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在外注意安全
一年以前的情人节，许辰还在联盟学院里面准备毕业飞行考试，几乎忙得忘记了时间。
这段时间的太空旅程中，许辰已经是一个彻底的太空人类，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时间都在航行中的星坠号上。过去的将近一年时间里面，许辰忙着适应星坠号的非常规行程，体验在学生时代空白的感情生活。作为一个习惯于把自己的生活填得很满的人，许辰在假期开始的第二天才意识到这是自己这么久以来难得的空闲时间——空闲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平时工作的时候，总想着要找点时间出去放松，连玩些什么都能列成一个长单子。许辰绞尽脑汁去搜寻那些有点意思的事情，却没找到一个确切的结果，就在休息室的圆形沙发上整整躺了一个下午。
许辰觉得这样用自己的假期时间实在是太奢侈了，于是下定决心好好利用晚上和秋沢绛约定的时间。
今天也还在那家酒馆喝酒吗？当代理舰长的时候许辰就在睡前跑出来喝杯酒好睡觉，对于想找个人随便度过这个敏感的节日的人来说未免也太无聊了。
在夜幕刚刚擦黑的时候，许辰离开了星坠号，慢慢地顺着通行甬道往酒馆的方向去。
今天天气真好，宇宙港口的风很舒服，夕阳仅剩的一点光辉照耀在星坠号光滑的流线型外壳上，让星坠号远远看上去像一颗放置在吸光布上的美丽蛋白石。
只是这美丽的飞船并不是脆弱华贵的宝石罢了。许辰一边回头看着星坠号最后一点轮廓消失在视野里面，一边顺着扶梯到了行人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还未到与秋沢绛见面的时刻，许辰在酒馆对面的露天饮料吧买了一杯果汁，选了一个位置看着酒馆的门，猜想着秋沢绛会不会也早些来。
想起秋沢绛，许辰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知道秋沢绛对她有些好感，但也清楚自己工作特殊，是没法与一个星球上的酒保发展出一段稳定甜蜜的感情来的。她看秋沢绛，更像看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弟弟。
答应和秋沢绛一起出来其实是危险的行为，许辰对他并不了解，每每与他相处都在酒精与热闹氛围的渲染之中。许辰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独自与人相约实在少了顾虑，听他说了几晚上话自己就随意给了他联络方式。
要不鸽掉他吧？虽然可能会错过一段罗曼蒂克的恋情，但这些对于自己和舰队的安全来说完全算不上什么。
许辰拿起手机，正想着要如何说自己有事，礼貌的回避这次约会，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许辰？你怎么在这里？”
许辰被吓了一跳，转头才看见是搭话的是越扬。
他今天没有穿白大衣，差点没认出来。
许辰先上下打量了一下越扬，看见他拎着一个白色的大手提袋，好像刚去买了什么东西来，“你也出来了啊？买的啥？”
“给程之帆买点纪念品。”越扬随口答道，拨弄了一下额头前的头发，拉开了许辰的桌子对面的椅子坐下，好像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还以为你打算在休息室待一整天呢，就没叫你出来——这里只有无酒精饮料吗？”
想到面前这位面容精致得像瓷娃娃的年轻医生每次在连续工作以后就要酗酒，许辰就觉得他的形象割裂得可怕。想当初第一次见到越扬时觉得他面庞如月，漂亮得有些距离感，结果一开口就是些虎狼之言，完全击碎了对他美好的第一印象。
“后面好像有古巴酒，含一点酒精。”许辰给了他一些建议，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晚上有约会，还在犹豫要不要临时走开呢。
