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成婚（二）
一对新人果然就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拜了天地。又深深地拜谢秦夫人。
秦夫人坐在当中，受了他们大礼之后，面带笑容，但是又有些伤感地说道：
“按说，我可以将你们的婚事，办得热热闹闹的。但是，非常时期，一切从简，委屈你们了。”
文照青说道：“恩师的大恩大德，弟子也只有在今后的事业表现上以求报答了。”
翟青竹泪水涟涟地说道：“母亲的恩德，女儿只有来生做牛做马报答。”
秦夫人笑道：“今夜是大喜的日子，不要说此伤感的话。等你们喝过交杯酒，我们也该离开了。”
如烟立即斟了两杯酒，递给他们两个人。
文照青和翟青竹拜过天地，拜过秦夫人，两人相对举杯的那一瞬间，彼此眼神里流露出万千感慨。
秦夫人招招手，小静捧上来一个托盘，里面放了一块玉佩，翠绿可爱，光泽动人。另有一个青色瓷瓶，用红丝带系着瓶颈。还有一方秦色丝巾，叠成四方块儿。
秦夫人说道：“有人说红叶谷有红叶符，或者是红叶令，其实那是江湖上捕风捉影的说法，真正代表红叶谷权威的，是这枚红叶玉佩。你们看”
她指着玉佩道：“如果你们仔细看，在玉佩的四周，有五片枫叶。你们带在身上，日后只要能认出这枚玉佩的人，就是红叶谷的亲信。”
她又指着那个青瓷瓶道：“这个瓷瓶里面是我特制的香末，有急事的时候，点燃一小最，那就是我们联络的信号，只要有红叶谷的人，就会尽快传到我这里。”
她用手拈起那方丝巾，很快地又放下：“这方丝巾是我恩师传给我的这法术’二字，与你们无缘了。不过，至少还可以教给你们的是，遇到急难危困之时，随手一抖，可以发出一阵香风，可以让敌人昏迷一阵，你们可以从容逃走。
记住！凡是用这方丝巾抖昏过的人，不准杀害。”
她似乎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传给你们这三件东西，也算我们母女师徒一场。”
文照青、翟青竹双双跪下来，敬谨接受。
秦夫人站起来说道：“明天一早，你们就离开红叶谷，船已经准备好了。不要来辞行，我也不会送你们，我走了！”
说完，她很快地走出门。她走得很快，头也不回。
文照青，翟青竹抢步来到门外，秦夫人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如烟叹气说道：“我跟随夫人近二十年，从没有见她流过眼泪，她是一个坚强的人，可是她今天流眼泪了。”
她对翟青竹说道：“小姐，今天是你和新姑爷大喜的日子，我原本不该说一些败兴的话，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如烟要在这里深深地拜托小姐和姑爷，只要有机会，多多与我们联系，以慰夫人寄念之殷。”
翟青竹立即说道：“那是当然，纵使我们踏遍万水千山，也不会忘记利用红叶谷作为互相联系的地方”
如烟接口说道：“小姐不要忘了，夫人已经交代，红叶谷将有一大批人要散入江湖，他们就是最好的引线，只要你点燃了香，应该可以立即联络上的。”
翟青竹拉着如烟和雪知的手，转身对周围的人说道：“我们都是多年的姐妹，我要在这里郑重地拜托各位，维护我母亲的安全，照顾好我母亲的生活起居”
她还没说完，大家就异口同声地说道：“请小姐放心！对于夫人，我们只有八个字——赤胆忠心，一如既往。”
翟青竹深深地点头，一再表示感谢。
如烟说道：“喜烛高烧，无论如何这是洞房花烛之夜，我们该走了，请小姐和姑爷多多保重。宋天，我们恐怕也不能来给小姐送行了。”
翟青竹点点头，说不出话来。她一个一个地拥抱，最后站在鸳鸯小筑的门口，泪流满面，涕泗交流。
回到房里，翟青竹一直默默无语。
文照青走到近前，牵着她的手，认真地说道：“南竹姐，你真的委屈了！”
翟青竹抬起头来望着文照青，眼睛里流露着光芒，看了半响，才说道：
“照青，你这回说错了！”
