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银铃墨伞
墨伞静静的为那几株野花遮风挡雨, 伞面边缘一圈银铃,在风声里锒铛作响。白挽瓷走了过去,蹲着打量那把墨伞良久, 终是捡起,撑伞走过微凉风雨夜, 回到寒舍。
白挽瓷收起伞来,搁置在角落, 准备洗漱。清雅却好奇的捡伞, 撑开一看,忽然她惊道:“你哪来的这把伞?”
“怎么了?”白挽瓷坐在床边脱鞋,“我在藏书阁门口捡的,估计是谁忘在那儿了吧。”
“这是法器,水极国扶海殿的皇家宝物, 银铃墨伞,你竟不知道?”清雅满脸惊讶,“水极国常年下雨, 家家户户都打伞, 但普通百姓只能打白伞, 墨伞有一圈银铃,是皇家的象征,扶海殿每年都会进行修客试炼, 挑选出最厉害的修客, 赠予银铃墨伞。”
“所以这伞的主人……”白挽瓷神色怔怔。
清雅叹道:“在我们国子监, 水极国最厉害的修客,除了顾少卿,还能有谁?”
白挽瓷神色僵住,心中五脏六腑, 登时翻天覆地的绞来绞去,难受极了。
为什么会是他?
“你说他把伞留给几株不知名的野花?”清雅愣了一下道,“藏书阁最后就剩下你一个人,我看八成是留给你的吧。”
留给她的么?
白挽瓷心里顿时不是滋味,用那种态度对他,可是他还是留了一把伞给她。
次日一早,白挽瓷心事重重的带着墨伞来到古槐岭。路上暗自打腹稿:她是来还伞的,只是来还伞的,好好说话,以谢为主。
刚至清心瀑,白挽瓷却见瀑下无人,而岸边却躺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正是顾少卿,面色惨白,唇更是毫无血色,人已昏迷过去,不知死活。
“顾少卿!”白挽瓷忙蹲下,晃动他的肩膀,“没事吧你?”
他勉强睁开一条缝,微微喘着:“别晃……”
白挽瓷看了眼清心瀑,又看了眼他的肩膀,语气不太相信道:“你……不会是被清心瀑砸成这样吧?”
顾少卿闭着眼,嘴唇紧抿,没有说话。
水极国最厉害的修客,也能被清心瀑砸成这样?白挽瓷强忍住笑意,实在忍不住了,边笑边道:“我从没听说过清心瀑还能把人砸伤的,要不要我送你去医舍去看看?”
哪知,顾少卿却罕见的发火了,恼羞成怒道:“不用你管。”
嗐!她是好意,这人突然发什么火?
白挽瓷丢下墨伞,气急道:“我只是来还你伞的,谁稀罕管你了?”
说罢,她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了。
正午,食舍。
白挽瓷气得跟清雅讨论这件事:“你说他什么毛病,我去还伞,他被清心瀑砸昏了,我好心好意说,要不要我送你去医舍,他说不用你管,我真是一番好心当成驴肝肺,什么人呐!”
“顾少卿被清心瀑砸昏了?”
清雅仿佛听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脸上写满了惊讶两个字,“不可能吧,清心瀑名为清心瀑,只有心不静,不断压抑自己的人,才会被清心瀑反弹冲击,这么多年,顶多也就是微疼,他那种清心寡欲的人,怎么可能被清心瀑砸到昏迷呢?”
白挽瓷咬着馒头道:“是真的,我没骗你。”
清雅愣道:“国子监这么多修客,我听说只有一个男修客被清心瀑砸到昏迷,据说是因为那个男修客爱上了国子监的女祭酒。”
“咳咳咳……”白挽瓷突然被馒头噎住,清雅忙给她倒了杯茶,咕噜咕噜吞下一杯。
这么说,顾少卿有喜欢的人了?
“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白挽瓷垂下眼睑,大口大口的往嘴里舀米饭。顾少卿有喜欢的人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一口肉沫蒸蛋一口饭,什么烦恼都消散。
吃饭!吃饭!吃饭!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着什么急?”清雅慢悠悠的目光在白挽瓷的脸上扫过。
午后,天舍举行二人试炼。这是天舍为八仙的试炼提前做的考前测验,一百人随机抽签分组,两两对决,清雅恰好和顾少卿分到一组。
他们在一片空旷安静的草地上开始对决。每一组的四周,都设置了空气墙隔音,用来屏蔽其他组声音带来的干扰。
顾少卿看起来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
“试炼开始!”一声锣响,正式开始小组比试。
清雅冲顾少卿抱拳:“得罪。”
说罢,她默念口诀,身体半蹲下,隔空画符,食指在草地上轻轻一点,然后站起身来,姿态闲适道:“顾少卿,你要小心哦。”
顾少卿目光环视四周,蓝天碧草,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东西出现在他面前出现。
天舍的修客试炼,早早吸引了人舍和地舍修客的注意力,有的趴在窗口向下看,还有的占据了树上的最佳视野,观看天舍的试炼。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清雅和顾少卿这一组,以及穆川和雀翎那一组,毕竟是天舍优秀修客之间的比试,其他的修客都想借此机会,观摩学习。
大家看了好一会儿,清雅和顾少卿这边都没有一点动静。步江礼有些不耐烦了,不屑的切了声:“灵根测试大会时,清雅是女修客中天赋最高的,我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现在看看,也没什么特别嘛。半天连个屁也没放出来。”
绿茵茵的草地上,顾少卿却感受到了四周的异动,那是一股生机勃勃的力量,极为强大磅礴,自地下而来,惊奇的是,那股灵力的力量,井不是朝他而去,而是一直往土地深处蔓延,一直往下,往下,再往下。
那是什么?
