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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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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桌上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裴折尤为失态,脸色难看,紧紧地盯着柳先生:“怎么回事,你知道这毒?”

    他与柳先生相识多年,是忘年之交,私心里将之视为自己人,并未过多猜测,便将金陵九带了过来。

    天下第一楼何等势力,都查不出金陵九中了毒,可见这种毒十分罕见,知之者甚少,可柳先生却十分熟悉这种毒,仅靠把脉就将之相关之事全都说了出来。

    虽然被知悉了身体状况,金陵九却丝毫没有慌乱,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把玩着裴折的手指:“别急,柳先生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不会隐瞒的。”

    柳先生:“……”

    话里话外都是威胁,他敢隐瞒吗?!

    裴折很快冷静下来,抿着唇一言不发,眉心深处压出深深的郁痕。

    柳先生摸着针包:“云无恙,我院子里的柳树下埋了一坛酒,你去帮我挖出来。”

    云无恙知道他们有事要谈,是故意支开自己,没有逗留,当即离开了。

    裴折敲敲桌子,眸光沉沉,注视着柳先生:“你我相识多年,我信你。”

    “裴折啊裴折,你真是……”柳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春夏之交,尼姑庵里柳絮飘飞,花苞冒头,草木清香裹挟着劣质的香火气,将每一片角落涤荡透彻。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而今物是人非,山长水阔,过往的经历都沉淀成了故事。

    柳先生远眺长天,目送着薄云流散,缓缓道:“人世间最易变的,就是感情,无论是哪种感情,都会在一念之间改变。”

    柳先生仿佛在叹息中苍老了十几岁,他眸底沉着复杂的情绪,不知是想起了谁。

    裴折最不喜欢这种气氛,想开口劝导,又不知从何劝起。

    金陵九一哂:“此言有理,杀人不过头点地,要取人性命也在一念之间。”

    柳先生:“……”

    金陵九的强势威胁彻底打破了柳先生缅怀过去的伤害,他敢怒不敢言地哼了声:“我之所以会如此熟悉那毒,盖因那毒是我所制。”

    “你制出来的毒?!”裴折腾地一下站起来,“你他娘的,那毒——”

    柳先生撇撇嘴,皱着眉头打断他的话:“我只是研制之人,下毒的可不是我!”

    金陵九不咸不淡地笑了声:“我第一次见先生,先生确实不会是下毒之人。”

    他将“下毒之人”咬得很重,带着股子莫名的意味。

    其余两人都听出了他话里暗藏的内容,不是下毒之人,那也与下毒之人脱不了干系。

    裴折握紧了金陵九的手,郑重道:“我不会让你出事。”

    他是在表明态度,是他带金陵九来找柳先生的,他会解决所有的事情,绝对不会让金陵九受伤。

    不等金陵九回话,柳先生就骂了一句:“裴折小子,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种人吗,你我相交,我会让你难做?!”

    裴折没作声。

    他刚才的话既是为了向金陵九表明态度,让金陵九安心,又是为了给柳先生一个明明白白的宣告,如若柳先生对金陵九不利,他会站在哪一方。

    而今目的已经达成。

    金陵九微微一笑:“我自然相信裴郎。”

    眼看着两个人夫唱夫随,根本没有自己能插上嘴的份,柳先生便没了再待下去的心思:“还听不听了?赶紧跟你们交代完,我还忙着去喝酒呢。”

    金陵九微抬了抬手:“先生情说。”

    柳先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道:“我确实与下毒之人有联系,这毒也是我给他的,但我并不知道他要用在谁身上。”

    前两句话让裴折的脸色难看不少,好在柳先生的最后一句话讲清了他不可能去谋害金陵九:“是怎么一回事?那下毒之人又是谁?你与他究竟是何关系?”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不只是为了满足心里的疑惑,更多的是想要发泄心中的怒气。

    究竟是谁,辖制金陵九,抹去他的记忆?

    裴折默默在心里腹诽,他定不会放过相关的所有人。

    柳先生捏着针包,闭了闭眼,脸上显出一丝痛苦:“这本不是毒,是我为救一孩子研究出来的法子。”

    他说着,看了看金陵九。

    裴折似有所感:“你认识金陵九的师父?”

    他还记得萧澄明当初说的话,能做金陵九的师父,想必岁数上与柳先生差不许多。

    柳先生摇摇头:“我不认识他的师父,我也不知道他的师父是谁,不过我当初想救的那个孩子,应当就是他了。”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种毒,从无到有,都是出自他之手。

    裴折隐隐想明白了一些事,换了种问法:“那人是谁,你是为谁救……那孩子的?”