文照青“哦”了一声说道：“你想了半天，结果还是我说错了吗？”
翟青竹说道：“能在母亲的主持下，与我心爱的人完成婚礼，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光荣，最高的幸福，我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文照青说道：“对女孩儿家来说，这是一生的大事啊！原是应该隆重些的。”
翟青竹笑笑说道：“不要拿那些世俗的眼光来看我，你以为我在沉思是心里有所不快吗？其实我是在想一个问题。”
文照青说道：“不要去想余巧怡，你我都知道，这决不是负心薄幸或是歉疚的问题，而是情势所造成的。”
翟青竹摇摇头说道：“我没有想余姑娘的事，对于这种事我一直以为是命！当命中注定的时候，是无法自怨或者是怨人的。
我是在想，我已经身为文家的媳妇了，我是不是应该祭扫爷爷的坟墓？你也应该祭告他老人家，你已经成家了。
正要奔走呼唤，致力于光复中原的大业，这样也好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文照青当时一听满心感动，他认真地说道：“南竹姐，谢谢你的指点，早晨离开红叶谷之后，我们立即渡湖取道吉安梅花岭。”
翟青竹讶异地说道：“怎么会在吉安梅花岭？”
她的意思是文照青死在大都，而居然葬在吉安，朝廷不会这样宽大的。
文照青黯然说道：“先祖殉国，尸骨不可夺，民间于第二年收集他的衣冠，葬于吉安城外梅花岭，吊祭忠魂。
至于朝廷，一则借这件事收揽民心，再则可以根据这个而索捕大宋的遗孤。”
翟青竹这才恍然大悟，问道：“照青，我们去祭扫，会不会为你带来危险和麻烦？”
文照青庄严地说道：“从我踏入江湖，立志复宋那一刻起，危险与麻烦就是难免的。何况偕你前往祭祖，纵使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呢？”
翟青竹点点头，满怀钦敬，依偎到文照青的怀里。
文照青也紧紧地拥抱着她。
房外客厅里的一对红烛，正跳跃着光芒，在烛光照耀下的大红喜字，越发地显得一团喜气。洞房春暖，两情纖绻。
这一对住在鸳鸯小筑里的鸳鸯，经过多少考验与磨难，终于成为夫妇，有情人终成眷属。
红叶谷的拂晓鸡啼，惊醒了这一对夫妇的鸳鴦梦。
翟青竹起来之后，略作梳洗，站在鸳鸯小筑的门口，跳望着远处的“苦寒斋”，但见高高的枫树顶上，招展着一面小小的三角杏黄旗。
翟青竹当然了解，她在门外跪下，深深叩拜。
文照青正好来到门外问道：“南竹姐，你是在向恩师拜别吗？”
翟青竹说道：“母亲真是对我们情深义重，她没有一刻忘记我们，那面小小的三角杏黄旗，是母亲的本命星旗，她挂在第三棵枫树上，表示对我们的虔诚祝福。”
文照青为之感动而肃然。
翟青竹立即说道：“走吧！别让母亲为我们记挂着。”两人
回到房里，收拾好简单的行囊，携带着兵刃，离开了鸳鸯小筑，朝着湖畔走去。
沿途的一草一木，一房一舍，莫不勾起翟青竹的情怀。何止是感慨万千，简直是无限伤感。
有人说第一次离开家，好像是第二次断奶，红叶谷不是翟青竹的家，但是，对翟青竹而言，红叶谷比家更多一份难舍的感情。
在这里，有过她的童年，有过她的黄金般的少女岁月，有过她习艺的种种辛酸与喜悦，也有过她独自的旖旎梦幻。
她在红叶谷看过多少春柳发芽，见过多少秋枫丹红，经过多少花开花落，度过多少悲欢离合。
如今她要离开了，而且这次离开很可能就是永别。此情此景，岂是黯然神伤所能代表的？
翟青竹一步一回头地慢慢走着，那份难舍之情，那份残酷的制离，是不要任何言语，就可以让人了然于心的。
语言在这种时候，已经是毫无用处了，有什么语言能将翟青竹此刻的心情说得真切？说得深刻？
来到湖畔码头，一艘小楼船靠在岸边，船上的水手已经在码头上搭好跳板。
翟青竹终于按捺不住，转身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文照青也在规规矩矩地行礼之后，挽起翟青竹劝道：“南竹姐，请不要伤心，没有人愿意离开红叶谷的。