“嗯……那就点这个吧。”越扬看着桌子上的点单界面，用食指点了一下古巴酒的选项。
“下班了还出来给你小男友买礼物呀，买的什么？”
“这不是今天零点就要启航吗，想着到哪都给他买点东西，等他寒假的时候过来玩就一起送给他。”越扬把手提袋里面的盒子拿起来给许辰看了一下，那是一个本地动物的迷你骨架模型。
“程之帆过段时间要来星坠号玩？”许辰还没有见过这个越扬口中活泼调皮又体格子好的男孩，和自己一样是飞行专业，就来了一些兴趣。
越扬点点头，说跟舰长说好了，让他学习一下，能多拿一张推荐信。
“你对他还真好。”
“什么意思？”一杯柠檬水被送到越扬身边，越扬转身把方形的杯子拿下来，轻轻抿了一口。
许辰用自己杯子里面的搅拌棒把杯中的果肉沉淀搅拌了起来，随口说：“就觉得你们关系真好，什么时候都想着对方，这么远还能有稳定的关系，挺好的。”
“你觉得我跟他关系稳定吗？”越扬忽然发问。
“……跟其他人比起来的话，是的。”
“你说你和工云照吗？”
许辰在桌子下面踢了一下越扬，“你找打是不？”
“哎呀！……我还以为你不在乎他呢！”越扬点的古巴酒也被送了来，“那还能有谁啊？扆茉和怀良？他们两个就是一个养鱼一个心甘情愿地当鱼，是挺稳定的。诶你说，他们一个有情感障碍一个是通缉犯，到底谁危险一点？”
“喝点酒你还真就变成混蛋了，这种话你敢跟你好朋友说吗？”
“她可能会说得更难听吧。”越扬无所谓地扬了扬眉毛。
犹豫再三，许辰还是和越扬说了今晚和秋沢绛的约定，她快速地说了一下自己和他是如何认识的，又如何在感情空窗和酒精驱使的情况下答应了秋沢绛约会的请求。
还未说完，越扬就有些神情紧张，问她秋沢绛身上是否有本地的部落图腾。当许辰说起他眼睛下有一个符咒一般的图案，越扬如同触电把杯子一推，拉起许辰说我们快走。
当然，走的时候并没有忘记那袋子礼物。
不太清楚越扬为什么忽然就拉着他跑了，但从他恐惧的态度中许辰猜想越扬对这片土地的了解更多一点。跑了两步，许辰就嫌越扬在她前面跑得慢，几步跑到了他跟前，转为拉着他跑离酒馆所在的那一片区域。
“你们技术岗的真的该好好锻炼了！”拉着个一米八五的人狂奔也妨碍不了许辰中途嘲笑越扬。
“……往右边！去悬浮列车车站！”越扬喘着粗气，给出了建议。
最终，两人在车站下停下了脚步。越扬累得蹲在地上，靠着巨大的水泥浇灌柱。靠了一会儿他感觉到身后的柱子整栋，抬头一看闪着红光的胶囊型列车顺着轨道慢慢驶入了车站。两人不远处就是通往车站的狭长扶梯，往来的人群络绎不绝。
“话说这里的人群应该比酒馆那边的复杂吧。”许辰环顾四周，看到几个半机械人在自动加油站前一边吸食燃油一边聊天，几乎每一个灯柱下面都有出售走私机械零件的小摊子，经过的路人的呼吸头盔下面露出鲜红色的上皮毛，还有几乎全部由地球人类组成的星际旅游团正要派对搭乘泰坦型磁悬浮观光列车。这块地方比酒馆那块地方要复杂混乱得多。
越扬给自己顺了顺气，说：“可不吗？那边是有黑道家族管着的，每家店都是他们管理的产业。”
“你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去出了一次诊，正好是本地帮派纠纷里面受伤的人呢。”越扬抬眼看了许辰一眼，“你胆子也真大，敢去那边喝酒。”
许辰听了这话不由得紧张起来，心虚地为自己解释道：“去的是未成年人友好酒吧……你不也在这边买礼物……”
越扬咄咄逼人：“这边的黑帮还在玩拐卖人口那套，看看咱俩是谁更得小心点啊？”
越扬说话虽然难听，但道理没错。许辰才发觉独自和本地人约会确实是太危险了，想到自己也许离人口犯罪很近，她不由得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些新闻，害怕得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那……我们现在回去吧？怪吓人的。”
“我得休息一会儿，跑这下累死我了。”越扬说。
“小男人。”许辰还是忍不住吐槽他的体能。
