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春节
第二十九章
她很快便找到喻清舟了，无他，太好找了。在正厅中，他被那群小孩子围在一起，还有和他差不多同龄的哥哥姐姐，仿若众星捧月般，又游刃有余于其中。
“清舟哥哥……”她忽而生了怯意。
其实她和喻清舟也不算太熟，每年只在春节期间见过次面，就没有机会再见了。虽然不太熟，但她第一眼见到他，便很喜欢这个哥哥，觉得他很亲切。
她的声音不大，很容易被那些孩子盖住，可是喻清舟却很细微地听到了，他看向两米开外的女孩，笑道：“以桑，怎么不过来？”
喻以桑听到他唤她的名字，唇畔是难以抑制的笑意，她走过去，混入其中，到他面前。她莹白的脸颊有些许红润，乖巧地喊了声：“哥哥。”
喻清舟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听到了，旋即看向旁边的弟弟妹妹，笑道：“你们不要围着我，自己去玩吧，很快就要吃饭了，不要走太远。”
“那好吧，哥哥我们先去玩了。”
小朋友们一边往后花园走去，一边商量着等会儿要玩什么游戏，他们稚嫩的声音活泼开朗，给这座平时寂静惯了的祖宅增添了几分人气，那些红色的打扮也显得更有年味。
比喻清舟稍微年长已经读大学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这么多年，你还是最受小朋友们的欢迎，你要不要考虑去当个老师，造福社会。”
喻清舟面色不变，“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会开玩笑，我觉得你很适合当喜剧演员。”
“……”男生啧了一声，“你这性格着实无趣，我现在就已经为你以后能不能找到女朋友担忧了。”
“你还是担忧自己吧，清舟可不需要担忧这个。”其中一位同样在读大学的短发女生从手机界面中抬起头，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喻清舟，“我记得清舟好像是有位青梅吧？你们是青梅竹马来着。”
坐在她隔壁且和她同龄、戴着眼镜的女生也加入话题来，顺着她的话点点头，“我记得那女生是今家的吧？就住在附近，好像叫……今谙？”
“对对对，我记得她，很优秀也很漂亮。”
“也很门当户对，我估计叔叔和婶婶他们都会满意的。”
“……”
他们已经开始讨论起了喻清舟的婚姻大事，仿佛事情板上钉钉。他控制不住这些比他大的哥哥姐姐，有些头疼，牵起喻以桑，微笑道：“你们聊，我先走了。”
他们出了正厅，走在回廊上。回廊柱子上被挂了几盏精致用斑竹扎的纸灯，贴在门旁的对联上是自家题的字，不远处盛放的梅花尽态极妍，清香袭过，整个祖宅也被年味所沾染上。
喻以桑看向身旁的少年，她眨了眨眼，眼眸澄澈，“哥哥，明天今谙姐姐会过来吗？”
“可能会吧。”喻清舟想起以往每一次过年的情景，倏然笑了，他低眸，对上小姑娘的视线，“如果她不来，那我也会去的，我听你的意思是你想见她？”
“有点想，好久不见，我快不记得今谙姐姐长什么样子了。”喻以桑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她其实只是好奇在大家眼里和他般配的姐姐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的。
喻清舟思索了一下，“你要看她的照片吗？”
喻以桑懵了一瞬，惊喜地笑道：“好呀。”
喻清舟看了看四周，找了位置，坐在廊椅上。他打开手机，桌面壁纸是白色，图片上有一行小小的黑色英文，斜体英文连起来看起来很艺术体，让人看不懂。
他打开相册，储存在原相机拍照的相册近千张。他没点进去，而且点开了分类中一个被命名为高中的相册，打开最近的一张照片，递给喻以桑，“还认得出来吗？”
照片是今年初雪时拍的，是今谙一身襦裙在花园前的侧颜，细长卷翘的睫毛上沾了雪，侧脸线条柔和，唇不点而红，发簪下的坠子锦上添花。
喻以桑被惊艳到，“哥哥，我可以滑动吗？”
“可以。”
她往一旁滑去，是几十秒的短视频。是今谙发给他的，是她最近在练习的一首新曲子。视频中她站在琴房拉小提琴的侧颜，只有几十秒是因为她剪短了才发过来。
