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三个世界10
敲破这一瞬幻想的, 是突然回来的瞿父。
因为没能料到这时候家里有人,他在看到两个人的时候愣了一下。
出于礼貌,稚育先行打了声招呼:“叔叔好。”
她记得在原文中, 瞿颂的这个爸爸相当不讲道理,对他也是一言难尽。
“……”瞿父的视线根本没在她的身上停留,反而看向瞿颂, 冷言冷语地讥讽道, “这就是你兢兢业业还债的方式,她难道是个女老板吗?”
……巧了,还真是。
瞿颂有些担心这样会惹怒稚育,也不接话,只是说了一句:“……爸你别这么说话, 我们有事先走了。”
他拉着稚育就想走,不料,却被她拨开了手。
她好似有些疑惑似的对上瞿父的眼睛,问道, “瞿颂他欠什么债了?”
“是家中债务亏空,他……”
“等等。”她打断了瞿父的话, “您只需要告诉我, 是他名下的公司出问题了还是他做了什么导致了债务亏空?”
“不……”
“那你怪他做什么?”稚育在谈生意时习惯了这种姿态, 一时间话也说得有些咄咄逼人,“您要是说什么父债子偿天经地义,那我也没办法,但哪怕是按照这个顺位, 要怪到他的人也不应该是那个欠债的人吧?”
顿了一下,她又说:“毕竟,他的债主是我, 而不是你。”
“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插手我们家的事情干什么?”瞿父有些恼怒,转而又看向瞿颂,“怎么,你是打算直接跟这个家割裂开了吗?”
稚育冷笑一声,“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由此可见你们有多过分。你们……”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瞿颂拉了一下挡在了后面,反应过来的时候,觉得有些不满。虽然她也意识到如此不留情面地教训他的父亲可能会让他有些难堪,但如若是在正确与否的天平上他选择隐忍父亲而觉得她过分的话,那只能说明她从一开始所预设的“他也觉得自己不该被怪”就是有问题的。
与她所想的不同的是,瞿颂只是沉声说:“到底是谁在把这
个家割裂你还不清楚吗?她是外人是吗,那你何尝不是把我也当外人?既然如此,就赶紧让我们两个外人走吧。”
如释负重的感觉瞬间在心中蔓延开来,他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似乎是因为从来没见他这么说过话,瞿父愣了一下,转而继续愤怒地说:“你长本事了是吧?看着我们一家子住在这种地方,而你锦衣玉食的,你很自豪吗?”
……
当你企图讲道理的时候,总会有人会跟你打感情牌;而一旦你谈到感情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跟你讲狗屁不通的大道理。
这是一条沟通的思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瞿颂觉得内心像是结了一层薄冰,虽然已经凉透了但也异常平静。
无数个“锦衣玉食”的画面浮于脑海,都是他曾经不曾言辞过的艰难过往。
他在网上被陷害污蔑的时候。
他差点被经纪人卖了的时候。
他因为给家里寄钱而还不起房租的时候。
他无戏可拍无影视资源只得到处打工的时候。
……
他将所有可忍耐的不堪埋于心底,却被认为是私吞了一座宝藏。
“你们……这是怎么了?”带了几份饭匆匆赶回来的瞿母看着冷漠对峙的三个人,忍不住开口。
瞿父倒打一耙并且阴阳怪气地说:“你儿子可真厉害,帮衬着外人在这拐着弯的骂咱们呢。”
“说什么外人呢。”瞿母看了一眼稚育,已经自动将其视为了儿媳妇,“这姑娘是……”
瞿颂眼皮一跳,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妈,我们两个那边还有事就先走了。”
“诶,不吃点东西吗?”
“不了,我们得回去忙了。”稚育也开口了,“谢谢阿姨的衣服,等我洗干净改日给您送回来。”
“不用谢不用谢,你不嫌弃就行。”瞿母笑了笑,将饭先放在了桌子上,又给两人递过来一把伞,“当心一会儿还下雨,拿着吧。”
“……”
瞿父被这母慈子孝的一幕弄得心中更加不爽,冷哼了一声就去了卧室。瞿颂瞥了一眼,却恰巧
看到他走得缓慢又有些踉跄,应该是旧疾又犯了。
他十分复杂地移开了视线,心中却又是一声叹息。
临走前,瞿颂对瞿母说:“阴雨天爸的腿应该又痛了,让他涂点药揉揉吧。”
“你爸他是不是又说什么了?”瞿母的表情有些犹豫,最终无可奈何地说,“若是说得难听,就当没听到吧,别跟他置气。生活上要有啥事也多跟妈妈讲讲,钱的事情不要紧,先照顾好自己。”
“嗯,没事,那我们先走了。”
楼道的灯不停地闪烁了着,最终微弱地亮了起来,还未等两人走到尽头,就又突兀地灭了。
两个沉默地穿过这里走出了餐馆,终于又回到了繁华的街道上。
雨已经停了,但被雨水浸泡过的城市显得似乎更加阴冷,只有天空被洗得干净澄澈。
瞿颂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不怎么显眼的面馆,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再往里会是那般的光景。
稚育问:“在想怎么给他们改善生活吗?”
