到了夹在书中的纸张。
她微怔,是喻清舟送她那首曲子的琴谱。
她的右手按下其中一个高音琴键,停顿几秒,这首曲子被流畅地演奏出来,就像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的心境一样,她能感受到喻清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来的。
前奏恍然乍见之欢,瞬间抓住人的心弦。琴声清冽而又激越、温柔而又起伏,让人联想到最赤诚真挚的少年时光,是让人干净纯粹的心动。
他在写这首曲子的时候,在想什么?
一曲闭,她看了眼时间,离凌晨还有半个小时。她无意间抬眼,看到今淮站在门口,不知道来多久了。见她看来,今淮没有进来,依旧是站在原处,笑着喊了一声,“谙谙。”
“爸爸,你怎么来琴房了……”今谙见状起身,合上琴盖,向门口走去。
“路过,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上楼来练琴?”今淮没有多问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而且把话题转向了她,“我听你的琴声,你好像有心事吗?方便和我说一下吗?”
即使没听过原版,今淮也知道今谙心不在焉地弹着。
今谙和他一起并肩,走在走廊里。她捏了捏眉心,觉得有些累,“我只是好像意识到,没有什么东西和事情是一成不变的,某些事情会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发生变化。”
她并不仅仅因为喻清舟这件事,更多的是她意识到他们好像不能再这样相处下去了。如果喻清舟有喜欢的女生了,那么她就需要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让以前还没有什么“男女之间需要分寸”想法的她感到迷茫,且不适应。她一直很清楚地知道,她和喻清舟的相处是和家人一般的熟稔,所以她不会多想。但想到叶宁的话,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为什么会有很多人误会她和喻清舟的关系。
“因为时间不会在原地等待。”今淮很少和女儿谈心,今谙能和他诉说心事,他其实很开心,“就好比股市动荡,上一秒你可能还会因为上升而高兴,下一秒也可能会赔个倾家荡产。没有什么是可以证明事物处在绝对静止的状态中,它可能在你眼里没有变化,但在其他人眼里是不同的,”
今谙看向他,轻声询问:“您一直爱我妈妈吗?这件事情是一直在变化的吗?”
和女儿谈起自己的感情,今淮没有感到不适,相反,他很乐意让她知道他对苏桥晚的感情,“从我意识到喜欢你妈妈的时间起,我对她的爱意不减,每天只会比昨天更爱她一些,这是我无法控制的。”
今谙感到惊诧,“当初是您追我妈妈的吗?”
在当下快餐式的恋爱中,今谙对身边“谈一个分一个”的例子已经习惯了,所以她对父母的爱情感到惊讶。她也知道周围有深情专一的例子,比如喻清舟的父母,但在同龄中,她还没有见过。
花心多情的人倒是有,比如姜樾。
今淮没有对此否认,却也没有赞同,“实际来说,我们之间并不存在谁追谁的情况,因为我和你妈妈是水到渠成,我们彼此都相互喜欢。如果要说的话,是我先向她告白。”
今谙想了又想,继续问道:“告白之前,你怎么确定,妈妈她喜欢你呢?你不怕被拒绝吗?”
今淮没有想到会有一天和女儿深入讨论这个话题,“谙谙,你还小,不太懂这些。但是当你喜欢一个的时候,你看他的眼神是遮掩不住的。”
他们走到楼梯口,今淮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很高兴,你能和我倾诉这些。我自认为是位不称职的父亲,没能在你成长的时候好好陪伴你,只能给予你物质上的保障,缺席你成长经历中很多精彩的部分,是我不好。”
“不,相反——”今谙不赞同地看着他,“我觉得您是位很好的父亲,虽然您不常陪伴我,但我知道,你一有空就会陪伴我们和妈妈,能让我感受到,我是在爱与幸福的家庭中成长的。”
由于缺少陪伴,她对父亲更多是敬重与爱戴。小时候还好,可能还会和他们撒娇,但长大后父亲在她这里的角色更像是人生导师,指引着她往前。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开心。”今淮停顿了一下,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说出来,“时间很晚了,回房间休息吧,不要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会听你的话不熬夜,但我希望你平常工作时也能做到不熬夜。”今谙看着他眼底乌青,心里有些难受,忽然上前,抬手轻轻抱住他,“爸爸,你要多注意休息。”
她的父亲常年有锻炼的习惯,所以身材还保持着很好,颜值也依旧保持,甚至因为岁月的沉淀,气质变得更加沉稳。可是常年加班工作,对身体也不好,她不希望他这么累。
新年过后很快开学,第一天就是开学考试。特别不巧,刚好是她来生理期的时间。她一大早就起了,小腹坠痛得连早餐都没有心思吃,在阿姨的劝阻下,她只喝了牛奶敷衍了事。
一出门,就看见喻清舟已经在门口了。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早上好。”
他们之间没有规定谁一定要来接谁,一般是谁先起早就去对方家里,因为家离得近,所以从小学开始就是一起上学了。早在很久以前,习惯便无声无息地侵入对方的生活了。
喻清舟将准备好的热水袋递给她,“这一次很疼吗?”
