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阿宁果然最疼我
她每次想到这里,就很想笑,笑谢氏如此行事像个笑话。
笑完,又陡觉悲哀。
为祖母,为士族,还为母亲。
“你知道吗?我父亲与二叔两人,他们几乎从未在我祖母身前待过。”
“可性子里某些东西,却是像极了。”
“我曾祖早早就看出来了,才会折了平生从未折过的身段儿去求娶王氏女。”
“终生不纳二色放在明面上来说,成为议亲的条件之一。”
“对于哪家士族和郎君来说,都是感到屈辱的。”
“可曾祖没办法,用心培养了父亲数年,从各个方面去影响他,都无法将他变成一个样样出色的继承人,再一看二叔也是不成。”
“曾祖哪里甘心,索性趁着还能动弹筹谋,孙子指望不上,那就换曾孙来。”
“当时当世士族中最优秀的女郎便是母亲,心高气傲的孔氏女曾不服气,亲去琅琊与母亲去一争高低。”
“最终却是在母亲面前心甘情愿喊了姐姐,并且将母亲引为此生知己。”
“曾祖为了养出好的下一代忧心忡忡,第一次去王氏求亲被拒后,曾祖不是没想过放弃。”
“士族再是同气连枝,也不可能真的就亲如一家不分彼此。”
“拿着谢氏的脸去给王氏增光做脸,曾祖自然是万般不愿的。”
“他回到陈留后,拿着士族谱从头看到了尾,将有几分名气的适龄姑娘都打听了个遍。”
“甚至已经议亲的,他都抱着能不能捞到宝,先抄一网子的心思试了一试。”
“最后发现,没有比母亲更加能入他眼的。”
“于是他的目光,到底还是放在了母亲身上。”
“母强子弱不是没有,可母弱子强更少。”
“曾祖也信优秀如母亲,即便生不出惊才绝艳的曾孙,也定比父亲与二叔强。”
“然后再次亲去琅琊,再次求娶母亲。”
“父亲情愿吗?当然是不愿的。”
“在这件亲事里,王氏的款儿摆的高高的,架子拿的足足的。”
“而最屈辱的是谁呢?当然是父亲啊。”
谢凤仪说着,眼中嘲讽更甚,将话头带到了谢曦身上,“这件事若是换做哥哥,断然是不成的。”
“除非他心悦那人,自愿说出此生再不要别的女子的话。”
“一不心悦,二无此想,却被压着答应,这亲他绝对不会让结成。”
“父亲初时自也是不愿的,后来曾祖便亲带他去了琅琊。”
“本想着父亲能为自己挣回两分面子来,却不想到了外曾祖面前,他便应了下来。”
“还是在琅琊王氏祖宅中,在不少人面前自己亲口应下的。”
“自那之后曾祖对他更加失望,一心想将母亲迎进门,王氏的条件无有不应,什么面子里子都扔到了一边去。”
“你想必也听出来了,这就是父亲骨子内神似祖母之处。”
“这份懦弱和低顺放在女子身上,尚且不算什么。”
“到了男儿身上,尤其还是要支应门庭的继承人身上,便是要命的缺点。”
“尤其他还将这份不甘记恨到了曾祖与我母亲身上。”
“如此男儿,不思己身之因,一心将过错尽数加诸于别人身上。”
“他除了那张好皮相还可堪一提外,其余从哪点还能说一句配得上母亲!”
谢凤仪声音并不高,话里的鄙夷与意难平却是足足的。
萧长宁听的也叹了一声,“女郎如此风华人物,配与你父亲,委实是委屈了。”
王竹种种手段,夫君也该为不世英豪才能堪堪配得上。
谢之年着实是平庸了些。
“这就是士族女子的无奈,王氏当时也没有大才之人。”
“旁的家族,亦是如此。”
“谢氏又作为士族之首,谢太傅又能为士族撑上一撑,是以谢氏不能倒,所以后代子嗣绝不能是个不中用的。”
“母亲心中也明白,才会应了这桩婚事。”
“曾祖的算计也没出现偏差,哥哥生下来性情初见端倪时,曾祖就曾私下说过他强过父亲千百倍。”
“后来曾祖寿数到了去时,是笑着去的。”
“在那之前,就放了话儿出来,以后谢氏担子由太傅手里直接过到哥哥手里。”
“太傅心里也清楚,如今的谢氏除了哥哥,谁也接不过家主位子。”
“哥哥性子也长成了,羽翼渐丰,身后又站着母亲。”
“只要哥哥不反手卖谢氏,对谢氏下手的话,他是不会对哥哥如何的,只会用他的方式敲打哥哥。”
萧长宁静静听完,对于谢曦在谢氏的地位有了个清晰认知,“这么说来,他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这话要看怎么说。”谢凤仪说的话多了,唇有点干又不想从萧长宁身上起来,便话锋一转偏头仰脸看向萧长宁,“我渴了,阿宁喂我喝水可好?”
萧长宁一僵,她没做过这种事,在过去的人生中,最多只给皇上端过茶盏。
喂人喝水,前所未有。
“阿宁最好了,肯定不忍心拒绝我的是不是?”谢凤仪捉着她的手摇了摇,一脸的期待之色。
萧长宁很吃她这一套,抿了一下唇,身子微前倾了下,将之前谢凤仪给她倒好的水拿了起来,凑到了谢凤仪唇边。
“阿宁果然最疼我。”谢凤仪欢快的夸了一句后头微垂下去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的喝了几口。
“阿宁亲手喂过来的水,就是比我自己倒的甜。”喝完水后,她倒回到萧长宁身上,笑嘻嘻的萧长宁胸前蹭了蹭,很流氓的说了句,“真软。”
萧长宁:“……”
她看王竹和谢之年甚至谢曦,都不是可以完全视脸皮为无物之人。
谢凤仪这没皮没脸的一面,是随了谁?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咱们言归正传。”占了便宜后心满意足的厚脸皮少女重新将头放回到公主殿下肩膀上,“哥哥只要不和太傅决策反着来,他就始终是站在不败之地的。”
“可谁让他有我这么一个糟心妹妹呢。”
“他又看重母亲与我,重过身后的宗族和士族荣光。”
“所以呢,他和太傅终有一日会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