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迷宫画廊8
因为扆茉删去了这辆列车上面的许多车厢，怀良失去了本该给他提供休息的场所，因此就在吧台上趴了一会儿。把大多的事情做完了，于是扆茉安静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面，静静地看着怀良压在小臂之上的侧脸。盖亚——这位人工智能在心里面给她的原型也起了一个代称，这是她的数据中代表起源代码的标签名字——和他相处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呢？她阅读过许多次怀良和扆茉相处的记忆来模仿如何与怀良相处的，但始终不得其法。
但盖亚与怀良相处时总是若即若离的态度，两人的接触有时亲密有时沉默，因此扆茉才难以整理出规律。与盖亚不同，扆茉对于怀良有更多依赖。对于在“泉”里面生活的扆茉来说，她的脑海中可以和怀良做对比的人大都是他脑海之中的人。她从并不客观的角度看完了怀良一生的经历和接触过的所有人，也开始对他们有了兴趣。
因此扆茉也对盖亚产生了兴趣，她读过盖亚如何利用怀良的那段回忆，却没觉得她做得不对，只觉得怀良能为她提供帮助都是一件好事——如果没有这一段经历，就不会有她了。
怀良似乎是觉得他的椅子不怎么舒服，调整了一下凳子便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弄醒了，一抬头发现扆茉仍旧微微歪着脑袋，凝视着他。怀良现在已经不觉得扆茉一直看着他会让他不舒服。怀良逐渐把扆茉当成真正的智慧体相处，此时他在试着读懂扆茉的想法，感觉她总有问题想问。
“怎么啦？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对打盹也有疑惑吗？”
扆茉摇摇头，“不是打盹，但是对别的有疑惑。”
怀良打了个呵欠，“说吧。”
“我想问你之前说过的，关于地球人类的性别的问题。从你那里看到的东西我不能理解，同一个物种的生物为何要互相仇视，分三六九等。”
“男女问题？还是阶级问题？”
扆茉仍旧摇摇头，“女性话题，我们之前谈到过的，在地球上那些控制女性和遏制她们发展的行为，‘猎巫’。”
那应该也不算谈过吧，而且怀良忽然想找个时间跟她说说自己的隐私权了，每次听到她表现出可以随意翻阅他的记忆时就有些被侵犯的不适，“嗯，你是想知道些什么呢？……不过我不太想和你聊这个，毕竟是一些糟粕，你如果要学习人类的文化的话应该先接触一些……”
扆茉轻轻蹙了下眉毛，“那你为什么不想我知道呢？我知道你好像是想保护我，但是我只是出生得晚而已，又不是不会分辨好坏。”
性格也模仿得很像，怀良想。扆茉也说过一些年龄大的人只是出生得比她早而已，没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他无端的联想给了扆茉新的方向，“你就说现实世界扆茉是以什么样的女孩生存就行了，我其实也只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
“这么说吧，扆茉是为自己的性别骄傲的女孩。”怀良在思考以后说，揉了揉被自己额头前睡得乱七八糟的卷头发，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扆茉也在条件反射般整理自己的头发，说：“所以我觉得你也是，只是你对性别都还没有概念而已。”
“不如说我对生命还没有概念。”扆茉笑着眨眨眼睛，摆弄头发的手放了下来，她望向黑漆漆的窗外，“好想见识一下真实的世界呀，虽然你说在很多地方我的存在都是不被允许的。”
我说过吗？怀良的体力好像已经不再支持他回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说过的，不用想。”
那我能不能直接在脑袋里面想，然后不出声？怀良在大脑里回应了扆茉。
“听你脑子里面的想法和听你说出来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但是你现在是特殊情况，好吧。”
听了这话，怀良对于“泉”的好奇愈加强烈了，从扆茉知会的信息中他推测把他带过来的群体并没有太高的科研能力，但是他们使用的“泉”却能只根据一个人脑内的信息制造出会注重感受和体验的智慧体。
也许是因为睡得不太舒服，怀良仍旧在休整之中，他喃喃地说道：“要是她那样的女孩在地球上更多一些就好了，地球人现在还是在互相攻击性别和立场。”
“那，是因为扆茉这样的女孩会给地球人类带去和平吗？”
“不是。”怀良直勾勾地盯着空气中一个地方，在脑海中有限的词汇量中找到了一些适合描述她的词语，“怎么说呢，她的工作是造福人类，但是她又不热切地关心人类。像她们这样的人，可以越过时代的局限性带领人类走向新的纪元，过去评价社会的方式都会被抛下。”
坐在怀良对面的扆茉怔了一下，随即马上从吧凳上站了起来，“我想起来了！”
“我脑海里面有这段，什么你想起来了。”怀良说话有些冲，他自觉这是因为休息不够又营养不良，还是自己说了一句对不起。
但是扆茉显然继承了一些她的原型人物的特点，比如把自己沉浸在想做的事情中完全不管其他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于是她根本没有管怀良说了什么，她有些激动地挥手，把自己的记忆文件夹在怀良面前排成一长列，“我想起来了，带领人类走向新的纪元，这句话在你醒之前我听到过。”
她细长的手指快速地滑动自己面前的文件夹，快的怀良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标题记录了什么内容。
怀良发现自己已经逐步放下了对于“泉”世界中扆茉的怀疑，她似乎真的已经被过去的开发者抛弃，现在正全心全意地帮助他离开这里。而扆茉的言语就正好衔接在他的想法之后，“我找到了，他们是这样描述‘泉’的，说是地球会因为‘泉’迈入下一个纪元，这是一个意思吧？”
怀良点点头，也没再多想，但是也依稀觉得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句话。
扆茉感觉到了他的虚弱，有些警觉，她迅速地关上了面前的文件夹然后起身，“你的意识正在消退……我们快点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