喻以桑往前翻出，对今谙的认知也更多了。高中相册并不是只有今谙，还有平常遇到的一些风景图、出去玩会遇到一些事物、竞赛时遇到有趣的题目……生活气息很重，是以他和今谙为中心的生活。
喻以桑将手机还给他，她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笑道：“哥哥，你的相册里好多关于今谙姐姐的照片呀，你是不是喜欢今谙姐姐？”
喻清舟忍笑不俊，“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这把她难倒了，她皱了皱眉头，思考良久，磕磕绊绊地回答他：“喜欢……应该是你很想见到她吧，见到她的时候你的心情就会好，尤其是看到她笑，心跳会加速。”
喻清舟没想到她会回答，不由得一怔。
喻以桑见他不讲话，连表情也是有些严肃的样子，开始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我答错了吗？”
“不……”喻清舟缓声笑了笑，“你答得很好。”
喻家有除夕守岁的习惯，但小辈们不用，这个小辈的范围是包括还未成年的人。喻清舟却主动留了下来，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面前的书，时不时地看向一旁待机状态的手机。
看了片刻，他面无表情地合上一页未动的书，打开手机点进社交软件，点开置顶，开始打字。
【你休息了吗？】
发送成功后，他发现他自己心情居然有些忐忑。这个认知又让他怔愣住，他开始剖析自己的心理。这很奇怪，他们之间发过那么多次消息，他现在居然发现自己会有些紧张。
是从今天开始的还是以前没有发现过？
他开始翻两人的聊天记录。她和他分享她发现另一道的解题方法、和他分享今天看书中看到喜欢的段落句子、和他分享今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也是如此和对方分享着的。
他看了十几分钟聊天记录后，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周围在聊天的长辈，走出门去接电话，一接通，少女洋溢着喜悦的声音就传进来。
“不好意思呀，我刚刚在和宋宋玩游戏。”
“没关系。”他看了眼时间，距离新年还有几分钟，“谙谙，你今年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她迟疑了一瞬，“说出来会灵吗？”
“这样吧，我们彼此帮对方完成一个新年愿望，怎么样？”喻清舟的音色和他本人一样听起来清润温和，似是很有信服力，“不说出来可能不会灵，但说出来，你可以相信我。”
“我喜欢你这个想法。”少女的笑意透过手机话筒传到他的耳畔里，“那我告诉你，我新年的第一个愿望，是希望明天可以收到你的新年礼物。”
说实话，她不缺什么，所求不过亲人朋友身体安康、国家繁荣富强与世界和平，但这些说出来没什么用，所以她还是来点实际的吧。
喻清舟弯唇，“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这个愿望有些难。”
“啊？你的愿望是什么？别告诉我是什么项目研究之类的，这个我属实不会，你要许一个有实际意义、让我有概率帮你实现的愿望。”
“我今年的第一个新年愿望——”他看着时间，“是希望在明天早上，我可以得到你家花园里一朵沾上雪的玫瑰枝，是你走进花园裙边碰到的第一朵。”
他的话音落下，凌晨时间刚到。
时间虽是短暂地跨越了几秒，却象征着新的一年到来。整个城市好似从寂静中苏醒过来，从不远处传来的热闹声连同一并感染了附近，万象更新。
“新年快乐，谙谙。”
今谙前一秒还在疑惑他的新年愿望，下一秒就听到他的祝福。她走到落地窗前去看外面的世界，远远眺望过去，是一片灯火，她勾起唇角，“新年快乐，喻清舟。”
因为今家没什么别的旁支，而苏家又在上淮，所以他们家并没有什么亲戚要走访。往年等到大年初二时会去隔壁拜访，不然就是隔壁来这里。
