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血衣此山中
“继续找！”关老爷子勃然大怒道：“我不信他姓莱的就是他娘的鬼神，能把人消失不见！现在什么时代？我们做事都得小心翼翼处理尾事，他是怎么做到的？”
“商户那边的监控我们才拿到手上，正在加紧分析。”关小红深吸一口气道：“莱先生的手段，神秘也就神秘在这一点……若是破解了，那就任我们拿捏了……”
关老爷子双眼微眯，他的年岁决定了，就算是暴怒、也保持了半分理智。
作为一家之主，失去理智不是一件好事。尤其面对这样神秘的、独特的对手，风格别具一格、做事摸不到套路，是他们现在最需要冷静的时候。
“给我找！”关老爷子冷着脸道：“我只给你半个小时，要么找出人是怎么消失的，要么给我找到人在哪里。半小时后找不到，你知道后果。”
关小红咬了咬下唇，回了一声是，便立即通过手机安排人员、下达指令。
关老爷子转头看向楼萧蛾，眼神带着一股凌冽的杀气。楼萧蛾切身感受到了背后的冰凉，但奇怪的是，这一次她的背后没有冒汗。
她忽然发现，关老爷子的杀气、跟莱先生的杀气是不同的。
莱先生的杀气更加可怕，在乎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方式、什么样子的死去。
而关老爷，她很清楚。不是知根知底的那种清楚，而是不外乎就刀枪棍棒这种清楚。
“他怎么会有枪？嗯？”关老爷子的怒火几乎要从鼻腔喷出，他声音冷如寒冰道：“你倒是说说看，他怎么会有枪。从医院到酒店，他的所有行动、接触人员全部被隔离。那间套房我们光搜查就有三四次，还动用了金属探测仪！”
“你在说谎！”关老爷子继续逼问道：“小蛾，这么多年，你有没有说谎我看得出来！”
话音落下，犹如一记重锤，敲打在正堂里每一个人的心脏。尤其是背对着关老爷子的关小红，心底更是咯噔乱跳，慌乱不已！
那把枪，正是她的！
就在她惊慌失色之际，楼萧蛾却一脸认真道：“关叔，我只是按照您的安排去谈话。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枪，但是面对枪口的人是我……”
“说实话，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有枪。这跟我们计划的不一样。”楼萧蛾的话略带指责，反而让关老爷子冷静了不少。
关老爷子心底其实知道，楼萧蛾给莱先生枪是完全没必要的，还会增加自身危险。而她亦没有理由、没有利益跟莱先生产生任何合作。
他很不喜欢如今这个局面，掌控不了的局势、掌控不了的人，一切都充满了变化。
当年，是他一手持刀、一手持枪，硬生生打下的一片市场。作为最赚钱、风险最大的买卖，几乎每一天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里生活，他接受不了任何超出预期的变化。
场面，一度陷入了沉默，一如他们从凌晨沉默到白天。
不知过了多久，茶从温至凉，关小红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回复，脸上沉郁如水。
“没有任何线索！”这是她手下经过数十家监控逐一排查后得到的结论。
真的凭空消失了！她难以想象，那个男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能量？
那个男人？关小红忽然想起来，莱先生下车时，似乎说过一句诗来着：“云深不知处，只在此山中。”
她冥冥中有一种预感，这首诗绝不是无故而吟，必有由来。倘若真的是如此，那么这首诗的指向……
关小红不敢去设想，他难以想象这个男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在出院之前就设想好了一切，甚至把埋尸的地点都考虑进去了！
这一刻，她明显感觉到，在那个男人面前，她的一切作恶都只是过家家的幼儿游戏！
“结果出来了吗？”关老爷子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威胁。
关小红心头一惊，索性直接回道：“赤城山！”
赤城山，是当地距离最近的、也是唯一的能看到云海的山。每日清晨和晚上，皆有雾帘笼罩着这座山的山顶处，直到山腰为止。
如果要找到“云深不知处”的话，除了赤城山，就得跑到数百公里以外去了。
关老爷子听到赤城山，眉头皱了一下，略作思考后道：“安排人去一趟，带好家伙什，小心有埋伏。”
关小红点了点头，立即通过手机发布出命令。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关小红的手机叮叮作响，数张照片传了回来。她打开手机一看，立刻脸色大变！
照片大约有数十张，通过各个角度的关联和拼凑，基本补全了整个场景。这数十张照片取自不同的角度和位置，但却将同一个关键物拍了进去。
