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崩溃
蔡确坐在旁边，倒是不知道旁边的美女回顾了他这两年来的插曲。
他也在回顾，只是回顾不是自己，而是内八茶中最难搞定的关家。茶话会经营的违法生意皆以“茶”字相关，分别为代表头部的毒、代表中部的夜总会，以及代表下部的赌场。
三大业务由内八茶掌控着，而关家，却是独掌毒这一道。这么大、这么暴利的香饽饽，这些年一直无人撼动关家，只能任由其做大做强，不断扩大规模。
时至今日，内八茶里，关家已是毫无悬念的霸主。论势力、论财力，其他七家也就只能联手才能隐隐对抗一二。
蔡确化身为莱先生，之所以能够在前任话事人离奇被暗杀后，一跃而起、稳居高位，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所有人对于这起暗杀事件的目的、原因都不清楚，毕竟前任话事人自己也有秘密。故而茶话会的内八茶几乎人人自危，此刻谁上去坐着，谁就有殒命的风险；另一方面，蔡确为了这个位置，可是着实花费了不小的代价的。
“莱先生既然不便，关老爷子自然是能等的。不过……”美女顿了顿道：“莱先生的承诺，不知何时能履行？”
原本她亦想态度硬朗些、强横些，在关家做事以来，她还从未如此谨慎措辞过。
蔡确自是淡笑，心中早有预料，反问道：“这是关老爷子问的？”
美女一时不知应对，犹豫了起来。这句话陷阱重重，无论如何应对都有问题。若是承认是关老爷子之问，难免落了老爷子面子。出来混的人，命可以不要、脸必须得干净。
若是不承认，莱先生自然可以无视这句话。她是什么身份、莱先生是什么身份，她可没资格在莱先生面前说半句话的。
沉吟数秒后，美女才佯装一笑道：“老爷子哪里会关心这些事。只是我们这些手下办事的，有个准信的话，安排起来方便些。莱先生能不能给我们个方便呢？”
说出这话，她心底觉得恶心。能想起这语气、这口吻，还是在茶话会聚会时的夜总会里。她看着旁边的莺莺燕燕、红红紫紫们，搔首弄姿、打情骂俏，打心底里鄙视。
可如今，从她的口中，也说出了那违心的话、那服软的话。
她有点明白、又仿佛还有固执，她以前觉得自己跟那些女人不一样，但现在又觉得一样了。
“哦。”蔡确轻描淡写回一声，不置可否。
不回答，就是此刻最好的回答，在蔡确看来便是如此。
然而，这一个字，却几乎摧毁了美女的心理防线！她的高傲、她的尊严，她最为珍贵的地位和权力，在这个男人面前显得一文不值。
甚至，都没有正眼瞧过她。从一开始的男儿本色、到后来的不屑一顾，没有哪怕一刻是正眼看过她的。
是她姿色不够？不，从小在茶村里长大，生来就是茶话会的人。她太清楚男人的眼神，哪怕是年纪六十余岁的关家老爷，看她的眼神里也有一股子赤红的火。从15岁起，她懂事了，也知道了那股火代表了什么。而身旁静静闭目养神的这个男人，他虽然表情有邪念、眼神也有欲念，但眼眸深处却不见一丝火光。
哪怕仅仅是一个对视，她便足够看得清了。她看到了桀骜不驯、看到了冷若冰霜，看到了对生命的淡漠、对世间的无情，甚至看到了仇恨。唯独没有的，是欲望。
这个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但他又忽然竞争这个茶话会话事人的位置，明知是替死鬼，却依然不惜一切代价的向八大家许下了无法拒绝的重利。
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毫无欲望，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早已拥有了别人不曾拥有的、羡慕的，方能做到如此淡然、如此轻描淡写。
但无人能够猜想得到莱先生的目的是什么。内八茶的众家早有共识：这是一个善于伪装且极其可怕的男人。
车辆静静的驶向前方，化身莱先生的蔡确不知道即将前往何方。但他明白，从踏出医院的那一刻起，便已是身陷巨大的漩涡中。
这起案件，或许将是这一生最艰难的一次潜伏！
……
……
分局刑警二支队。
狭小的会议室里，此刻弥漫着一股混合的、怪异的饭菜香。
会议桌上没有笔记本、没有文件，每个人的面前摆着的是铝质饭盒儿，盛满了食堂热乎的饭菜。而许野此刻站在一张白板前，手里的笔不断地写写画画，试图勾勒出一条完整的案情证据链。
