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境
“哥哥，你是为了什么而来？”黑暗中，似乎是一个小孩子在轻声地呼喊。
哪里来的小孩子，大晚上的一个人出来，家长不会担心么？
“哥哥，哥哥！”小孩子仍然朝着这边用力地呼喊。
好烦啊，小孩子就是麻烦。要不还是承担起一个大人的责任，帮他找找家长？
“哥哥，那……你多保重，我先走啦……”小孩子的声音缓缓地低了下去，仿佛已经渐行渐远。
那脚步声听着真孤独，他心里竟泛起一丝酸意。或是有些不忍，他忽的回头张望，却看不见任何人。
孩子已经不见了。
又或者说，他身后的一切都不见了。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显得好远，又显得很近。
他伸出手，却不向后走。只是胡乱地向后面摸着，什么也摸不到。
他放下心来，果然，刚刚只是脑海之中产生的错觉吧。
这条路上，只有一个人就够了，没必要牵扯更多的人，尤其还是一个小孩子。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己明明孤独的要死，却一直担心别人会感到孤独。
身前的路灯一盏一盏的被点亮，而身后的路灯却一盏一盏的熄灭。
他感觉到无数的视线汇集到他的身上，又感觉到无数的低语萦绕在耳旁。
“又有新鲜的人类来啦……”
“看看他，细皮嫩肉的，一定很鲜美吧……”
是食人族么？还是恶魔么？不过倒是无所谓了，这副皮囊连他自己都厌弃，如果有谁看得上，那在自己死后便随他去吧。
“你终于来了。”路似乎已经到了尽头，一个庄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只见高耸入云的身影突兀的矗立在那里。那个身影没有低头，也没有看向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仿佛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
“你终于来了。”亮如洪钟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的耳膜有些隐隐作痛，情不自禁的想捂上耳朵。但如果这样做了，就未免显得自己有些输了气势。他便强忍着头晕的感觉，装模作样的答道：“嗯，我来赴你的约了。”
“献上你的贡品。”
“没有。”他露出淡淡的苦笑。
“什么？”那古井无波的声音中，本不应该读出任何感情。但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回答，他明显感觉到了声音中的愤怒与恐惧。
恐惧？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在恐惧？这真是一种神奇的感情，无论如何他也不认为这种感情应该出现在这个人身上。
“我说我没有带贡品，但我自己可以成为贡品。”他拿出一把刻刀，在自己的手指上狠狠的划下去。在人体的血管中，无处不存在着压力，一滴晶莹的血珠被这种压力推出了他的身体，在指尖汇聚，逐渐变得充盈。
“哇哦……他的血，这是多么极品的贡品！”那是魔鬼在低语。
“我，我忍耐不住了！”那是魔鬼在咆哮。
身边被路灯的光所照亮的圆形区域，渐渐变得不规则，黑影逐渐的侵蚀着光明，这种侵蚀的速度渐渐变快，渐渐变快……
“无礼！都给我退下！”那个身影突然发出了命令，声音更是比之前还要振聋发聩。
“啊！是！是……”侵蚀光明的黑影如潮水般退去，甚至比侵蚀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倍。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
“你还有价值，不用急着去死。”庄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令人心悸的寂静终于结束。
“是么，那真可惜。”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显得那么无奈。
“但你没有带来贡品，所以必须接受惩罚。”那个身影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对准了他。
可怕的重压被施加在了他的身上，他想要努力挺住，但这真的有些强人所难了。在这种重压之下，他不得不跪下，用双手撑住地面。但可怕的是，身上被施加的重量越来越重，膝盖和双手附近的地面甚至出现了龟裂，受力的皮肤也变得越来越红，出现了越来越多红色的血斑。但他仍然死死地用双手撑住，不愿趴在地上认输。
“人类，你这是找死！”终于，那个声音发出了任谁都能听得出来的名为愤怒的情感。当然，他还听出了深藏在其之下的那越来越清晰的恐惧。
“果然，是有什么问题在里面啊。”他的生命正在枯竭，但他竟然有些高兴，不由得嘴角带起了一丝漂亮的弧线。
身上的压力陡然倍增，他再也撑不住了，眼前的光景渐渐变得模糊，光明与黑暗交织在了一起，那是一种混沌，那也是一种迷茫。
他这一生都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的拥护者。却在这一刻，开始害怕死去后的惩罚。
那一千年结束了，撒旦必从监牢里被释放，出来要迷惑地上四方的列国，就是歌革和玛各，叫他们上来聚集争战。
他们人数多如海沙。
他们上来遍满了全地，围住圣徒的营与蒙爱的城，就有火从天降下，烧灭了他们。
那迷惑他们的魔鬼被扔在硫磺的火湖里，就是兽和假先知所在的地方。
他们必昼夜受痛苦，直到永永远远……
没来由的，他想起了圣经中的这段话。
但没有人允许他思考现在信教是否还来得及，也没有神父过来拥抱他的孩子，脚下的路忽然坍塌，失重的感觉带来了更加深沉的恐惧。
真的好想再吃一口奶奶做的炸酱面啊……
这是他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