今谙起来有些晚，她连睡裙都没脱，罩了件从头裹到小腿的厚外套就去了后花园。一开始，她不太明白喻清舟的意思，可是一进去无意之间，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而碰到玫瑰花时，她才明白。
花瓣上沾了点雪，开得并不娇艳。她从根部用剪刀将其剪断，因为枝上有刺，她提前带了手套。剪完之后就匆匆回了房，洗漱了下换了衣服，吃完早餐后和父母说了一声，就坐车去了隔壁。
喻家很是热闹，一路过来，她游刃有余地和那些不认识的人打了招呼，走到喻清舟的房门前。房间是很私密的地方，她虽然之前经常去，但上高中后，除非必要，她一般不会随意进他房间。
她刚一抬手，房门就被打开。她将手上包装好的玫瑰花递给他，“你要这个干什么？”
喻清舟接过来，“试试看能不能养活。”
“……如果你放在水里的话，花期很短的。”今谙给他提建议，“你可以在你们家花园里试一试，我记得你们家花园并不种玫瑰，可以找个地方试试看能不能养活。”
喻家的后花园颇有古代皇宫御花园之风，极具古典之意，假山怪石，池塘水榭，花都是牡丹、海棠、玉兰和梅花等这类，反正和她家花园风格正好相反。
他推开门，“先进来吧。”
他的房间分里间和外间，外间被屏风隔开，她找了位置坐下，“所以，我的新年礼物呢？你不要给我红包哦，不然我可能会生气的。”
她看到桌上放了一大堆红包，有些很薄，有些很厚，被他堆在一起。很薄的红包明显是家人给的，她已经在思考红包里的银行卡会有多少钱了。
其实他们并没有互送新年礼物的习惯，只是昨天喻清舟那样子问她，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说了这个。仔细想来，她的人生到目前实在一帆风顺，没有经历过什么苦难，家庭和睦，虽然父母经常不在家，但她知道父母很爱她就足够。
他捧着一个礼盒出来，放到她旁边的桌上，“新年礼物。”
礼盒大概a4纸那般大小，她有些疑惑，好奇心驱使她打开了它，看到里面的物品她眸中有几分愕然，“是宋版所仿刻的祖本，你在藏书阁中找到的？你爷爷应该不会同意送给我吧……”
“不是，是在国外某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喻清舟点了点里面的手册，“我当时注意到，就让人拍下来了，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前几天才送回来，刚巧当做新年礼物给你。”
“谢谢，我很喜欢。”今谙心情复杂地收下了，喻清舟确实很了解她，她往年所收到不限于生日的礼物都是精准按照她的喜好来挑选的。
喻清舟轻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么客气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今谙斟酌着措辞，“我感觉你的愿望和我的愿望都不是一个等次的，你的愿望那么简单，看上去好像是你吃大亏了，让我有点惭愧。”
“可能在你看来这朵玫瑰花比不上我所赠给你的礼物价值高，但是在我看来，它们同样等值。”喻清舟手指微微曲起，敲了敲桌面，“衡量一份礼物是否有价值，难道不应该看它是否在你心中有份量吗？吃不吃亏是由收到礼物的一方决定的，而不是送礼的一方。”
“但是……”今谙快被他说服了，但还是很艰难地提出自己的意见，“我认为一份礼物应该是心意与价值同样存在，如果只有心意，你难道不会觉得廉价吗？”
喻清舟送的这份礼物既有心意又有价值。价值来源于它的本身就是无可比拟的，心意来源于喻清舟看到它时就会想到她会喜欢，是因为觉得她会喜欢才拍下来，而不是因为要送礼物才拍下来。
父母都是商人，从小她也在这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所以可能会导致她的价值观与喻清舟的价值观不同。她理解喻清舟的想法，但并不会接受。
“廉不廉价要看这朵玫瑰能发挥怎样的价值。”喻清舟并不打算多说，他见今谙面上还有犹豫之色，微微靠近她，“如果你觉得这份礼物廉价的话，要不要补偿一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