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永生
一个中年女人正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戴着墨镜，看向窗外美丽的海景。
她的身边被透过窗户的阳光洒满，海风也同时为她带来了咸咸的味道，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感到轻松和惬意。
她轻轻地将身体躺平，用力的深呼吸了一次，让这种轻松的感觉沿着她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一会儿在这里将举行一场严肃的学术研究讨论会，那场景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剑拔弩张，令人窒息的。所以现在的她必须抓紧每一分钟放松自己，以免她自己一会儿会因为紧张而说不出来话。
可是为什么一场研究讨论会非要放在海边举行呢？这样的会议似乎更适合放在报告厅，图书馆这样的场合才符合逻辑吧？
女人不知道，反正与她没有关系。
会议的场景是由大家投票决定的，而会议会被选择在这里召开完全没有女人的功劳。女人投票的场所是话剧厅，因为她实在觉得这帮人整天嗡嗡嗡的，吵得她不得安宁，时不时的可能还要动起手来，实在是不像什么教授鸿儒，反而像是自己小时候去看话剧时，台上那帮极具表现力的演员们一样。
突如其来的拉门声，打破了女人身边暂时的宁静，她的身体也重新像一张硬弓一样，再次绷紧了弓弦。
“哟，w，你总是第一个到呢。”拉门走进来的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大叔，但他却用着一种俏皮的语调和中年女人说话。
“嗯，总是要做些准备，才能面对你们这帮科学怪人。”女人仅仅只依靠腰腹的力量，缓缓地将自己的身体挺直，换成了比较严肃的坐姿。
“哈哈，你可太抬举我了。”大叔摆了摆手，露出自嘲的笑容，“公司里的决策和工作都轮不到我插手，我最大的能力也只不过是替我爸跑跑腿而已。”
“那老不死的还没死呢？”中年女人竟然敢当着大叔的面对他的父亲出言不逊。
“可不是么……这不是还在妄想着永生呢么？”大叔并不介意女人的无礼，甚至还有帮腔的意思。
“你的父亲要是听到这些，绝对会照你的屁股狠狠来上两下的，小伙子。”又一个身影从门口的方向走了进来，看样子已经是一位耄耋老人了。
“呵呵，这不是令人尊敬的β博士么，真是失礼了。”大叔用手摘下脑袋上的牛仔帽，并将其扣于左胸前，向着老人所在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倒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凭借三言两语，就能让老爷子从那个丑陋的罐子里爬出来呢。这样的话就真的是强有力的证明了，人类的意志是能战胜机械的。”
大叔脸上露出了戏谑的表情，他知道老人最不爱听的是什么，于是他就愿意讲什么。
老人的脸上明显表露出了不悦，但他并不想因为这些琐事与大叔陷入争吵，便愤怒的摆了摆手，找了个女人对面的位置坐下了。
参会的人员陆续到场，有穿着时尚的年轻人，有穿着华丽的中年人，不过会场里最多的，还是穿着白大褂的老年人。
虽然风格不尽相同，但是已经进场的大家，都还算是看上去比较正式的穿着，至少是可以出入正规场合的那种。
但在门口戳着的那个皮卡丘皮套，就显得有些无厘头了。
它最晚一个到，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服装，却两只手叉着腰，站在门口生着闷气，似乎在指责他们为什么没有给它准备椅子。
大叔走上前去揽住皮卡丘的肩膀，赔着笑将皮卡丘请进了屋里，“别生气，别生气啊。毕竟咱们谁也不知道，您今天会穿这一身来啊，您说是不是。上次您开着高达就来了，我们为了您能参会，临时决定在仓库举办的会议。这次如果您提前知会我们一声，我们怎么说高低也得给您整个精灵球，您说是不？”
在座的其他人都很无语。这是学术研讨会，不是化装舞会，皮卡丘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会议的权威性，岂不是根本就没有把这场会议放在眼里？
但是对这个从来没有展露过真实面目的年轻人，他们只能根据它讲话时的声音暂时猜测是年轻人，毕竟谁也保不准它还带了变声器什么的。
对这个年轻人，他们毫无办法。
因为能来参会的，都是有背景的人。
他们可能会拌拌嘴，但绝不能将别人拒之门外。
“好了，大家都安静吧。已经不早了，开始我们今年的议程吧。”老人召集大家坐好。
大家都调整了一下状态，正襟坐好。
皮卡丘则是在大叔的安排下找了一块比较开阔的地板，帮它躺下了。
老人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禁有些抽搐。
但他不能放弃大家已经整理好的情绪，再去浪费精力关照这两个活宝，所以老人只能选择暂时无视他们，“今年的议题，并不像往年一样，给大家向不同的方向，发布不同的探索任务。因为我们在去年讨论过的某一项技术的实现上，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所以今年的议题简化到一项上，就是我们需要倾注全部的力量来发展这个项目，并将这个项目变得完美，这样才能够更好地实现我们的目标。”
