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大婚
阿婆和阿爹找大师看了日子, 挑了个黄道吉日,于七月初七成礼。
还有三日。
这些天,陆宵住在老屋的东厢, 白挽瓷住在西厢。据阿婆说,新郎和新娘, 在婚前最好不要见面,这是老传统。
是夜, 明日就要大婚, 白挽瓷根本睡不着。
骨瓷女娲临走前说的那番话,就像一根羽毛,不断的刺挠她的心。
不会的。
白挽瓷不断告诉自己,绝不会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她靠坐在床头,右边是一扇半开的窗, 月光如水,倾泻进来。
突然,一只扑扇翅膀的乌鸦, 停靠在了窗格上, 冲她叫唤了一声。
那只乌鸦的脚上, 绑着像一根烟似的东西,用红绳拴着。
白挽瓷看着乌鸦,乌鸦看着她。
那乌鸦的眼神, 似乎在说, 看什么看, 虽然老子不是鸽子,但也能来送信。
白挽瓷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伸手拔了红绳:“师父让你来的?”
乌鸦算是应承的又叫了两声,趾高气扬的飞进屋子里, 特别自在的落在了桌上,鸟头埋进酒杯,煞有介事的开始啄酒自乐。
白挽瓷展信。
纸条上篇幅不长,不过那张牙舞爪如狗啃的字,实在是刺激白挽瓷的耐心。
“臭丫头,听说你要结婚了,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老头子我在鬼界还是有点人脉的,哈哈哈哈……结婚挺好的,安稳过日子吧,睁着眼,闭着眼,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再来的三娃五孩的,得累死你,作为老一辈,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就把我的鸦宝贝送给你了。”
鸦宝贝……想来就是那个在桌上啄酒的货吧。
白挽瓷略显无语的瞅了它一眼,这货一副大爷的作派,肯定是师父学的,真是深入骨髓的像。
也就是这种时候,那老头子还算有点人情味。
不知不觉,她倒有点想师父了。
等婚后,一定带着陆宵去看看他,毕竟一个孤寡老人,成天在沙漠里猫着,也忒寂寞了。
好在师父这一封信,搅散了白挽瓷心头的疑云。
陆宵是与不是,她又何必过早的担心呢?
倘若那一天真的会来,接受了便是。
如此一想,她突然茅塞顿开,连着几日的疲倦,陡然席卷上来,倒头两腿一瘫,直接睡了。
翌日,鸡都还没打鸣,便有嘴角点着痣的婆婆,火急火燎的进来给她梳妆。
上下一顿捯饬,红嫁衣,盖头,鲜红的唇脂,明晃晃的喜字。
属实到了这副景况,她才或多或少的真切感觉到,自己要嫁人了。
嘿哟,笼统活了一百多年,总算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白挽瓷望着黄铜镜中的女人,绝艳的容貌,一张男女看了都会动心的脸,忽然有些感慨。
想当初,刚刚重生时,也是穿着一身嫁衣,然后在大余山上,见到了陆宵。
白衣少年,清清朗朗,端若明月。
不知他变成新郎官,又是何等的俊俏少年郎。
思及此,白挽瓷的一颗年迈的少女心,也开始老鹿乱撞。
两颊羞红,给本就明艳的脸更添几分明艳。
两个婆婆给她披上盖头,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提醒当心脚下的门槛儿。
衣料悉悉索索的响着,一双大红绣着鸳鸯的绣花鞋,跨出高高的门槛儿。
婚礼安排在海边举行。
这是她提议的。
在21世纪作为鬼魂飘荡数百年,也旁观过不少婚礼,那个时代的她们,穿的是白色婚纱,喜欢在碧蓝的海岸举办婚宴。
那时,她就很羡慕那些笑靥如花明朗的姑娘。
如是,陆宵便答应了她,让人把酒席摆在了海边,还布置了许多红白相间的玫瑰花。
这种半中式半西式的婚礼,也就白挽瓷能理解,当地村民只觉得新奇又古怪。
人家都是在祠堂拜天地,好家伙,这一对年轻人,居然要在海边拜天地。
不过想想倒也是,站在海边,天际与陆地相依为伴,举手便是天,俯首便是岸,可不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拜天地么?
两个婆婆扶着她,稳稳当当的往海岸边走。
白挽瓷只能看到自己的脚。
直到耳边传来哗哗作响的海浪声,这才意识到,是真的要成亲了。
恍如做梦一般。
两个婆婆把她交给了另外一个人,只感觉那是一双略带温凉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
应该是陆宵。
他握着自己,一步一步,踩着铺满沙滩的玫瑰花瓣。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踩在沙子上绵软的质感,融合在一起。
“小心,有台阶。”
耳畔响起陆宵的嗓音,声线干净,犹如清酒过碗。
白挽瓷刚抬脚,只觉后脖子一凉,两眼一黑,身形一个踉跄,往前栽倒。
陆宵手疾眼快的扶住她的腰,却感觉她的身体很凉,不由得皱眉问道:“怎么不多穿点?”
