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高专一行抵达恐山时已是傍晚, 正值逢魔时刻。
落日余晖将天边染得昏黄，灵场一片寂静。
尚未靠近寺庙，栗山真司就觉得不太对劲。
“咦？”不光他这么想, 乙骨忧太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是不是太安静了？”
新田明将车停在一边, 说：“恐山这边确实比较荒凉，而且出事之后我们就疏散了寺庙里的人员……”
栗山真司却摇摇头, 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新田明：“？”
乙骨忧太向她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新田监督, 你看。”
车外，树林好好的静止不动, 不听半点枝叶摩擦声，倒在地上的树影却在轻轻晃动摇曳。
明明周围没有风, 插在庙宇前的小风车却稀稀拉拉地转动着, 好像被看不见的东西拨动了一样, 诡异无比。
新田明皱了下眉，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她跟着少年们下车, 大步走到寺庙门口的台阶旁一看，脸色越发严肃：“这里本来有一滩受害者的血迹, 可是现在不见了，明明今天下午的时候还有。”
“是幻术吗？还是说……”领域？
新田明心惊肉跳。
幻术的话还好说, 如果是领域, 这次的事件肯定比预想的还要麻烦。
“不是领域。”
好在, 栗山真司的话让新田明松了口气。
“准备落下‘帐’吧。”
“啊？是！”
栗山真司咬破指尖, 一滴血渗出, 殷红而圆润, 如玻璃珠般信手弹了出去, “嗖”地划破空气，子弹一样击在了寺庙牌匾的“恐山”二字之间。
“咔嚓”
伴随一道清脆的玻璃破碎声，血珠穿透牌匾，迸入另一面的黑暗中，“噗”地似是击中了什么，紧跟着响起一声不似人的嘶吼和惨叫。
被击中的地方朝四周蜿蜒出裂痕，很快四周的环境便崩溃坍塌下来，露出了其后的真实面貌。
“哗啦啦”
风吹得树林婆娑摇曳，沙沙作响。一支支小风车也呼哧呼哧地旋转着，像五彩缤纷的万花筒。先前被血珠击中的咒灵化作齑粉，随风而散。
新田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看来，被害者们就是被他用幻术引至此处杀死的。”
少年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寺庙门前的家伙身上。
那家伙穿着与照片上一样的黑色卫衣，只是衣服变得破烂许多，甚至还在往下滴血，一滴接着一滴坠落在地。脚下整个台阶都被血液染红，显然那家伙站在这儿不久了。
那样的出血量，换做普通人早就已经死去。然而面前这家伙，却依旧能抬起手，指挥早早潜伏在周围的咒灵，朝栗山真司等人围拢封锁过去。
它的身上在滴血，可四肢却长出了褐色的、榕树树须一样的东西，喝饮料似的大口大口汲取地上的血液，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血液每循环一轮，它身上的咒力就更浓厚一分，受它驱使的咒灵们表情也更加狰狞可怖。
这家伙，虽说还做着人类的打扮，可它周身不加掩饰的气息告诉众人，它已经堕为咒灵了。
“一级……不，远远超出普通一级咒灵的水平，已经无限接近于特级了。”做出这样的判断，新田明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汇聚成一股，顺着脸颊滑下。
这是她上任以来，第一次接触到如此强大的咒灵。
“这不应该啊，怎么会……”
明明之前评定的是一级事件。
栗山真司想了想，忽地说了这么一句：“诅咒游客的家伙应该已经被我干掉了吧。”
“诶？”
“就是之前制造幻术的那只。”
经他提醒，新田明也想起来，幻术破除的瞬间，她的确是听到一声惨叫来着。
所以被“窗”监测到的一级咒灵，刚照面就被这位小同学秒杀了吗？
新田明擦擦冷汗：“那这……”
“至于面前的这只。”栗山真司嗤笑一声，“应该是吃多了。”
“……”
新田明愣了下，恍然大悟。
乙骨忧太也听明白了栗山真司话中的深意。因为他想起伊地知洁高曾经提到过，普通人吞下“神石”会堕为咒灵，而“神石”吞服得越多，他们转化的咒灵似乎也就越强。
想想对方手上是有“神石”的没错，如果它贪心不足，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自己吞下大半“神石”，从人类之躯一跃晋级为接近特级咒灵的存在，似乎也不是说不过去……
“接近特级的家伙，没问题吗？”
这是新田明第一次辅助两名少年进行任务，虽说之前就从前辈（伊地知洁高）那儿听说，这位栗山同学很厉害，普通咒灵在他面前就跟砍瓜切菜一样没什么难度。可眼下他们遇到的这只，已经远超平常的一级咒灵水准，只差一线就能跨过特级的门槛了！
“需不需要……”请求援助？
新田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提起长刀的栗山小同学打断。
“特级之所以评定为特级，就是因为它们足够特殊不是吗？只是接近特级而已，只要迈不过那道门槛，那它依旧与特级天差地别。”
新田明面露纠结：“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而且……”
“而且？”
“就算是特级也杀给你看。”灭杀咒灵这方面，栗山小同学就没带怕过。