    柳先生只知要救一孩子,不知那孩子是金陵九,他们之中必然有一个将二者联系起来的人。

    柳先生攥紧了手,骨节用力到泛白:“你们可曾听过昭国双名士?”

    裴折呼吸一紧:“江阳傅倾流,淮阴……”

    他看向金陵九,嘴唇翕动:“是姜玉楼?”

    裴折师承傅倾流,太傅大人在朝为官,在来邺城之前,并不认识金陵九,唯一的可能就是早已隐世不出的姜玉楼。

    金陵九抿了抿唇:“我不知道,师父他久居江阳,名姓非姜玉楼。”

    虽然金陵九这样说了,但究竟是不是姜玉楼,三人心中已然有了数。

    柳先生沉声道:“天下名士万千,唯二人出众,我是在姜玉楼隐世前认识他的。当时我云游四海,自认为有医术傍身,可济苍生救黎民,我与姜玉楼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引为至交好友。我二人曾于舟上共饮,快活潇洒,直到有一天,他喝完酒,告诉我他要隐居山林。”

    ——“我空有济世之才学,却不得施展,时运不济,我如何能抗衡天意?”

    ——“而今之世道,表面安稳,实则动荡不堪,依我之见,当主动寻求破解之法。”

    ——“傅倾流官拜三公,这一着终究是我输了。”

    ——“这天下容不得我姜玉楼!”

    ——“罢了,罢了。”

    “他仕途不顺,执意隐世,我劝解不得,只能尊重他的选择,而后我与他一别三年,再未有相见的机会。”柳先生顿了顿,继续道,“三年之后,他主动来找了我,希望我能帮他救一个人。”

    裴折急忙追问:“你答应了吗?”

    柳先生瞥了眼他旁边端坐的金陵九,摊摊手:“我若是没答应,裴折小子你岂不是就要没了相守之人?”

    “虽然一别多年,但我与姜玉楼都未因时间疏远对方,他找到我之后,我立马答应了这件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行医本意就是救死扶伤。”

    “我当即要求他带我去见要救之人,他却拒绝了。”

    金陵九摩挲着裴折的掌心,语气平静:“我未曾见过柳先生,想来要对先生的救命之恩道句感谢。”

    “好说。”柳先生不置可否,“他说要我救的是个孩子,那孩子性情狂躁,幼时受了很大刺激,见不得生人,故而只将病症详细道与我知。我没有怀疑,对着他说的症状仔细研究,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出了一味可用的药,能暂时压制那孩子的病症。”

    裴折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所以你就直接将那药用在了金……那孩子身上?”

    柳先生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我虽然信任姜玉楼,但不曾忘了从医的底线,我并未探过那孩子的脉,怎能贸然将药用在他身上。”

    裴折沉默了一会儿,凉凉道:“但你最后还不是用了,不然我们也不会再来找你。”

    柳先生一噎:“……”

    裴折所言极是,故而他现在非常想感慨一句天道好轮回,自己种下的因,也得自己吞了果。

    “我没有将药交出去,当时研制这药,一半是为了帮助姜玉楼,一半是那病症确实罕见,我手痒想治。”柳先生并未隐瞒自己的心思,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有动过心思,想着听从姜玉楼的话,试一下又无妨,但后来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我将药收了起来,好歹是花心思研制出来的,我舍不得直接毁了,可就是这一念之差,造就了我毕生之悔。”他眸底有深深的悲痛,在看到金陵九时,愧疚愈发深切。

    金陵九眯了眯眼:“他偷走了你的药?”

    柳先生苦涩地点点头:“我信他,但他却背着我偷偷拿走了那药,待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用在了那孩子身上。”

    裴折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与柳先生相交甚久,能看出他脸上的悔恨不是假冒出来的:“后来呢,那药为什么又成了毒?”

    柳先生解释道:“我与姜玉楼大吵一架,他告诉我,那孩子用了药之后情况好转,并未出现异样,我稍稍安了心。又过了一段时日,我无意中发现那药有相克之物,如若用药之人常用那东西,会引发药的毒性,久而久之,恐会有性命之虞。我将此事告诉了姜玉楼,希望他立刻给那孩子停止用药,他答应了。”

    柳先生声音晦涩,捏着针包的手紧紧攥在一起,青筋暴起。

    裴折已经能够猜到接下来的事了,姜玉楼怕是并未像承诺那样,停止用药。

    柳先生:“他问过我相克之物,我并未告诉他,后来我们一起喝酒,大醉一场,我醒来后才发现药箱不见了。起初我并没有怀疑到他身上,后来误打误撞,我发现他多次出入香铺,一时好奇,便跟着进去逛了逛。”

    金陵九一直表现得很平静,活似发生之事与自己无关,但从柳先生提到香铺时开始,他的表情就变了:“与药相克之物,是香?”