众人都沉默了，显然是没有人想做这个出头鸟。
“怎么，诸位？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们才想畏缩不前了么？”老人皱起眉头，显得有些愤怒，“晚了！为了我们的目标，我们各自的家族投入了多少的时间和金钱，人力和物力，现在选择放弃，你们对得起那些前仆后继，勇敢奋战的前辈和家人们吗！”
“不是，博士。我们只是觉得有更好的办法达成我们的目标。”一个年轻人举手回答，在这个强势的老人面前他显得有些怯懦，“永生这个目标，说到底是为了生命，是为了可以更长久的活着。而现在这个项目，我们不好断言那个状态到底还算不算是活着，那个人到底还算不算是我们自己。”
“呵，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但是，还请你告知我们一下，你们有关于生命科学的研究项目到了什么阶段了？”
“呃……还，还在初试阶段……不过，不过还是很有希望的！”年轻人感觉有些丢了面子，但是又不是很甘心。
“呵，请问这个希望是十年，还是二十年，还是一百年一千年？”老人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生气的大吼道，“你知道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没有这个时间等待了。对你们年轻人来说被称作希望的东西，对老年人来说那是更加绝望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看得见，但是永远都摸不着！”
老人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至于那个状态到底算不算活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我并不强求各位理解我的看法。但是我们必须清楚，这个项目是现在来看最接近成功的项目，也是在座的各位，最需要的项目。”
年轻人垂头丧气的坐下了，因为他知道老人说的是事实，而且是一个说来公平却又不公平的事实。
这时，躺在地上的皮卡丘说话了，“喂，老东西，问你个问题。永生对你来说真的就这么重要？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可每天都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告诉你生命有多么的无趣，生活有多么的煎熬。别人都恨不能快点儿脱离这片苦海，可你呢？你倒好，你竟然想在这片苦海上面仰泳，你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说得好，这又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老人听到皮卡丘的嘲讽后，居然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什么人才会想这种愚蠢的问题？是懦夫，是不敢向生命发起挑战并给它来两巴掌的懦夫！还有失败者，是那些在同生命的斗争中败下阵来，最后被时间的车轮碾压成尘土的失败者！”
老人张开怀抱，似乎在无形之中拥抱住了在座的各位，“可是，在座的各位是什么？是奋斗者，是成功者，是权力者。各位在同生命的搏斗中活了下来，并凌驾于生命之上。我们这样的人，理应该享受更长久的生命，甚至是永恒的生命；理应该享有更庞大的权力，甚至是神的权力！”
老人目光中闪烁的精光，在座众人的激情，也被他的这一番言论充分调动了起来。他们目光炯炯的盯着老人的眼睛，仿佛里面燃烧着火光。仿佛在这一刻，他们已经成为了神明与信徒。
除了女人、大叔和皮卡丘。
“切……无聊。”
皮卡丘摇摇晃晃从地板上爬起来，又摇摇晃晃的从大门口走了出去，背对着众人说，“反正我的意见对你们来说也不重要，毕竟那不是家族的意见；我的投票对你们来说也没有意义，毕竟少数服从多数。那我就先走一步了，祝你们成为神明的那一天，我可以有机会站在台下，欣赏你们登基的荣光。”
老人怒视着皮卡丘离去的身影，但他并不打算将更多的感情浪费在他的身上，因为他的演说已经成功了，他必将获得在场大多数人的支持。
“现在，还有人对全力推进这个项目，有什么意见么？”老人环视着还在现场的众人，结果也并不出乎他所料，今年的议题，获得了全票的通过。
即使是女人和大叔，他们也投出了赞同票。
投完票后，今年的会议也就算结束了。众人三五成群的离开了会议现场，看他们聊的火热的模样，显然是对美好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在离场时，大叔轻轻地拍了拍女人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快走了几步跟上了正在门口等他的老人。
老人似乎还有话要和他说。
……
女人又重新靠回沙发上，看着她面前的果汁发呆。
但她很快就对这一切感到厌倦了，就随便的打了个响指。
突然，窗外的海景不见了，舒适的海风停止了，一切又重新归于代表混沌与虚空的神秘颜色。
女人的身体，也渐渐随着在虚空中闪耀的数据碎块，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