盖头晃动了两下,她井未回答他。
陆宵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只好扶着她,走上了台。
酒席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掌声。
祝酒的司仪端着合|欢酒上来,站在一边,笑眯眯道:“可以掀盖头了。”
陆宵微微一笑,望着眼前的嫁衣新娘,握着秤杆的指尖,有些微微发抖。
祝酒司仪打趣道:“看来新郎有些紧张啊,也是,本来传统是在洞房里掀盖头的,也是我们新娘要求把拜天地放在海边,大庭广众下做这种事情,害羞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秤杆抬起,大红盖头应着掌声落地,一张绝艳的脸,映入眼帘。
陆宵怔住了,是她。
他刚才差点以为,盖头下出来的会是另外一个人。
看来紧张就是会容易让人多想。
也不知她是在紧张,还是感动的,双眸有些微红,泪光湛湛。
突然,她伸出了双手,扑进了陆宵的怀里。
陆宵愣住了,下意识的抱住了她:“怎么了?”
怀中的女人,身子在发抖,冰凉的宛如一具尸体。
陆宵听见她的声音,在极力的控制颤抖:“快……快……逃……”
“什么?”陆宵眉头微皱。
话音刚落,他瞪大了双眼。
陆宵眼睁睁的看见怀中的女人,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刀锋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噗嗤——”血一下就涌了出来,染上鲜红的红袍,胸口那朵垂着的大红花,只是颜色变得更深了些。
台下骤然响起了尖叫的声音。
陆宵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刷拉”一声,她面无表情的抽出匕首,向后退了一步。
她的面目极冷,也极陌生。
台下轰动。
“新娘子杀新郎了——”
阿婆阿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宵支撑不住,膝盖猛磕在地上,勉强的单手撑着身体,唇色惨白。
“你不是她……你是谁……”
忽然,她身子一软,向后跌坐在地上,满目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陆……陆……宵!”白挽瓷看到了自己手上的匕首,以及满手的血污。
她刚才做了什么?
方才上台阶……
后脖子一凉,耳畔传来了骨瓷女娲阴惨惨的声音。
她说:“你身体里少了四魂,你知道那四魂在哪儿吗?你身体那些带着恨意的东西,你知道在哪儿吗?”
白挽瓷刚上一层台阶,身体就失去了控制。
她宛如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骨瓷女娲操控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袖子里竟然多了一把匕首。
当白挽瓷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手,从袖子中拔出那把匕首时,忽然就明白了骨瓷女娲所说的一切。
顾少卿的神丹不见了,说很有可能藏在刀鞘里。
她的四魂也被人拿走了,本以为怀疑是骨瓷女娲夺走的四魂,现在想想根本不是。
夺取她四魂的人是……顾少卿。
为什么陆宵会在不死海的海岸醒来。
为什么陆宵会夜夜梦到她。
为什么她重生第一天,就会见到陆宵。
这一切,都在说明一件事。
陆宵井不是人,只是一个盛放神丹的容器。
顾少卿的神丹,她的四魂,都藏在拂生剑的刀鞘里。
陆宵……就是刀鞘。
她的四魂,早在一箭穿喉那次,就被落鲸翎夺走了,被顾少卿藏在刀鞘里。
在不死海决战时,顾少卿和鬼王修言大战,最后拂生剑断,濒死一瞬,顾少卿的神丹,也躲进了刀鞘里。
刀鞘落于不死海,几十年的日月精华孕育下,灵魂和神丹融合,便修为了人形。
这便是无父无母,无根之木的陆宵。
白挽瓷眼看着那四缕如纱如雾的黑色魂魄,从陆宵的身体里飞出,然后飞进了自己的身体。
“不要……陆宵……”她扑了过去。
陆宵倒在了台上,双眼空洞,匕首破开的胸膛,只有一颗正在发着幽幽蓝光的珠子。
那便是顾少卿的神丹。
陆宵靠在她怀里,嘴角蠕动了两下:“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会日日梦到你,我本就是你和顾少卿的结晶。”
白挽瓷眼泪直流:“不,你是陆宵啊……”
陆宵咳了咳,嘴角灿烂的一笑:“是啊,我是陆宵。”
说罢,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化作了一缕青烟。
那颗碧蓝的珠子,乘着海风,落入了海天一线里,消失了。
随即,不死海的海面,开始震动。
白挽瓷知道,顾少卿要苏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答案揭晓了……陆宵是顾少卿和白挽瓷的结合体。
也可以说,女主嫁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