    柳先生点点头,又摇摇头:“香能不能成为相克之物,端看其中的成分,与那药相克的是味不常见的草药,我和草药打了十多年交道,纵然混着香,也能闻出其中丝丝缕缕不明显的草药味道。”

    裴折咬了咬牙:“是他偷走了你的药箱,还故意将相克的草药混入熏香之中?!”

    “我不知道。”柳先生道,“我问过那家香铺,他家的香都放了那味草药,是从祖辈传下来的方子,无法断定姜玉楼选择他家是不是巧合,但从那以后,我心里就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没办法再装作相安无事,继续与姜玉楼来往。”

    寥寥几语,柳先生便讲完了自己与姜玉楼之间的故事。

    金陵九揉了揉眉心,暗叹自己还是不够谨慎,没猜到问题是出在香上面。

    柳先生将东西收拾好,放进药箱之中:“这就是发生的所有事情了,我难以放下此事,从那以后便隐居于此,没有再和姜玉楼来往过。”

    “为什么是在这里?”金陵九长出一口气,“若我师父真是姜玉楼,那先生与他相交应在江阳附近,为什么会选择在潇湘附近隐居?”

    柳先生脸色一僵,良久,叹息道:“不愧是天下第一楼的九公子,什么都瞒不过你,此地有一家名为「十三局」的香铺,便是姜玉楼曾多次出入的那家,我偶尔会乔装改扮,去那里看看。”

    裴折明白了他的意思:“药香成毒,只要注意不强行使用武功内力,不至于要人命,你是想守株待兔,等那孩子出现。”

    柳先生没有否认:“姜玉楼养出来的孩子,定然不是等闲之辈,如若他命大,总有一天会顺藤摸瓜,找到香铺,届时我便可以弥补自己当初的错误。”

    只是没想到,那孩子找是找来了,却直接找上了门。

    柳先生暗自在心里腹诽,一想到金陵九就头疼,本来这人顶着天下第一楼的势力,他就不好对付了,而今又加上一桩旧事,他心中愧疚,便是连架子都端不起来了。

    而今知晓了所有事,确定柳先生与谋害金陵九一事无关,裴折慢慢松缓下心神,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了。

    “你既一直在等他出现,可是研究出了解毒之法?”裴折皱着眉头,有些急迫,“可有万全之策,既能不伤他武功身体,又能解了这毒?”

    柳先生摆摆手:“既是我犯下的错,便当由我来解决,你们先在这里小住些时日,容我准备一番,放心,我会解了这毒的。”

    说完之后,柳先生就背着药箱离开了。

    裴折与金陵九相顾无言,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才从这一系列事情中回过神来。

    “江阳傅倾流,淮阴姜玉楼,两位天下皆知的名士。”裴折啧了声,“傅倾流是我的师父,如若我们的猜测没有出错,那姜玉楼就是你的师父,你我二人当真绝配。”

    金陵九轻声嗤道:“你我本就绝配,与他二人有何关系?”

    裴折哈哈大笑:“说的没错,你我本就绝配!”

    两人坐了一会儿,百无聊赖,金陵九想拉着裴折回去休息,裴折还记着夫人之约,明确表示不要白日就休息,自告奋勇的带着金陵九在尼姑庵里四处乱逛。

    “此地虽人烟稀少,但胜在风景秀丽,再过些时日,山上的花就开了,景色更美。”

    金陵九拉着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你经常来这里?”

    裴折颔首:“柳先生救过我一命,此地临近潇湘,走一日水路便到我家,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常常带着云无恙在附近游玩,有一日来到这雾隐山,阴差阳错发现了柳先生住在这里,我性情才学样样拔尖,很快便和他成了忘年之交。”

    金陵九听着他夹带私货的话,闷声笑笑:“性情才学样样拔尖?”

    裴折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你有什么异议?”

    金陵九没答,脑海中想象着裴折十多岁时候的模样,探花郎面若冠玉,定然小小年纪就丰神俊朗,拔尖属实不夸张。

    不知想到什么,裴折压低声音笑了笑:“小九儿年少时候都做过些什么?可曾招惹过姑娘家?”

    金陵九不答反问:“你有吗?”