瞿颂收回目光,对上稚育的眼睛,“……这次我想自己努力。”
稚育耸了耸肩,随便点了下头。
她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还需要他自己消化一下,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待他把自己的情绪抚平。
瞿颂欲言又止道:“今天的事情……”
“真是太神奇了。”稚育接过话来,自然地说下去,“难得偷偷淋雨都能碰上家长。”
“……对不起。”
稚育轻笑了一下,“你觉得我这算是强行介入你们的家务事吗?”
瞿颂眨了眨眼,“我觉得你介入得还不够。”
“……”没预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稚育顿了一瞬,幽幽地开口,“主要我怕再吵下去,我跟你爸,至少得有一个被送进医院。”
“是害怕你们两个吵得太凶会打起来吗?”
“你怎么说得那么暴力,我是想说我们两个可能会被气吐血而已。”
“……”
瞿颂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被她这一本正经地插科打诨搅得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
两人最终还
是打了车回到住所,吃过晚饭后又休息了一会儿,稚育便去洗澡了。
瞿颂又去将姜汤煮上之后,正巧接到了瞿母的电话。
“吃过晚饭了吗,今天淋了雨,你们两个要记得保暖,可别感冒了。”
瞿颂站在厨房看着被煮得咕噜咕噜冒泡的锅,随手调小了火,听着她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好一会儿,那边都没有再开口,瞿颂以为是挂断了,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还在通话中。
瞿母犹豫地说:“小颂,今天你女朋友过来……会不会因为我们住得太寒酸而些说什么呀,而且你爸说话也不好听,我进去的时候看你们脸色都不太好,她有没有生气啊……”
他听着瞿母的话,顿感心中酸涩,又觉百般无力。
他其实很清楚稚育并不会对他家颇有微词,大概只会在看到之后发出一声“过得好苦啊”的感慨,但感慨之后并不会有其他的感受,最多会想着要不要出点钱资助一下。不会有嫌弃的情感在其中,更多的是一种不在乎。
她不像看起来那样是一个冷漠的人,甚至是一个会主动伸出援手的人,但那些浮于表面的付出,实际上做这些对她来说可能都毫无波澜。
就像她对孟徵一样,对他一样。
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瞿颂很想告诉瞿母不用这般小心翼翼,不必忧心于自己的行为,也很想告诉她,虽然心中有过难过但他从未怨恨过半路被破导致的贫穷。
但那些话过于滚烫,吐不出也咽不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故作轻松地说:“妈你放心,她人很好的,不会介意这些。”
“……那就好。”瞿母松了一口气似的,又说,“你还有事要忙吗,没事就早点休息吧,平日里别累着自己。”
“我知道了妈,你们也照顾好自己。”顿了顿,他又说,“我现在接到新的戏了。”
瞿颂难得主动提及自己工作上的事情,瞿母愣了一下,而后干巴巴地说:“那就更要好好努力了,等戏播了,妈有时间也会看的。”
与瞿父
会直接问有多少报酬,或者冷嘲热讽说他几句不同,瞿母这种别扭的关心其实更令他有些招架不住,匆匆电话挂断之后,瞿颂也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先是盛了一碗姜汤出来,而后坐在那边平复了一下心情。
门铃毫无征兆地响了,持续了一段时间他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浴室门,看了一眼发现来的人竟然是孟徵,眼皮一跳,他犹豫了一下,但也还是把门打开了。
比孟徵先一步开口的,是换上睡衣刚推开浴室门的稚育。
刚刚出来的她还未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只是闻着味,有些好奇地问道:“瞿颂你不会是煮了姜汤吧,咿,这个味也太冲了!”
等到稚育走到客厅,看到脸如墨色的孟徵的时候,猛地偏头看向瞿颂,“——他怎么会在这?”
孟徵也皱着眉头,指着瞿颂也问了她同样的问题:“他怎么会在这?”
“……”
-
孟徵来找稚育完全是因为突然接到通知,原本谈妥的一个戏被临时换人了,他多次询问剧组相关人员,得到的答案都是所谓“另一个人更合适”。他怀疑是稚育动了手脚,便给她打了电话,这才发现自己被拉黑了,来到她的家门口也发现她把之前的密码换了。
“你到底是多自信,我为何会有闲心去给你搞这种小手段?”稚育对他这莫名其妙的指控表示无语,她微微蹙眉,忍不住继续讽刺道:“而且这是我家啊,我换密码有必要通知你吗?”
瞿颂原本还有些走神地想着,原来他也不是唯一一个来到她家的人,结果抬眼正好见她表情十分不耐烦,便顺手给她递过去了一碗刚盛出来的姜汤。
“这味道也太……我不想喝。”
“我加了红糖调味的,没有那么重的辛辣味。”瞿颂看出了她的抗拒,但还是温言细语地规劝道,“你多少喝点,可以驱寒的。”
于是,孟徵就看着向来不听劝的稚育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捏着鼻子就把汤喝了。惊讶之余,瞿颂的视线也扫过了他,象征性地询问了一句:“你也要喝一碗吗?”
