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八章
【51】
邬城事件发酵后,一次次牵扯出以前失踪案，已然不只是贾家一户的事。拔出萝卜带着泥，连带着附近几个城几个县也纷纷发现类似事件，愈来愈多的流言愈演愈烈。
沈雪枝起初还有心思去听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后面实在多了也懒得去听。反正每天都是段云舒在忙前忙后,必要的时候，他还会化成沈雪枝的模样。
而真正的沈雪枝则藏在自家师弟的袖中,偶尔段云舒还会将手指末入袖口中揉一揉圆滚滚的小家伙。
总的来说,对于沈雪枝来说，大概他好像就是玩了几天,事情的真相也跟着跟着水落石出。
有时沈雪枝不懂,下来后段云舒还会特意给他重新用他的语言帮忙解释一遍。
告诉他这件事最早可追溯到三年多前,并且最开始并不是人为。是某宗门俩弟子下山阴差阳错之下随手帮一商户驱散了家里的一点瘴气。
这对于那些稍微懂一点门道的修士来说,几乎就是轻轻松松的事。而那些凡人并不知道啊，对那两位小弟子感恩戴德。
虽有禁令不让修士和凡人过多接触,大部分修士自从拜入宗门很少再继续沾染俗世，可终究也还是会有因为例外。
不是所有的修士都不喜欢钱财,哪怕他们不喜欢,总有家人拥有亲戚好友。
更何况那几位修士本身也没多少天赋,一辈子也不过是个筑基期就到头，哪怕运气好能够辅上各种丹药，能不能上金丹都是两说。
在门派内平平无奇的弟子,出了门却可以被那些凡人恭恭敬敬的叫做仙师，不仅能收获名声、收获钱财,还能够享受贵宾一样的待遇，谁不喜欢呢。
可凡人也并非日日都如此恭敬，那些瘴气清理干净后,态度便冷淡下来。毕竟这东西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啊。
于是一些歪心思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萌生了出来，邪祟的确不常有，可将活人用特定方法杀害再辅以相应法阵不算特别难的事…
这本只是两三个弟子之间的秘密，后面越来越多其他弟子，乃至其管事也知道，但看着丰厚报酬，也并没有加以阻拦，甚至逐渐开始默许。
如同一个雪球，越滚越大。
也不止邬城，其实连着附近的几个州也都有类似的事件。
可依旧不觉得有什么，到了后面想的却还是想利用此事将天衍宗拉下来，毕竟眼馋那块先天灵脉已经眼馋不止一天两天了。
雪宝倒是记得清楚，记得在剧情里那些刻意制造的邪祟在后面不受控制，脱离掌控，害了好些人，而那些始作俑者反而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将其收服。
至此，名声大噪。
【52】
“吱吱吱…吱吱…”
——然后呢，然后呢…
小耗子轻轻咬了咬段云舒的手指，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后者则极轻极轻的戳了戳雪宝正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好哇，你还真把我当说书的呀。”
话虽如此，但也还是尽量用简短的语句和他讲了他的解决办法以及事情后续。
其实他讲的那些，这只小白耗子也不一定能听懂，但是他就是喜欢听段云舒讲话。这一点段云舒自己也发现了。
发现雪宝其实很需要陪伴，他只是想有个人陪着说说话而已，他并不在乎说什么，这不，段云舒一眼就看到他根本就没认真听。
不过也是，要一只非人的小耗子去理解他们人类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人心，这的确太为难他了。
连许多人类都不一定能够搞清楚呢。
而段云舒这样想的，其实也没错。花枝鼠是群居动物，自然需要更多的陪伴，以及和鼠鼠的互动，不然就很可能会抑郁。
而患上抑郁的小鼠鼠，
还很有可能产生一定的自残行为。
所以养一只花枝鼠，就需要主人多花时间陪它。也并不一定和他们做什么，哪怕陪着他说说话，都有助于建立更深的感情。
雪宝没有同类的陪伴，更加需要一切。以前在天衍宗好歹还有熟悉一点的师弟师妹，再不济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叔们。
但下山以后，雪宝熟悉的人类便只有段云舒一人。男主就是雪宝唯一可以信任的安全感来源，自然是要依赖他多一些。
可能连沈雪枝自己都没注意，他平时到底有多粘着段云舒。尤其在化身本体时，几乎不是在段云舒的手上就是在他的颈窝里。
作为被这样粘着的本人，段云舒当然不可能全然不知。可他并不觉得烦，反而有意无意的引导着这样的亲近。