那是一座香炉，插上了5束普通的香，每束三根。以燃烧的时间来看，起码有半个多小时了。香炉的旁边，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五件染血的西装。从外套到裤子都有，叠衣服的人很是用心，哪怕一点点皱褶都抹得平整无比。
毫无悬念，这便是那五人小队的衣冠冢。至于尸体，已经不重要了，这座赤城山雄伟挺拔、海拔高、面积广，更何况山下还有一条大河。无论是从山顶抛下去、粉身碎骨；还是大山里就地掩埋，想要找到都几乎是不可能的。
关小红踟蹰着，将手机递给了关老爷子。老人家接过手机，翻动了几页，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看得比关小红仔细，甚至放大了照片去查看染血西服上的破烂之处。待看到了一个个被子弹打穿的弹孔后，他缓缓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人，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又经过了多年的选拔和淘汰，所剩之人皆是茶话会里面的精英。个个都是敢打敢杀、枪林弹雨如入无人之境的好手，关家的生意如今都靠这帮年轻人撑着。
而现在，年轻这一代，已经濒临无人可用的地步了。关家势力大、责任也大，从最开始调查莱先生、到昨日试图驯服莱先生，前后便派出了数支打手小队，无一而归。
关老爷子紧闭着双眼，思绪极为复杂。每一次都是伤筋动骨之痛，而这一次，更是无法承受的失败！他已年近七旬，属于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态。整个关家，看似风光无比、但已经近乎是内忧外患、无人可用的地步了。
尤其是这一次，他近乎是亲手葬送了几位骨干的性命。
他不愿意睁开眼睛，但是呼吸反而变得平顺了许多，比起之前气恼时，显得温和且有节奏。
他此刻萌发了一个念头，一个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想法：他不想再跟姓莱的去争什么了。关家不争、实力犹在，任何时候都是关家；若是关家去争，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
半晌过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疲态和沧桑尽显。他润了润嗓子，试图恢复自己“一喝惊十里”的气势，朗声问道：“小红，现在关家还有多少可堪大用的年轻人？”
关小红思索了数秒，回道：“老爷，还有七八人。”
七八人！是否真的可堪大用，关老爷子并不知晓。但是若要这群人挑起大梁，无论是势力的交接、还是人才的培养、渠道的重新搭建，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关家这段期间已经没有足够的硬实力去跟莱先生过招了。
想到这里，关老爷子反倒是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茶话会里，可不只是只有关家一家！内八茶中，其余七家可没有什么损失。
而且，据他所知，这七家早有联盟、共同培养了一批精兵悍将，专门用于对抗关家。
他可以不争，但也不能让其余七家借机威胁到他！
“去把这些人的资料给我，下午安排他们过来一趟，我要亲自见见。”关老爷子看了一眼关小红，警告道：“小红，关家的利益大过一切，知道吗？”
关小红迟疑了两秒，立刻回道：“是！”
她知道关老爷子担心什么。人员的变动，意味着她可以安插自己的人手，培养自己的亲信、建立自己的党羽。如今关家的中层骨干损伤殆尽，她若是安排妥当，甚至可以一手遮天。
“老爷放心。”关小红补充道：“没有关家，就没有小红。”
“嗯，去办事吧。”关老爷子挥了挥手，似乎很满意。
关小红转过身，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确实，没有关家就没有关小红。但是，她何曾想要成为关小红？
她从前没有想过，但是现在想明白了，她想成为的那个人，不是卑躬屈膝的关小红。
她有点想念了，想念曾经的舒睿云，没有进入茶话会之前的自己。她想象的舒睿云，应该谈两三场恋爱、再交几个知心闺蜜，一起聊聊便宜好用的化妆品、骂几个渣男、再一起追明星综艺……
她不知道对于一个普通的、正常的女孩来说，什么才是幸福。但是她想象着，或许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幸福了。
“对了……”就在关小红即将踏出正堂时，忽然被叫住。
关老爷子眼神变得凌冽，冷不丁问道：“小红，你今天带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