    裴折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这等天下第一美男子,怎么可能没有姑娘家喜欢。”

    “啧,是吗?”金陵九手上力气重了几分,将嘚瑟的探花郎拉到自己怀里,“处处拈花惹草,不知道洁身自好?”

    裴折憋不住,捶着他的肩笑个不停:“醋坛子,那时你我可还不认识呢。”

    金陵九嗤了声:“是谁在床上叫哥哥,说我们可能儿时就见过面?裴郎的嘴,骗人的鬼。”

    裴折一噎:“……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好歹我还记得叫你哥哥,你却直接将我忘在犄角旮旯里了。”

    他磨了磨牙,越说越委屈,好似自己一厢情愿一般。

    金陵九心中无奈,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怎么还气起来了?”

    裴折扭开脸:“别碰我,等你记起来了,我再原谅你。”

    金陵九眼底含着笑,跟在他身后:“那你可别气坏了身子。”

    “气坏了正好。”裴折抬了抬下巴,“正好让你心疼。”

    金陵九哭笑不得:“娇娇脾气好大啊。”

    两人在尼姑庵里逛了一圈,没一会儿就将刚才的事抛之脑后了。

    金陵九疑惑道:“这里只有柳先生一人住?”

    “对,他就是个孤家寡人,这尼姑庵本是个荒废之地,他懒得找住处,便在此地待下来了。啧啧啧,我跟你说,这厮真的是不要脸,怕别人抢他的住处,便把尼姑庵外头弄得特别乱,你有没有发现,这尼姑庵外面和里面完全是两幅样子?”

    这倒确实,来的第一天他们就发现了,尼姑庵外头破旧不堪,进来后杂草丛生,越往后院住处走,环境越整洁。

    柳先生住的院子,也称得上是雅致了。

    金陵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以前常来,很喜欢这里?”

    裴折笑了笑:“还是小九儿懂我的心思,此地虽不比城中繁华,但胜在幽静,闲时看看花草树木,乐得动弹了,就去山上转转,运气好还能遇到一两只笨兔子。”

    裴折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以前发生的事,金陵九一一听着,末了感慨道:“若我能早些时候遇见你就好了,可以陪你去做你喜欢的事。”

    他是真的觉得遗憾,没能早些时候和裴折在一起,裴折在过去的那岁月里熠熠生辉,他能想象的出来,那是何等的风光。

    可惜他没有亲眼得见。

    “我明白。”裴折勾勾手指,在他掌心划了两下,“现在也不迟,我还有很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情,希望你能陪我一一完成。”

    金陵九心中熨帖:“我也有很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只想和你一起。”

    裴折:“……你的事押后再议!”

    他现在实在不想和金陵九探讨那方面的事,若是强势一些,倒像他在欺负金陵九,若是忍让了,他自己心里又过不去,只能先缓一缓,等金陵九身上的毒解了再说。

    金陵九莞尔:“放心,我又不会强迫你。”

    两人一路闲逛,逛到了柳先生的院子附近。

    裴折边跟金陵九嘀咕,边从旁边的花丛中摘了一朵开得最盛的花,不依不饶地戴在金陵九耳边:“小九儿真美!”

    金陵九:“……”

    裴折兴致勃勃地往柳先生的院子走去:“我最喜欢他的这个院子,不仅风光好,还藏着宝贝,柳树下总会埋些好酒,可香了,走,带你去瞧瞧!”

    金陵九一把拉住了他,摇摇头:“咱们换个地方逛。”

    裴折:“?”

    直到离那院子有一段距离,金陵九才停下脚步,两人沉默不语,很轻的呜咽声随着风飘过来。

    是柳先生的声音。

    裴折心中一凛:“……你听到了?”

    金陵九“嗯”了声:“刚明白过来,怕你过去惹得尴尬。”

    裴折皱着眉头,探头往院子里看了看:“我从未见他这样过。”

    “他之前对姜玉楼只是怀疑,抱着一丝侥幸,我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的希望。”金陵九倚在墙上,眉目不明,“我身上的毒使他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十几年的折磨与恍惚,还有挚友的背叛,一朝都成了真……给他些时间吧。”

    裴折情绪也低落下来:“他是真的想成为一名好医师,不然也不会待在这里那么多年,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金陵九没答,两人安静地伫立着。

    院子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混着酒香,在尼姑庵里流淌,过了许久,炸开一道碎裂的声音。

    是酒坛摔在了地上。

    柳先生放声长号,似哭似笑:“哈哈哈哈,老夫平生好友三五,相交最深者而今已反目,已反目……”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

    明后天要去考试,不更新,考完回来爆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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