顾少卿屏住呼吸,集中注意力,目光紧紧锁在清雅的身上。她站在绿草茵茵中,双手环胸,神态一派闲适,仿佛与天地山川河流草木,都融为了一体。
大概过了有一柱香左右,地面似乎传来了一些声响,极其轻微。
咔咔咔……
顾少卿双目微凝,有东西要出来了!
就在此时,顾少卿眼前的土地里,竟然冒出了一个小小的紫红色的笋尖,一个接着一个,围着顾少卿,画了一个圈似的。
一圈笋尖冒出时,周围的看客都惊呆了。
坐在窗台上的步江礼,望见这一幕,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什么破法术,弄这么多笋来,是想做油焖笋么?”
其他的看客,虽然没有像步江礼笑得那样放肆,到底眼中还是露出了些许的失望,看来这木霖国公主清雅,不过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货,天赋倒是有,理论考试也厉害,到了真枪实干的战场上,还是不如一个普通男修客。
顾少卿站在这圈貌不惊人的小笋尖中,面色却十分的凝重。那笋尖生长的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便窜高了一米,像一圈竹竿栅栏,围着顾少卿。
他的拂生剑在剑鞘里嗡嗡鸣动,霎时间,剑已出鞘,寒光四射,剑芒在天空如闪电般,在竹笋上划过,竹笋上新生的竹竿,应声而断,七倒八歪的落在草地上。
一圈竹竿栅栏除去。
看客顿时发出“哦哦哦”的尖叫:“就这小破竹子,顾少卿几剑就砍没了,这比试有点无聊啊,清雅完全没有胜算。”
就在大家兴趣渐渐消散,准备离开时。顾少卿的周围又生出一圈竹笋来,再次长出一圈竹子,竹子长势比之前还要快,还要粗,还要高。
碗口大的竹子栅栏,再次将顾少卿给框住。这回竹竿的高度,已然有三米,看起来不是栅栏,反而像是一座竹牢。
本来看客们的兴趣阑珊,见了这一幕,纷纷又睁大了眼,一时感叹,这玩意有意思,生生不息,砍不完吗?
顾少卿又是一剑光圈划过,竹竿断了,但他面色却未轻松几分。因为那竹笋再次长出,比上一回,更粗,更长,且砍断的伤口之处,竟然爆头长出三根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数竹子,这下可不是竹牢,而是密不透风的竹窟,众人已经看不见顾少卿的人了,只能看见郁郁葱葱不断往天上生长的竹林。
靠坐在树上的白挽瓷,拥有最佳视野,见到这一幕,也是心生惊叹。原来这就是木系法术,起初还觉得平平,现在只觉得,清雅好厉害。
整个国子监,不光是修客,就连夫子,祭酒,都被清雅和顾少卿的比试所吸引而来,纷纷来到他们比试的场地,驻足观看。
就连原先嘲笑的步江礼,之前的嚣张气焰,早就丢到了四海八荒,只是一言不发,眉头紧锁的观看比试。
清雅依旧双手抱胸,甚至还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顾少卿?在里面听得见吗?我这个画地为牢的竹窟,还从来没有人能破解,我听说你被清心瀑砸伤了,不如咱们就比到这里吧。”
竹窟里井未有人声传来,反而弥漫起了一阵浓密的大雾,如白乳的大雾,穿梭过竹枝,悄无声息的在比试场地四散。很快,整个场地,让白茫茫的大雾笼罩,大家看不见顾少卿,也看不见清雅。
忽然,大雾四散。
清雅被一圈寒光熠熠的冰棱所包围,四角尖锐的冰棱,停在半空中,蓄势待发,毫不客气的说,只要顾少卿一声令下,那些尖峰冰棱,会立刻刺穿清雅的身体。
原来那些消失的雾气,在瞬间凝结成了水珠,紧接着水珠成团,凝结成冰棱。
清雅目色怔怔,脸色苍白道:“我竟然……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