但在路边一直站着也不是个事儿，许辰拉着越扬在附近晃悠，发现了一家小小的餐厅，推车大小，只有四个位置。它好像地球以前东方国家的关东煮摊位，顾客只能坐在被长帘子遮住的长椅上，面对着蒸汽腾腾的狭窄厨房。许辰觉得新奇，便和越扬说想在那儿请他吃点东西，就当是让他休息一下了。
两人坐到了长帘子后的长椅，许辰看着小店里的环境觉得新鲜。这显然是模仿古代店铺的模样，里边摆了不少仿古的小玩意儿，比如调料罐和招财猫，还挂着“島樹屋”的招牌。店里面当然是没有店主的，每一个位置前都有自助点单的屏幕，食物除了常见的关东煮食材以外，还有一些合成肉串。
这点和其他餐厅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对于在星坠号上生活了那么久、一直被供给系统好好照顾的许辰来说，能自己添加调料就是挺好玩的事情了。
“聊一会儿吗？”越扬随便点了几样东西，问道。
“想聊什么？”许辰忙着看自己位置前大大小小的调料罐里面都是些什么。
“就……聊聊生活、工作什么的。”
许辰依旧没正眼打理越扬，叫他给自己倒杯茶水舒缓一下喉咙，“我怎么感觉最近几乎什么事情都和你兜底过了呢？还有什么可以聊的。”
越扬笨手笨脚地拿起被机械手臂递过来的茶壶，因为这茶壶也是仿古设计，所以笨重又不好拿，“比如——你昨天为什么要做巧克力饼干，是要送给谁吗？”
“就是送给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人呀，感谢他一直帮我留位置，还给我提供醒酒汤什么的。”出乎越扬的意料，许辰大大方方地把事实说了出来，他还以为她会扭捏一阵顾左右而言它。相比许辰，越扬确实感觉到了自己这方面的小家子气。
越扬也开始观察座位对面的厨房中那些奇妙的摆设，一套厨房工具吸引了他的注意，“啊，所以没有发展出什么感情对吗？最好不要，这边的黑帮家族都会在身上留文章，对你再好也不行。”
“你放心啦，我也没昏到那个程度，一开始也没有想和人家怎么样。说起来，我怎么觉得是你想跟我说什么事情呢？还是感情上的事。”许辰一针见血，没让越扬再给她摆龙门阵来铺垫。
越扬看着氤氲的蒸汽，半眯着眼睛，说：“是有……而且我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来讨论这件事，总觉得跟女生讲这件事更合适但是……”
“少扯没用的。”许辰一下子打断了他，“你直说好了。”
“好吧。”越扬深吸了一口气，“我最近觉得有点累了。不是说生活上累，是感情上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很想和程之帆说一说，但是他学业也很繁重，我不想他为我担心。可一直憋着不说，我自己也难受得要命。”
许辰觉得这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你要是有分享欲的话，跟舰队成员说也可以吧？”
“那不一样，有一些话是只有在情侣之间才能说的。我老觉得他是小孩子，什么都说不了，还经常得花点时间听他说事——你知道他的嘴有多能说吗？第一次见话那么多的人呢。”
“这不就是沟通的问题吗？你只是觉得他不能理解或者会恐惧太空生活而已，和他好好聊聊，说不定他能理解。”许辰点的关东煮被送了上来，她伸手取了一双一次性筷子。
“那你怎么没解决沟通的问题？你跟工云照那次吵那么凶……”说到一半，越扬才犹豫这话到底恰当不恰当。他并不了解许辰在那段男主角出走的感情中有没有收到伤害，即使柏拉图关系的亲密程度没法和情侣关系比较，也不知道她能出来和人约会究竟是一种自由的感情态度还是在找一个替代品疗伤。
看着许辰的脸缓缓转过来，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的情商怎么这么低”，越扬才马上心虚地补了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