新田明：“……”
她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的搭档乙骨忧太。
后者憨厚地挠挠脸颊笑笑，似无奈又似凡尔赛：“其实……我觉得那只咒灵可能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强？”
至少他觉得自己似乎也能上去打一打。
新田明：“……”
不管怎么说，大敌当前，也不该像他们这样若无其事地闲聊。
三人的重心再次放到了黑衣咒灵身上。
大大的兜帽在它脸上投下大片阴影，掩盖住了它的表情，但少年们仍能感觉到对方那如同捕食者一般极具侵略性的眼神。
“我不喜欢你的视线。”
栗山真司绷着脸，赤色太刀横于身前，镜面般光滑的刃身倒映出一双阴郁的眼。
“所以你去死吧——”
话音落，仿佛竞技场上一声枪鸣，双方不约而同地发起了进攻。
与此同时，新田明也念出咒语，头顶的黄昏渐渐被黑色的咒力结界所取代。
“新田小姐，请您先离开这里。”乙骨忧太拿出长刀，挥刀斩杀朝他们扑过来的咒灵，掩护新田明回到车上。
“嗯，你们也要多加小心。”说完这句话，新田明果断发动车子，猛打方向盘，车尾一甩，在乙骨忧太帮助下突破重围，赶在“帐”闭合的前一秒离开了此处。
辅助监督本就是后勤而非战斗人员，自然知道不能在这种时候往前凑，给真正作战的咒术师们添麻烦。
擒贼先擒王，身后有乙骨忧太看顾，栗山真司眼也不眨地挥刀首落试图妨碍他的若干咒灵，直取boss面门！
“嘭！”
双方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形成的冲击在身周荡出层层气流，掀起的风吹飞了落叶和风车，灰尘四下弥漫。
一道黑影如箭般脱弦而出，冲破烟尘，数根褐色树藤紧随其后，不依不饶地朝他卷去！
半空中的栗山真司单手抬袖掩住口鼻，挥刀对前仆后继的树藤接连斩了三刀，将其断成几节。紧跟着长刀一甩，无数血点冰雹似的朝烟尘中的黑衣咒灵砸了下去。
“嘶嘶嘶——”
血液霸道的腐蚀属性侵蚀着所有被它触碰之物。
烟尘很快被风吹散，露出其后的黑衣咒灵。
如果说它之前还能批件不怎么样的人皮，如今却是完全以咒灵之态展现在少年咒术师们面前了。
双腿上的树须变得粗壮，深深扎根到脚下的土地中。岩石与水泥修筑的台阶在它面前脆弱得就像易碎的豆腐。
它的身体，尤其是双臂，也发生了木化。两条胳膊化作又厚又宽的木板，像盾牌一样挡在头顶，其上布满了乌黑的、被腐蚀出来的大片痕迹，显然是硬接栗山真司血液的后果。
虽说没伤到核心，但这一波血雨还是让它疼得龇牙咧嘴，而且被腐蚀的地方俨然还有扩大的迹象，这让它不得不自断双臂。
在它截掉自己的双臂后，胳膊断口处长出无数褐色肉芽。肉芽在咒力的作用下不停蠕动延伸，很快又长出一双完整的胳膊来。
与此同时，它上半身的骨头根根木化，“噗嗤”一声刺破皮肉，带出红色粘稠的树液。木刺调转方向，一部分对准了自半空中下落的栗山真司，一部分对准了后方的乙骨忧太，“嗖嗖嗖”接连数轮齐射！
外观上看着不过是粗糙的木刺，然而在栗山真司以刀相击时，却发出了锒铛的金属碰撞声。
栗山真司“乒乒乓乓”击落射向他的木刺，砍掉一只试图抓他脚腕的咒灵的胳膊，单脚踩在其肩上，另一只脚重重踹向它的脑袋，像踢足球一样踢飞出去，正中最后一根木刺。
“噗”地，就像锐物破开西瓜的声音，咒灵的脑袋在半空中炸开，腥臭的、紫色的液体迸溅得到处都是。
“呲呲呲……”
红色和紫色交杂的液体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嗯？”
栗山真司注意到，木刺上的红色树液竟然也带着些许腐蚀之毒。或许没他的血厉害，可不小心碰到了，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这样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手中的长刀随心意形态变化为长鞭，疾电般劈出去，将大半袭向乙骨忧太的木刺扫落。
余下的几根在他看来对方可以轻松解决，长鞭一振收回手中，扬声提醒背对着这边的乙骨忧太：“乙骨同学，木刺上有毒，要小心！”
“好！”
“叮叮当当”几声响，数量与之前栗山真司漏下来的木刺相符，显然乙骨忧太也解决了自己那边的问题。
于是栗山真司收回注意，准备对黑衣咒灵发动第二轮攻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从树林深处探来。
迎战黑衣咒灵时未曾有过丝毫的危机感倏地腾起，激得栗山真司浑身紧绷、头皮发麻，连面前的敌人都顾不上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扭头朝视线传来的方向看去。
金色的眼里隐隐泛着血光，戾气横生。
“谁？！”
他的视线仿佛越过重重树影，直抵百米之外，刮骨刀似的想要在窥视者身上剃下一层皮肉。
“哦呀？这个距离都能察觉到吗？”
某棵不起眼的大树树梢上，正用一种类似望远镜的咒具观战的夏油杰挑了下眉，似乎颇为意外。
“本来目标只是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现在看来……反正悟马上就要出国了。”
他摸摸下巴，脸上带笑，一副兴致盎然、跃跃欲试的模样。
将手中的咒具收起，他往外拨了个电话：“喂，米盖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