手下的动作伶俐，几下剥好一颗完完整整的葡萄，剥好后段云舒还特意把里头的葡萄籽去除，再喂到小东西的嘴边。
那颗在段云舒手里显得特别小巧的一颗葡萄果肉，在雪宝面前放大了数倍般，却需要他用两个小爪爪捧在怀里吃。
看着雪宝拿那两个小粉爪爪捧着一半淡紫色的果肉，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腮帮子也跟着咀嚼的动作而有规律的晃动。
光只是看着他咀嚼食物的样子，段云舒心情都会变得极好。他时不时看上一眼，等雪宝上一颗葡萄咬完，他下一颗也将将剥好。
大约是因为之前段云舒总在雪宝面前夸赞他尾巴，也经常把他的尾巴盘在手里玩的缘故。
现在的雪宝并不会为自己的尾巴而感到自卑，也不会因为害怕尾巴被讨厌而小心翼翼的藏起尾巴。
有时候雪宝甚至还会主动将自己粉粉嫩嫩的长尾巴一圈圈缠住段云舒的小拇指上。
其实近距离观察才会发现，雪宝的尾巴也并不完全是光秃秃的，上面也有一层细碎的绒毛，手感也是极好的。
只要轻轻摸一下，害羞的小耗子便一动不动，那双红艳艳的眼珠还会偷偷观察着段云舒的脸色，似乎在看他是不是真不讨厌自己的尾巴。
段云舒非常相信，倘若自己稍微露出一点点不喜欢的动作，又或者轻微皱下眉头，显出一丁点不愉，雪宝会立刻把尾巴收回。
不过段云舒并不会这样做，他拿指尖闲适的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给雪宝的小肚子做着按摩。
他也知道不能给雪宝吃太多，可是又实在是架不住小家伙那么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吱吱吱…”
小东西越来越贪吃了。
“不行啦…你看你小肚子都已经鼓起来了。”段云舒轻轻的按了按，不知道还以为里头揣了多少崽一样。
说起来，小耗子一开始还不让人摸肚子。但后面被段云舒投喂几天后，已经会在段云舒将手放上去时，自己主动敞开小肚子任揉任搓任摸了。
等揉搓得差不多了，雪宝就开始吱吱吱的要吃的，而段云舒有时候故意逗他，就是不给他吃的，想看看他会不会生气。
雪宝脾气极为温顺，并不会生气，就算不给他，他也只是小声的吱两声，也就不再反抗了。
等到下次段云舒再叫他的时候，雪宝也并不会记仇，还是会乖乖的扑过去，小声吱吱吱的叫唤。
真的太乖了…
这种乖巧也不单单是本体的时候，人类形态的时候更是乖顺。段云舒让他不许闭眼，他哪怕整张面皮通红也不会闭眼。最多也就将头支在少年郎的颈窝处，小声的按照段云舒的要求叫他一声云舒哥哥。
而他这样乖，
段云舒只会更加想寸进尺。
【53】
从回忆中抽身的段云舒养着那个雪白的团子，熟练的一把抓在手心。
真奇怪，心里的那些焦虑在碰到雪宝以后顿时闲散得无影无踪。而被揉搓的雪宝则小声的吱吱吱了两声，以表不满。
一人一鼠正这么大眼看小眼时，段云舒敏锐察觉到远处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根据着虚浮的步伐断定是一位老人。
他当即看了手里的小耗子一眼，雪宝也很聪明的领悟了他的意思。因此在门外传来敲门声的同时屋内的小耗子也恢复了人形。
就那么短短的片刻功夫，等贾万喜和他他爹推开门的时候，沈雪枝已然恢复成了平时在他们面前的样子。
也就是贾老爷子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不然应该能够看到一脸严肃擦拭佩剑的仙师嘴角还残留着那么一点点葡萄汁。
“这几日委实是劳累仙师了…”
沈雪枝清了清嗓子，边做了一个虚扶老人起来的动作冷着面说这都是他自己份内的等等的话。
甚至还拒绝了他们送的那些名贵礼物。
无论动作语气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就是心里还是有点心虚，毕竟他这几日来都是悠闲的玩乐，而真正辛苦劳累了几天的男主也跟着添油加醋了一句说他多么辛苦之类的。
这让雪宝多害臊啊，听着那些不属于他的奉承，更觉不好意思。而他这样的态度更让贾万喜以及贾老爷子觉得这才是真仙师啊，不是那种沽名钓誉之辈。
还为自己起初的轻视而连连道歉，说是要给他重新办一场接风洗尘宴呢。
“………………”
沈雪枝连连推脱。
最后沈雪枝在邬城待了接近十来天左右。明明来的时候都只还有贾府几个人迎接，离开时却是有许许多多沈雪枝都不认识的人一路目送他们离开。
“……师兄高兴么？”
能被那么多人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称赞着，一声一声的吹捧和赞誉的确是会让人虚荣心爆棚的。
