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如果我有能力倒转时间
李文俊不知何时，脸上都湿润了。
他弯下腰，颤抖着捡起那枚沾满了鲜血的勋章。
“阿荡，都是爸爸的错，全部都是爸爸的错……”
“放过你的弟弟妹妹吧。”
“你有什么不满，都冲爸爸来。”
李文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知道自己大儿子心里苦。
可他也心疼自己的二儿子和女儿。
进退两难的感觉，从来都是真的折磨人。
瑜荡盯着李文俊，笑得格外悲凉，就像一块一碰就碎的玻璃。
“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没变。”
“你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失去。”
“可是啊……太迟了。”
“我放过他们，可谁放过我呢？”
瑜荡吸了吸鼻子，抬起头。
两行透黑色的泪水，顺着脸颊慢慢滑下。
就像是滴墨流于雪白的宣纸上，凄厉又冰凉。
“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你知道吞噬他们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可你避而不谈，假惺惺的劝我放下，你告诉我，我怎么放下？”
“整个帝国人人称道的慈父，你可能还没搞清楚情况。”
瑜荡张开双臂，将自己的胸膛赤裸裸的亮在李文俊面前。
“这一次，你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儿子和女儿一个个离去，然后收获一个无人能敌的我。”
“你儿子吞了我用尽心血凝出的堕神珠，你女儿的琉璃心已经碎了。”
瑜荡停了片刻，突兀的笑了起来。
他笑得越来越夸张，最后，甚至弯下腰去，猛烈的咳嗽起来。
“这次和你们正面对立，我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反正我已经活在炼狱里太久了，哪怕不能完成脱变，死亡对我来说，不失为一种至高无上的解脱。”
瑜荡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那双邪恶的荧绿色瞳仁。
“李夫人呢，她不来看看……她的儿子吗？”
李文俊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指腹用力的蹭着那枚勋章上的血迹。
“阿荡，你妈妈病倒了，听说了你们的事，还没有醒来。”
“这么多年，她一直很挂念你。”
“回来吧阿荡，不管结局是什么，爸爸妈妈都会陪着你。”
瑜荡摇着头，声音轻的，像是被风一吹就散了。
“我的养父，我曾对你的话深信不疑。”
“要是我有倒转时间的能力多好啊……”
“如果我可以反转时间的指针，我就回到30年前，好好的藏起来，在你们找到我之前藏起来，完成吞噬。”
“你就不会陷入艰难的抉择，我也会拥有一个完整的，闪耀的人生。”
瑜荡合上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嘴角的笑意盎然。
“我可以在岸上奔跑，可以在海里畅游。”
“我小时候可以穿背带裤，长大了也可以穿军装。”
“我会是帝国的骄傲，万人敬仰，也会遇到一个心爱的姑娘。”
“我会住在温暖的南方，那里没有浓雾，只有日出的晨光。”
“我再也不用吃厨余垃圾，可以有钱买很多很多糖。”
一缕阳光破开云层，不偏不倚的落在瑜荡身上。
他深陷在自己美好的幻想里，周身的戾气尽数收敛。
暖黄色的光晕，给瑜荡镀上了一层惹眼的金光。
可很快……
黑云涌动，转瞬即逝的光亮便消失了。
留给瑜荡的，又是漫无边际的冰冷。
他偏过头，静静的看着身边脸色一片灰败的瑜汐。
“我何尝不知道，这两个鲛珥什么都没有做错。”
“他们是帝国的英雄，战功赫赫。”
“可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每一次被果断放弃的，都是我呢？”
“为什么你们能容得下那个吞噬者，却不肯给我留哪怕一丝丝希望呢？”
瑜荡抬起头，目光如利剑般穿过人群，正正的落在江瞰身上。
“容不下我，那一开始就别留着我。”
“李先生。”
瑜荡清冷阴戾的声音，渐渐失了温度。
“我宁愿十六年前，你不是送我去了基地，而是送我一记安乐死。”
“也好过我这十几年的挣扎没有结果。”
“不过，也没关系了。”
瑜荡垂下头，良久后……
再抬起头时，他的脸上，刚才的脆弱已经消散殆尽。
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个阴狠的笑脸。
“我生来就该是神明而非蝼蚁，道阻且长，好事多磨。”
“你们对我的实力，一无所知。”
瑜荡用手背抹去脸上黑色的泪痕，很嚣张的冲着瑜黎的方向，勾了勾食指。
“不是看不惯我吗？”
“那就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善意的提醒一句，这是我精心设计的死局，你们破不了。”
……
恒星堡垒上。
还没从麻醉气体中缓过来的瑜黎，再度被刺激了。
刚才瑜荡那番推心置腹的演讲，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的触动。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瑜汐身上。
瑜黎咬着牙，靠栏杆撑住身子。
“江指挥，营救的时间到了吗。”
“我等不了了。”
江行川看着身边整装待发的营救小组，冲着高颖点点头。
高颖掏出了缓解麻醉作用的气瓶，走到瑜黎身边。
“黎宝，你……要小心。”
一切语言，在此刻都过于苍白。
高颖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身上被困住的力气，一点点回笼充盈。
瑜黎活动了两下肩膀，毫不犹豫的召唤出琉璃盾和三叉戟。
鲛人嘶鸣声，划破了战场上难得的宁静。
瑜黎率先跳下堡垒，带着一路水浪，向着瑜荡的方向冲去。
江行川紧随其后，快速的戴好防爆面罩。
“帝国的精英战士们，随我突进，车轮战拖住对方。”
“为阿肆的营救争取时间，不惜代价救回瑜指挥！”
“高部长，做好抢救准备，瑜指挥可能掌握了更多我们不知道的信息。”
……
海面上，无数艘潜艇半浮了上来。
一张张巨大的莲叶同时张开。
陆生异种投身海战的号角吹响。
瑜荡看着破浪而来的瑜黎，面色淡定的瞥了眼李文俊。
“滚吧，别在这儿影响我打架。”
说着，他挥了挥手。
一排浪头冲天而起，李文俊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可……
预料之中，肺部被挤压的溺水感并没有来。
总统舰被这道浪推着，快速退回了帝国驻军的范围。
下一秒，瑜荡便五指成爪，嘶吼着迎上了瑜黎破空而来的三叉戟。
李文俊看着远处剑拔弩张的两道身影，又看了看完好无损的自己。
他脱力的蹲下身，抱着头。
原来……
哪怕阿荡心里的怨恨冲天，都不曾想过伤害他。
可他又能怎么办？
又该怎么办？
这时，一股力道落在了李文俊的肩上。
李文俊猛的抬起头，正好对上江河自上而下投来的目光。
“老弟，说说你现在的想法？”
李文俊的目光空洞，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十岁。
“如果能抓住阿荡……我和他一起承受帝国的审判。”
“如果不能……那就……就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