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嘴硬心软偏执秦王8
“凌迟处死。”秦昼瞥了疯了般要往外扑的楚见深一眼，抬步朝外走。
陈典对手下做了个手势，示意拖走。
高公公犹豫问道：“真的要杀楚见深吗？”
他方才可是看见楚见徵匆匆离去时，眼中眨不干净的泪光。
秦昼负手往外走，脑中想起先前楚见深那句“我当初冒着被楚王责骂的风险偷偷带你出宫找秦昼玩，还送了你一个小糖人”，心中甚觉荒唐，轻蔑道：“楚见深确实偷偷带她出了宫，却将她带到了长桥巷，将她扔在了那里。”
长桥巷，鱼龙混杂，汇聚着穷凶极恶毫无底线的一群人，拐卖人口、□□掳掠、□□、当街斗殴等恶□□件时有发生，是盛京官兵默认的不管辖地带，是所有百姓闻之色变的地方。
女子一旦进去了，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在当时秦昼的手下及时发现，通知他赶去将楚见徵带了出来。
事后，楚见深只说自己想买个小糖人送给妹妹，谁知道一转头楚见徵便不见了，叫他急得不行，幸好碰巧被秦昼遇上了，还假意递了个蝴蝶小糖人给备受惊吓的楚见徵。
但谁不知道，他是楚国皇室这一辈唯一的男丁，纵是楚王再不喜他，最后势必要将王位继承与他，除非，楚见徵成亲生子后，楚王将她的孩子抱养至膝下，悉心栽培。
他就是要消除这一可能性。
“竟有这样心肠歹毒之人！”一听长桥巷，高公公便知道了楚见深怀的是什么心思，不由面露憎恶，有些愤愤。
堂堂大男人，竟用这等下作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妹妹，想想楚小姐也是可怜。
三人说着，走到了中间第一间牢房，秦昼瞥了眼里头两个昏迷不醒的小太监，想起了楚见徵方才看向他们的波澜不惊的眼神，若有所思。
她明明是记得这两个偶然撞到她的小太监，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却被折磨得伤痕累累不成人样躺在诏狱里，她的反应竟是如此冷静，丝毫不像是一个娇生惯养、不知世事的王家贵女。
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他似乎一直不曾真正认识过她。
走在后面的陈典注意到了秦昼的目光，低声禀报道：“王，这两个小太监，我动了大刑，也查了他们的身世亲故，并无可疑之处。”
那就是在巧合之下，才撞到了楚见徵。
秦昼微微颔首：“处理了。”
平日无故遭此大难，心中可能会暗生恨意，让他们继续活着，对于楚见徵来说，便是潜在的隐患。
陈典应是。
高公公蹙了蹙眉，没出声。他向来有分寸，虽然知道那两个小太监无辜，却决计不会因为这个去驳斥王上。
他收敛思绪，同秦昼道：“楚小姐必然是真的失忆了。”
“她连楚王都不记得了，方才竟说他昏庸——虽然他确实昏庸无道，但一个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自己的父亲做出如此评判，更何况老奴听说楚王还是很宠她的。”
秦昼脚步不停往外走：“这世上，父子反目成仇的事又不少。”
正如他自己，亲手杀了秦王。
高公公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说道：“您这情况不一样……您，”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有些湿润，脸上显出些寻常老人家对于小辈的心疼，“王，这么多年，您一个人撑过来也不容易……”
秦昼默然。他无法抗拒来自一位老人最质朴的关怀，况且正是因为这位老人的慈悲，才让他在回秦第一年能艰难存活下来。
高公公继续絮絮叨叨：“小太监、枇杷、楚见深，都一一试过了，您没发现什么异常吧？”
“可怜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旧伤还没好，又添了病症；今日好不容易能见着自己哥哥，却发现这哥哥竟是毫不关心自己——她失了记忆，身边也没什么可说话的人，心中想必更是郁郁。”
他说得长吁短叹的，叫人听着就很悲惨。
秦昼好似受不了他的念叨：“她若是不生事，谁想费心力管她。”
高公公暗自腹诽自家王口是心非。
两人走到诏狱门口，看见楚见徵站在外头一棵榕树下，低着头，仿佛只是百无聊赖地在等着人。但却有珍珠一样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草木之上。
听见声音，她胡乱用袖口擦拭了一下眼泪，垂着头，避开两人的目光，鼻音微重：“可以回去了？”
秦昼颔首。
楚见徵抬步想走，却听见秦昼道：“坐软轿回去吧。”
她没有反对。
方才哭得厉害，想也知道她脸上都是斑驳的泪痕，袖子也被眼泪染湿了一块，狼狈极了，叫人注意到，免不了会被轻看。
高公公向后打了个手势，示意抬轿的小太监们上前来。帝王于宫中行走，总是有软轿跟在后头，以备万一。
轿子缓缓落地，楚见徵一手提着裙摆，一手借力扶了一下，俯身入轿。
及至坐稳了松开手，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手心下面搭着的，竟然是秦昼绑着护腕的小臂，稳稳托着她，似乎什么都无法撼动。
她心中波动了一下，秦昼的心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让她捕捉到。
她深知，她还能挣扎筹谋全是仗着秦昼还对她留有的不甘和恨意，兴许还有一丝旧日时光带来的微薄情意。
因此所有的悲伤情绪被强制性地拨到一旁，她等了三年，她不会放弃任何机会。
此刻，尽管她低落的情绪像潮湿的雨天，但这种湿漉漉的脆弱感变成了她引诱的利器。
楚见徵拨开门上布帘，探身出来，看向轿旁负手侧立的秦昼，还有些湿润的含情目像是一汪春日里被雨打碎的清潭，“王，他们说您喜欢我，这是不是也是假的？”
秦昼看着她攥着天青色布帘的白皙手指，并未说话，却给她递了一方锦帕。
那张娇靥的芙蓉面和手帕一起消失在门帘之后。
楚见徵看着手中滚着银边、却无刺绣花样的丝绸帕子，知道秦昼心中，已有些相信自己了，自从重生以来一直紧绷的心终于微微送了些许。
一时间又落了两滴泪，在帕子上晕染开来。
秦昼看着渐渐远去的轿子，沉默良久，转身道：“高公公，”
“王，”高公公俯首听令。
“我记得前几日闽北有进贡上来的武夷岩茶，给她送去吧。”
王果真心软了。
高公公心中暗笑，故意装不明白，迟疑道：“这……楚小姐对茶不过敏吧？”
被秦昼一记眼刀瞪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