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大明盐政
彭麗云四十多岁，北直隶举人，靠李家走到这一步也算‘有点眼见’，长着一副四方脸。三品大员，却对一介书生媚笑。两人在拜师仪式上有过短暂的见面，也不算陌生人。
“徐公子勇气过人，于海寇横行之际立威外海，不愧是苏大人的门生。”
“彭大人过奖，年轻气盛斗气而已，反正他们不会来惹我。”
“是是，徐公子代表两浙世家立旗，海寇还知道厉害。未知公子多久可以威慑出兵？”
“出兵？大人有点想当然了，徐某还在筹集钱粮，购买海船，漕船倒是很多，可惜不能用来海战。”
“公子是在筹备战力，也是在等武举人的身份吧！？”
“哦！？彭大人倒是明白人。”
“呵呵，实不相瞒，彭某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苏大人指点下官，来求公子庇护！”
指点？庇护？
这是从三品盐转运使该说的话？跪的这么快？
刚才随他而来的亲兵还有苏茂相一封信，没顾得上看。
听到这样的口气，不再忌讳，当面看起来。
很简短的信，交代了一下彭麗云的靠山和他‘必倒’的困境，看在三万两银子的份上，让门生‘指点’一下。
正是雪中送炭的时候，应该容易分清主次。
……
这是既定计划，虽然有点快。徐明植假意沉思，彭麗云也静静地等着。
“彭大人，我有一事不明，能否请教。”
“公子请问，彭某一定知无不言。”
“你能确定，补上盐仓，就能免于责罚！？”
“责罚是一定的，但上面有周大人扛着。彭某若亡羊补牢，承诺能立刻恢复产盐，就算今年的盐毁了，来年补足，陛下也不会生气，顶多训斥一下，还能待下去。”
“看来彭大人对于武清侯很重要。”
“公子，彭某贫苦出身，与侯爷同乡，承蒙侯爷资助中举，夫人姓李。”
哦，难怪，徐明植再次见识到了官场的复杂性，还是条大鱼啊。
“今年就不要谈了，明年开始，徐某的确有办法恢复浙江的海盐产量，甚至有所增加，后年就能远远超出。”
彭麗云大喜，“徐公子果然有办法，彭某一定重谢。不，以后只要彭某在浙江一日，甘为驱使。”
“彭大人谢早了，一切，还需要大人的胆量。”
“敢…敢问公子，彭某需要做什么？”
“咱们先捋清几个问题，两浙盐民有多少？产量有多少？盐引在何人手里？税赋几何？”
“盐户六千，盐引二十万，浙盐一大半由徽商转卖，少半就在省内，税赋一年十万两白银。”
彭麗云很快就答完了，看徐明植半天没说话，不确定的问道，“徐公子！？有什么问题！？”
徐小七有点懵，盐商的富裕果然远超想象，二十万盐引，一引三百斤，就是六千万斤盐。
大明盐税是每引得银六两六钱，浙江的盐税每年应该是一百三十万两，而朝廷公布府盐税，万历年就是历史最高，全国大概二百万到二百五十万。每年，有上千万两盐税流失了。
浙江只有全国一成的产量，可以想象，两淮的盐商有多富裕。
徐明植把自己的疑问给了彭麗云，都盐转运使差点呛死。
咳！咳！咳！倒了口气，神情异常苦闷。
“徐公子，不是你这样算的，说实话，盐引是盐引，实际盐产量还要多。我朝成化前实行的是开中法，输九边一石粮可换一引盐，商人向边关要塞输送粮食，获得官盐资格，陕、晋商人由此做大，就始于开中法。弘治年后换成以银换引的折色法，宗室﹑宦官﹑勋贵、封疆大吏见盐引有利可图，纷纷奏讨盐引，转卖于豪商，小商人吃不下，徽商、陕商、晋商、淮商垄断了盐引。”
“彭大人，这么说盐商身后是庞大的政治势力，他们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
“徐公子别生气，盐商的势力大，但一点也不团结，有些甚至是生死大敌。至于盐引实际价格，这里面很复杂，差价过大，盐转运司不好更改盐引价格。一引盐有八十两毛利，全国粗利确有十万万六千万两白银。但商人这毛利包含购买成本、运输转运成本、盐的转运成本、中途消耗成本、各地巡检舟车税成本，盐税十四抽一，确实应该一千三百万两税收。朝廷不可能让盐商这么赚钱，所以，各地盐转运司一引实兑百斤到百五十斤不等。”
“哈哈，难怪，都盐转运司与盐商倒是配合的好，每年把盐税控制在二百万两出头，这是真本事。然后，剩下的都走私盐贩卖？”
“徐公子见笑了，两浙、福建盐税都是小头，大头在两淮、山东和北直隶。”
那也够富的，具体有多富，鬼才知道，后世的史学家都没算清楚。
反正盐税都流进各地官员的口袋和盐商手里了。
徐明植敲敲手指，老子也得分一点。
“彭大人知道岱山盐场吗？”
“当然，岱山大盐场都荒废百年了。”
彭麗云说完蹭得一下站了起来，瞪大眼珠子，不确定问道，“重开岱山盐场！？”
“彭大人敏锐，徐某的确是这意思。”
“徐公子真的有驱逐震慑海寇的实力！？”
看着不断吞咽口水的彭麗云，徐明植悠悠的说道，“不瞒彭大人，徐某已经与最大的一股海寇对战过了，所以才能在这横岛安心建造，积蓄力量。”
“对…对战过？胜负如何？”
“彭大人傻了吗？当然，徐某也没有逮住他们，所以他们才四处乱窜，横岛需要足够的海船和水手，静默，只是为了毕其功于一役。”
“需…需要多久？”
“年底前吧！”
徐明植回答的快，彭麗云也没有思考多久。躬身下跪，“彭某愿为巡抚大人和公子前驱，请公子重开岱山盐场，救救彭某。”
“彭大人豪气，若你真的不敢去，说不准徐某过年要大规模贩卖私盐了。那么你也应该明白，老师和我是纯粹的在让利盐转运司，我们，要收保护费的。”
“公子放心，彭某这是置死地而后生，若能成功，愿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