今谙来生理期是特别疼的,最高级别是疼到她想立马原地爆炸,但她不是次次都疼,也会有几次一点都不疼。最要命的是,她来之前会先疼个两三天,来之后会更疼,这是她觉得最折磨人的时候了。
今谙接过热水袋,捂在肚子上,有气无力地说:“我觉得我要死了。”
热水袋的高温透过衣服传到她的腹上,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作用,她感觉好了不少,但依旧很疼,无力地叹了声气,“今天要开学考,我想我捍卫不了我上个学期期末年级第一的座位了。”
他们年纪的前几名一般都不会固定,都是轮流坐的。不是喻清舟,就是她;不是她,就是纪书礼,或者是祝云川,有些时候也可能是周沉锦,竞争很激烈,反正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上个学期,连着好几次大考都是年级第一。但她觉得这次考试好悬,她根本没什么心思考试。
喻清舟没接她的话,两人好似不在一个频道上,“我想,你大概又没吃早餐。”
“……”今谙眼神飘忽了一下,“我吃早餐了,而且吃了很多。”
喻清舟没接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她眼神好似在说“我看你怎么编下去”。
目光对视的瞬间中,她率先败下阵来,“我喝了杯牛奶。”
“我并不是要管着你。”喻清舟抿了抿唇,说多怕多,说少又不行,“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有食欲吃早餐。如果是平常,你还可以在课间吃一下早餐。但今天上午考语文,不吃早餐的话,你有多少精神去考试?”
他说完,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像是在心里挣扎着与自己的原则作斗争,又说道:“开学考不是什么重要的考试,如果身体不舒服,就请假去医务室休息,身体比考试更重要。”
今谙听他说完,心情更不好了,只觉得自己做错让他担心了,心里更加惭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开学考不像以前,这次考场是打乱随机分配的。很不巧,两人并不在一个楼层。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一边捂着热水袋,一边看资料。
考试时间从九点开始,她来到学校的时间是六点四十分。复习了一个多小时后,她开始犯困,困意与腹中的坠痛感交织着,加上没吃早餐的饥饿感,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
大家都在安安静静地复习,她看了一眼,有几位同学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正当她继续复习时,有人走过来到她的位置,小声说道:“门口有人找你。”
她抬眼一看,是喻清舟。
今谙走到他面前,“你怎么上来了?你的考场不是在下面吗?”
喻清舟将纸袋放在她手上,他的视线扫过她苍白的脸色,无声地败下阵来,“还有四十分钟才开始考试,要不要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
今谙低头一看,是泛着热气的甜点面包。香气扑鼻,她感到整颗心都被熨得温暖,眉眼刹那间弯起,眼眸好似一泓清潭泛起细碎的波澜般璀璨,“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不想再理我了。”
“有一瞬间,我确实想这么做。”
喻清舟站在风口处,为她遮住吹过来的冷风。他眉间清冷,明明没什么表情,音色却无比温柔,与其形成了鲜明对比,“但我一想到,你身体不舒服,我就生不下气了。”
今谙凑到他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喻清舟,我不知道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其实很乐意被你管,我知道你在关心我,我其实很喜欢你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