原本属于午休闲暇的时刻，队员们会掏出手机玩玩消消乐、刷刷短视频，也有些会补一补昨天的瞌睡。干这一行久了，失眠都是常事，全靠午休来弥补一二。但是许野这厮不当乃子，两个小组刚进分局的停车场，车都没熄火就被隔着四层楼的一嗓子唤了上来。
许野很急，众人看得出来。一方面他对这起案件的结果和走向，迫切想要验证一些猜想；另一方面，他刚刚收到了蔡确的一条信息，知道蔡确出院离开了。
蔡确没有说什么，只是发了六个字来“先出院，等联系”。但许野知道，这一行必然是危机四伏、步步陷阱，说是十面皆敌、命途堪忧并不为过。
“好了，这是案件的最新动态。”许野调整好思绪，用手上的笔敲了敲白板道：“从最近的案情分析综合来看，我们之前的分析会需要重新梳理。至少曾经排除掉的要重新考虑进来，以目前的证据链条分析，连环自杀案具备两种截然不同的走势。”
“第一种，他杀。犯人不图财、无明显仇怨，具备高度反侦察能力，了解附近的监控探头和楼层布局，巧妙且极费心思布置成自杀现场。杀人意图不明、目的不明。”
“第二种，自杀，或者称之为‘在他人引导下的自杀’。死者因为某些原因，以放弃生命为代价、接受他人的指引和安排，从而达成我们意想不到的交易。”
许野阴沉着脸，他已经尽量客观的、平静的措辞了。但他还是能看到，队员们的脸上纷纷产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来源于对人性的拷问、对生命的思考，以及对自身阴暗面的反思。
“这是国贸自杀案的最新线索 。”许野掏出蔡确找到的笔帽，只是此刻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装进了证物袋。许野摇了摇手上的袋子，沉声道：“此物发现于案发现场阳台位置前方大约6、70米的草坪，是现场缺失的关键线索。经过采证后的初步鉴定，笔帽上的有效指纹，有且只有一个人的……”
是谁的，许野没有说出来，但是会议中的所有人都清楚。
那个人，是死者自己。
虽然案件仍然存在自杀和他杀两种可能，但出去采证的他们都知道，如今看来他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是他杀，以这么神乎其技的杀人手法、精巧的布局、超强的反侦察意识，会仅仅对几名普普通通的打工白领下手吗？
“警花，说一说的你发现。”许野点名道。
“哦，好的。”警花匆忙咽下口中的菜，深吸一口气道：“通过对连环自杀案三名死者的经济分析，初步确定三人皆有不同程度的高额互联网借贷。少的有八十多万、多的三百多万，并且都迅速流向了海外……不排除电信诈骗的可能……”
“不！”却在此时，老陈打断道：“应该跟电信诈骗没有关系！”
老陈是现场第一个吃完了的，多年的刑警锻炼出的老习惯，讲究做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
“哦？”许野眼前一亮，道：“老陈你展开说说你那边的发现。”
老陈点点头，娓娓道来：“我们提取了死者在公司和家里的电脑硬盘数据，聊天记录已经被删除了，网页的浏览记录也清空了，具体还要等技侦那边看看能不能恢复。但是我们发现了电脑上都有一个不认识的软件，打开后是一个浏览器……”
众人竖起耳朵，仿佛试图发现什么新大陆。
“但是，打不开……什么都打不开……”老陈无奈道。
许野：“……”
众人：“……”
老陈斟酌了片刻道：“然后我拍下照片发给技侦那边，他们也不认识；又联系了几个玩电脑的朋友，他们也不知道……”
“直接说结果！”许野急得直接打断道。
“最后绕到了经侦办那边，那边的同事看了一眼，就直接给了回复。”老陈咂着嘴道：“这个软件，应该是一个军事连队的什么奖励币，反正需要专门的硬件配合才能打开。”
许野：“？？？”
怎么就牵扯到什么海外军队了？
许野眉头紧皱，难道这起案件还跟境外情报有所关联？死者三人，莫非还有通敌叛国的嫌疑？
手上的证据，到底是线索，还是对方的伪装？
连环自杀案、茶话会谋杀案、还有近两三年无数操纵的案件，莫非都跟情报相关？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