不过……沈雪枝并不是人类，他是花枝鼠，他认真思考了一下，他是挺高兴的，但是具体又是为何而高兴呢？
“他们家的水晶葡萄真的挺好吃的…”
段云舒愣住，半晌后又兀自笑出声。
是了，他的师兄总能让他惊讶。
【54】
邬城事了，自然就要回去。
这次回程路上，他们便完全不用像来时那样紧赶慢赶，又想玩又生怕耽误了，玩没有玩多么尽兴，赶路也没好好赶路。
不过因为知道身后有尾巴跟着，沈雪枝又不太敢太过于明目张胆的慢吞吞拖延。
可段云舒却像看穿他的心思一般，特意由他出面去租了一辆内里极为宽敞的豪华马车。
租下后，他又自己亲自将里里外外清扫干净，在里头铺上软软的地垫，马车内的小桌上的沈雪枝专用的碟碗里还摆放着些已经剥好的外皮的坚果。
这样沈雪枝就能够边靠在里头赏春景，边慢悠悠回程。
硬生生把原本也就两三日的路程拖捱到了八、九日，毕竟两人中间还特意绕路去了好几个据说很漂亮的小镇。
不论路过什么，沈雪枝都想去看一看，他就仿佛有用不完的活力一般。
但毕竟个头那么小小一只，撒丫子跑出去玩不了多久就会疲倦，得在段云舒手掌心里睡上半日，又满血复活。
如此，周而复始。
等最后一日抵达天衍宗山脚下时，
沈雪枝长长叹了一口气。
段云舒以为他不舍得，还贪着外面的自由，特意说假如他不想这么早回去，那再掉头玩几天？
毕竟那时将将也才四月初，春分刚过，恰是万木争春万象更新的时候，各个城村都有有别样的风景，也正是凡间那些文人墨客们踏青的好时节。
可沈雪枝这回却没怎么犹豫，
他认真的回绝了这个提议。
虽然的确更喜欢外面，但他心里某种意义上还是天衍宗当做了自己的家。并且心里还有点想念离开的时候种植的那些灵芝长势如何。
离开前，他还特意叮嘱过当值的小弟子一定要记得浇水。心里却又总怕那小师弟给忘了，总还是得自己回去看看才安心。
【55】
若是要是实打实的算，其实沈雪枝和段云舒离开天衍宗也没多久时日，不超过一月，甚至离开那天的场景都还历历在目呢。
可等到沈雪枝真正重新再看到那熟悉的匾额时，还是生了几分感慨。
天衍宗那三个字据说是上上上几个老掌门题的字，笔锋极为有力，字迹行云流水。沈雪枝看不懂这样，但他总听其他弟子夸，所以应当是好看的吧。
上山的路并不怎么好走，有一条很长很长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天梯，又细又窄，并且极为陡峭。目之所及处就是一片厚厚的迷雾，稍有不慎几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一般。
不过沈雪枝并不需要爬这么险的路，毕竟天梯通常是给新弟子入门的第一道测试。
像这样已经入门的弟子，则不需要那么麻烦，他们会有一块牌子用来消除空中的结界。而没了界限后，当然不需要爬那么高的天梯，可御剑飞上去。
御剑飞行光听上去都会让人感觉很酷，可对于畏高的沈雪枝来说，不仅没感觉到什么所谓的畅快淋漓，反而只有恐惧。
哪怕他师弟还在他身上施加了一层防护，即使这样他也还是特别害怕得想变回本体往段云舒衣服里钻。
以前沈雪枝也不是没自己飞过，可能是过去的接近一月的事件被段云舒宠溺得由着过了，因此之前还能强撑着自己上的，这会儿又不行了。
无论是动物还是人类，似乎都这样。越是在感觉到被爱的时候，反而越脆弱。如果真让沈雪枝自己上去，他其实也是可以的。
但…这不是段云舒还在旁边嘛。
沈雪枝几乎整个都要缩进段云舒怀里了，抱着胳膊完全不敢撒手，紧紧闭着眼睛，完全不敢看脚下。
耳边的风呼呼刮着，其实沈雪枝不应该能够感受到这些风，无非只是一些心理作用和一些恐高惯性。
而他名义上的师弟正无奈安抚他。
“师兄莫怕，不会掉下去的。”
【56】
刚踏入外门，都还没落稳。隔着好远，沈雪枝便看到好些探头探脑的熟悉身影，并且像是在等着谁的样子。
按理说，就按照他们前几天这般闲散的进程，他们不应该知道沈雪枝具体回宗门时间才对的，就算卜算也只能卜算一个大概。
可就看这提前来等候的架势，就仿佛提前预知沈雪枝几日几时会回来一般。
“师兄！”
“沈师兄！”
“师兄！！”
往前走不了几步，好几个比沈雪枝个头还要高些的少年围着沈雪枝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沈雪枝不在，他们都有些不习惯了。
还有位师妹拉着他打量半天，得出一个师兄下山这么久，似乎瘦了的结论。
老实说，就沈雪枝下山这么些天，一路上吃吃喝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别说什么瘦了，他其实比下山那会儿还要胖一些。
听到这话以后的沈雪枝心更虚了。
他赶紧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