但是，如今包括恩师在内，大家都要离开这里，相信大家都和你一样，都舍不得离开。
相信你也知道，最不愿意离开的还是恩师，恩师几十年的心血花在这里，她老人家离开，如刀割肉，可是她要离开，而且还要大家一起离开，为什么呢？是为了一桩更大更远的理想。”
他叹了口气又说道：“当大好河山被异族霸占的时候，想苟安于一时，偏安于一隅，那是不行的，所以”
翟青竹擦着眼泪说道：“道理我都明白，可是”
文照青叹气道：“是啊！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们自然会这样。
南竹姐，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复宋大业能有成就，只要光复华夏的风雷已动，我要偕你重回红叶谷，耕读谋生，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人。”
翟青竹幽幽地说道：“一谈到光复华夏的大事，个人的一切，恐怕就身不由已了，走啊！如果再说下去，恐怕我就没有办法下决心离开红叶谷了。”
文照青挽住翟青竹，坚定地说道：“南竹姐，要有这份信心，我们今天离开了红叶谷，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回来，在红叶谷侍奉恩师，使她安享天年。”
翟青竹点点头，黯然无语，走上楼船。楼船上有三个人，都上前拜见小姐和新姑爷。
翟青竹当然认得出他们是红叶谷的人，但是他们都换了衣服，已经看不出是红叶谷的人了。”
其中一个说道：“我们送小姐过湖之后，就分手各自谋生。”
翟青竹“哦”了一声，黯然地点点头。
另一个说道，“其实我们虽然离开了红叶谷，我们的心都向着红叶谷。在江湖上，只要有任何动静，我们立刻接受召唤。”
翟青竹相信他们的话。在红叶谷生活过、学习过的人，心都会向着红叶谷，这是千真万确的。
在船舱里，翟青竹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她不止一次坐这只楼船，随着夫人巡视彭泽胡。
这是一只双桨的楼船，桨在后舱安在船舷之下，两人板动，船平稳地快速前进。
使翟青竹意外的是，船舱里放着两个包扎得很紧的包裹。在茶几上还放置着一封信，是留给翟青竹的：
“小姐，我们这几个人，是多么舍不得你离开。尤其当我们看到夫人回来以后，一直沉默寡言，直到深夜不寐。
如有你在，你可以劝劝夫人，而我们不能。因此，越发地使我们感到你的离去使我们有无限的失落与迷惘！
但是，我们再笨也能体会到你的大责重任。期待着我们再回到红叶谷的日子吧！昨天是你的大喜之期，当着夫人，我们不礼，今天特地送来一点心意，在旅途上都能用得着的。祝小姐与姑爷大业有成，百年好合！”
后面签着如烟她们儿个人的名字。姐妹般的情感，使岑枫
如又是一阵伤感。
突然楼船前面站着的人叫道：“小姐，你们来看！”
翟青竹和文照青急忙走出舱来，朝来处看去，但见水天之际，那一抹青山，正是红叶谷，此刻有一蓬黑烟直冲而起。
翟青竹叹道：“母亲烧掉了她的房屋！”
史怀相说道：“这表明了恩师的决心，要保住红叶谷，就先要改变红叶谷的形象与面貌，只要我们有出息，将来一定可以还红叶谷的本来面目。”
浓烟渐渐随着楼船的远离而淡了，可是在文照青与翟青竹的心里，红叶谷的印象，却因此而更加深了！
楼船是有钱人家用来在内河消遣的水上去处，不适宜在彭泽胡这样有风浪的水面航行，跑得不快，经不起风浪。
红叶谷的楼船，和一般楼船外表上是一样的，有精致的雕琢，堂皇的布置。
但是船身的打造却完全不同。船是尖底形，吃水深，两旁穿在船舷上的长桨，更不是一般的橹所能相比的，由两个强壮有力的人扳动起来，楼船成了快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