孟徵:“……”
他怎么感觉瞿颂是在向自己示威呢?
“最后再跟你重申一次,我不想跟你有任何联系了,你以后出事什么的也别再想着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另外,像今天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你得罪了谁的话,多半是有人砸钱抢了你的位置。总之——”稚育放下碗,淡淡地说,“与我无关。”
“我……”
“不要有下次了,不然我绝对会叫人把你扔出去的。”
“……”
看了一眼时间,她又说:“好了,时间不早了,不想让我赶你的话,就自己走吧。”
孟徵彻底被她噎得无话可说了,准备离开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猛地看向瞿颂,问道:“那他呢?总不会是他住这里了吧?”
稚育彻底被他烦到了,“你有完没完啊,管好你自己很难吗?”
瞿颂一看,直接把人推着关门外了。
稚育冷哼一声,然后严肃地对瞿颂嘱咐道:“以后别什么脏东西都放进来,尤其指刚刚那个!”
“……”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孟徵这样又白眼狼又不分青红皂白的?”稚育实在是气不过,又吐槽了句。
瞿颂想着那间被提前收拾好的房间,想着他曾以为那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房间,抑制不住地想,也许根本不是为了他呢。哪怕他现在无比清楚稚育对孟徵有万分不耐烦,但一想到她也曾为别人做了那么多事,就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这些事情无一不在告诉着他,他也许也和孟徵一样,是可以被替代的,而不是唯一的选择。
他不过是在稚育跟孟徵吵架时被选中的,如果过路的人不是他呢?
被安上“凑巧”名号的往事在沉寂的曾经许久未被翻看,忽而坠落的感觉激起了心头厚厚的尘埃。
“那如果他不是白眼狼呢?”
在稚育站起身来准备回房间的时候,瞿颂突然说。
像是没有预料到会被这么问到,她愣了一下,“什么?”
“如果孟徵不是一个白眼狼的话,还会有现在的我吗?”
“……”
稚育
终于察觉出来瞿颂的情绪有些不太对。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尽力跟孟徵划清界线了,他便不会那般在意,但她忽略了,若是他所在乎,所介意的根本就不是孟徵这个人呢?
自从孟徵进来之后,瞿颂似乎就有些不太对劲,一个劲地显示着他的存在感,好像是想在孟徵面前证明什么。
证明他才是属于这里的,证明她身边的人已经是他了。
他所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孟徵又或者其他什么人,只是想确认这个人是不是只能是他。
“跟孟徵是不是白眼狼没有关系。”稚育看向瞿颂的眼睛,发现了对方眼瞳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调侃道,“你就当是因为我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吧。”
“……”
像是猜测到了他的顾虑一样,她又在最后补了一句,“孟徵可是连客厅以外的地方都没进去过的,大不了我们过段时间搬了呗。”
瞿颂的喉结动了一下,“那我和他……”
稚育无奈,难得耐心地安抚他:“打个比方,在我这你就是糖醋小排骨,他呢,充其量算道水煮小白菜。”
瞿颂愣了一下,转而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根本就不喜欢吃青菜的人,若孟徵真的是青菜,她怎么会纵容他那么久?
稚育很快又补充道:“所以说,哪怕被逼着尝试了一下看起来还算美味的青菜,最终也还是会到深恶痛绝的地步啊。”
“……”
“我本来喜欢的就是小排骨,小白菜是不是白眼狼,跟小排骨都没关系。”
-
夜已经深了,但稚育还在桌前兢兢业业地忙碌着。
瞿颂因为那个小排骨的事情辗转反侧了许久,最终缓缓叹了口气,起身在客厅走了一圈,看到稚育房间的灯还亮着,去给她接了一杯水。
稚育偏头,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问道:“怎么还不睡?”
瞿颂无意看到她对着电脑圈圈画画下的内容几乎都与他的戏份有关,不由有些不安地问了句:“是我演得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是为了让这个角色更符合你的风
格。”稚育特意解释了一下,“最后几场戏了,我突然觉得原来的设想有些问题,所以这两天在加急跟编剧沟通。”
顿了顿,她又催促道,“明天还要早起,你快去睡吧。”
看着她眉宇之间难掩的疲倦,瞿颂原本想要立刻点头不打扰到她的,却还是有些犹豫。
他缓缓收拢指节,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又害怕捏碎。
迟疑了一会儿,他决定不再给对方添乱。
“等等。”稚育敏锐地察觉到他想要说什么,及时叫住了他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早点休息。”
“你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
被一针见血地戳破心思之后,瞿颂反而轻松了一些,那些早些时候就冒出来的期待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蓬勃。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吗?”
过于突兀的问句没能让稚育愣神,她笑了一下,“还不够明显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努力搞多了点字 下章小瞿就能察觉到马甲问题争取写到两人关系再进一步!(我试试让瞿宝主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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