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叠的小路
“爸，快点！青青掉水里了，就在前面！”
“打死你们这两个死孩子，这才多大都敢下河！”粗鲁的熟悉声音冲进许青的耳朵。
许青浑身一颤，这个声音是她……
随之又听到男童惨绝人寰的哭喊声。
“不是我要下河玩的……是许青要捞鱼，让我带她去。”
一个低沉的烟嗓急忙打断女人的谩骂声“这会儿别骂了，让许超赶快带路，救人要紧。”
“就是什么救，淹死了正好，少个人吃饭。”
许青还没来得及消化听到的信息。就看见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向她跑来。
女的大约30多岁，穿着洗得有些斑白的宽松玫红上衣，依旧掩盖不住她壮硕的身躯。胸前两团下坠的犹如斗笠，随着她的奔跑上下起伏。
离得近了看见她大眼突出，颧骨高高隆起，两片薄薄的嘴唇张张合合。说着尖酸刻薄的话。
许青楞在那，心脏猛地收缩，汗毛直立，这个人是她童年的噩梦大娘刘红霞。
男的身材偏瘦，四方脸，明明和女的差不多的年纪，脸上却已经布满了干枯的沟壑。手里拿着一根长竹竿。这是她大伯许忠。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被女人像小狗一样提在手里，哭闹不止。
“死丫头，你一天天不找点事活不下去是不是，淹死你活该。敢带着许超下水玩，淹不死你，看我不打死你。”
话落，一个巴掌就要扇下。
“长本事了啊，还敢闪开，看我不抽死你！”
刘红霞面目狰狞的吼道，反手就要拿许忠手中的竹竿。
吓得许青往旁边一跳，赶紧躲到了男人的身后。
“干啥呢，娃没事就好了嘛。打、打、打、天天打，等弟妹回来了，娃告状看你咋说。”
“我怎么了，打死这丫头片子，别看平时不吭声，一肚子坏水，怎么不淹死她。”刘红霞刻薄的喋喋不休。
“你没事吧，给你们说了多少次，河里年年死小孩咋就不听呢。”许忠嘶哑着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赶快回去吧，奶奶在家等你呢。”
许超像是吓傻了一般站那不动语无伦次的说道：
“你刚刚，不是……我叫你了，怎么叫你也没反应。”
看着刘红霞非要打自己不可的架势。许青不等他说完，拉着许超就跑了。
“往哪跑，你这死丫头，等我回去看不打死你。”
远离了刘红霞喊打喊骂地叫嚣声。许青停下来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孩。
这是他憨厚的二哥许超。
“累死我了，你刚在河里怎么了。”
“我叫你，你不理我，我以为你淹死了，我就去地里叫人了，谁知道我妈也在，吓死我了”
许超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在他黝黑的脸上显得有点滑稽。
看着滔滔不绝的许超，许青彻底明白了。
她重生回自己小时候了。
记忆中在上小学前的夏天里。她非要许超带她去河边捞鱼谁知脚滑摔进水里。最后大伯把她救了上来。
刘红霞借着这事狠狠抽了自己两竹竿。
背上的疼痛和淤青成了许青永远忘不掉的恐怖记忆。
自己是留守儿童，刘红霞天天非打即骂，简直就是虐待。
在老家的几年她身上的疤痕就没下去过。
但是当爸爸妈妈偶尔带着大包小包东西回来时又对她极好。
吓得许青更不敢大声说话了。
这些人性小时候的许青是不懂的。
长大后许晴觉得自己一直唯唯诺诺，乖巧懂事，完全是因为小时候被打怕了。
“二哥，你别说了。一会你也去奶屋子里躲着，今天和奶一起睡。明天，大娘火气消了就不骂你了。”
许青打断了许超的话。
拉着一脸后怕的许超往家回。
记忆里的小路与眼前的小路重叠，一路遇到了好几个刚从河边玩完水要回去的半大小子和女孩。
大家说说笑笑，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女孩子们手里拿着从地里采摘的蔬菜，头上戴着野花，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许超见了小伙伴早就跑过去和他们吹牛去了。
许青一个人走在最后想着今天的事情，脚步漂浮，感觉和他们格格不入。
她确定自己已经死了，弥留之际似乎是听到了齐军的道歉。
可是有什么用，她算是被气死的吧。
刚刚差点挨了一竹棍，和记忆里一样。
所以这是重生回到了1994年。这一年也是她在农村老家待的最后一年。
爸爸、妈妈经过在外的打拼已经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等到新学期开学就会带她去市里上学。
刚才醒来时的小河再过几年市里会做改造，修建为涧河而两岸的田地也会被规划为绿林……
正想地入神，突然听到有人叫她。
“叫你呢，许青，没听到么？”
“问你话呢，前两天听张大神说你妈要给你生小弟弟啊。那你妈就不要你喽！”
许青冷冷地看着眼前说话的女孩，只见她绑着麻花辫脸上有点雀斑。
这好像是邻居家的娇娇。说话尖酸，可是本性不坏。小时候经常一起玩。
这会儿许青脑子浑浑噩噩，努力回忆着童年往事。并没有精力应对她。
就“嗯”了一声
“嗯什么嗯啊，看你傻傻呆呆地，怪不得你妈不带你去市里，你看村长孙女，她妈就带她去市里上学去了。你妈生了男娃就更不会要你了，你就在村里待着吧。”
娇娇说话的时候满脸得意。
许青实在无心理她，看着小女孩头上的野花邪恶的说道：
“你头上有蜜蜂快打它。”
“啊”一声尖叫划破夏日的余晖。
一路再无波澜，到了家门口，许青看着斑驳的有些发霉的木门，生锈的门闩。
定了定神，轻轻推开了门。
远远看到奶奶坐在窑洞窗下驼着背眯着眼正纳着鞋底，夏日的余晖照的她满是皱纹的脸上闪闪发亮。
奶奶抬起头看着许青他们放下手中的活。
“去哪玩了，衣裳都脏了，洗洗手赶紧吃饭。”
看到奶奶那一刻，许青眼泪不自觉地划过脸庞，这是最爱她的奶奶。猛地跑过去抱住她，轻声呢喃道：
“奶奶，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