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要挟(二)
柯瑶伶说道:“我要你们三个人一起来吃,是有用心的。从前,你们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我从来也没有把你们当下人看待。”
月琪立即说道:“小姐待我们宽厚,教我们文事武功,我们粉身碎骨无法报答于万一。”
柯瑶伶说道:“从今天起,我们的关系更深了一层。月琪和抱剑应该知道,翡翠山庄是使我转变的地方。
我是余成珏的妻子,我要继承他的遗志,不愧是他爹爹的儿媳妇,换句话说,不愧做一个汉人,我投入了反元复宋的大业。”
三个侍婢恭敬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柯瑶伶说道:“这是一件危险的事,随时都有被凌迟的危险。如果你们要离开我,我绝不会怪你们。我岂能苛求于你们?天下绝无此理,我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
月琪上前一步说道:“小姐,我们……”
柯瑶伶立即说道:“如果你们愿意跟我一块冒险,我们就是志同道合的伙伴,这是生死与共的情感,为什么不能坐在一起吃饭?”
月琪立即说道:“小姐盼附我们坐下来吃饭,我们遵命就是,实在用不着说出这些道理。在我们几个人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跟定小姐,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随小姐去闯。”
受伤的抱剑捧着饭碗走进来。她一进来就说道:“小姐,不能丢掉我!”
这一顿饭吃得很特别,应该是一种心贴心的进餐,也许并没有那种形式,那跟歃血为盟,在意义上又有什么两样?
柯瑶伶饭后抬头望天,然后盼附道:“抱剑守家!月琪,你们三个在我离开以后,搜索沿途暗桩,一律猎杀,用纹索,因为绞索是大内特有的暗杀利器,可以混淆大家耳目,然后,到韩一无住处会合,你们要小心,沿途不能有一个活口,走脱一个,后患无穷。”
月琪说道:“小姐的意思,韩一无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所有的人?”
柯瑶伶说道:“我们要有这个警觉。韩一无是一只狐狸,他知道根本不能永久占有我,只想借要挟占一次便宜,终究要携我邀功的。”
杏香说道:“小姐,既然如此,当时就应该杀了他!”
柯瑶伶说道:“狐狸是那么容易猎杀的吗?其实,他也知道要占我的便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还是愿意冒险,这叫做色胆包天,色令智昏。”
侍琴说道:“小姐,你独自一人要小心啊!”
柯瑶伶说道:“韩一无再狡猾,至多是只狐狸,伤不了人的,我们要小心的是另外一只老虎!”
月琪抢着问道:“是谁?”
柯瑶伶说道:“我还不清楚,护卫中的人都了解我,我也很了解他们,还没有人能有这么大的胆量,想必另有其人。”
月琪说道:“小姐放心!合我们三个人的力量,还不至于有人让我们害怕。”
柯瑶伶说道:“错了!这就是危险的想法。韩一无如果找外人,一定是高手,你们联手也不见得就可以取胜,注意,你们要明二暗一。”
杏香不觉说道:“小姐,什么是明二暗一?”
柯瑶伶笑笑说道:“杏香是个没有心计的人,月琪告诉她。”
月琪说道:“我和你可以公然前去,另外让侍琴在暗中相候,这叫做虚虚实实,以防止敌人的诡计。”
柯瑶伶再三叮咛道:“不可大意,不可轻举妄动,而且,此举只可成功不可以失败!”
交代清楚之后,她独自一人离开住处,走向韩一无的住处。
天上有薄薄的云,蔽住了弦月和星光,这是一个黯然无光的夜。
柯瑶伶一路上走得很快,但是,她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她感觉到沿途至少有六七处暗柱。
她的心里充满愤怒:“韩一无不但是一只狐狸,而且是一只狼,一只色狼,一只噬人的狼!”
她很快来到韩一无的住处。周围一片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影,这正是韩一无的狡猾之处。
她刚要举手敲门,两扇大门竟然洞开。
韩一无一身华服,站在门里,笑容可掬,躬身施礼,口称:
“柯大人真是有信用的人,韩一无在这里恭候!”
柯瑶伶看了他一眼,说道:“韩一无,你倒是很有信心!”
韩一无奸笑说道:“多谢大人的夸奖,其实并不是我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大人有信心。”
柯瑶伶说道:“相信我一定会来?”
韩一无笑道:“柯大人,你是何等人物,当然是一诺千金啊!”
他躬着身,伸手肃客,道:“大人请!我们这样站在门口说话,那就不是我的待客之道了。”
柯瑶伶昂首走进大门,沿途都挂着红灯笼,把这个优美的庭院点缀得喜气洋洋。敢情他还真的把这件事当做喜事办呐!
韩一无住的是一家有钱人家的别院,本来是有人住着的,他来到洪都之后,看上了这个居处环境优美,便叫人赶走了原来的屋主。
今夜,房子里闲杂人等都打发光了,显得十分宁静,只留下四名婢女,在荷池水阁里伺候。经过了九曲回桥,来到了池中央的水阁。
这是水阁的原来的主人读书、吟诗,写字的地方,所以水闲隔成了里外两间。
外间满架书籍,真正是青衣荷香,令人共醉。
里间原是让主人读书读倦了休息的地方,如今,韩一无改变了这间水阁。外间改成陈设富丽的客室,里间改成一间极其奢侈的卧房。
今夜,水阁外间当中摆了一张四喜桌子,桌面上铺了红布。
桌上摆着红色瓷器、匙勺碗碟,两只纯金的酒杯,两个对角各点着一支大红蜡烛,跳动的烛光,给这间客室渲染上一份洋洋的喜气,里间更是经过了精心的布置。
新搬来的红木牙床,一副金色的帐钩,浅红纱帐,床上叠得整
整齐齐的大红锦被,床头并排陈设着一对鸳鸯双枕。
临窗还特地摆设了一个梳妆台,菱花镜上贴了一个双喜字。
梳妆台上也放置着一个金色的烛台,大红蜡烛闪动着红红的火苗,整个水阁像是洞房。
柯瑶伶一走进水阁,脚停在门外,朝四周看了一下。
韩一无斜着肩谄笑地凑上去说道:“柯大人,现在,我应该改口称你瑶伶了吧!”
柯瑶伶心中一阵作呕,她神色自若地说道:“随你高兴。”
韩一无一挥手,吩咐两名婢女道:“上菜!烫酒!”
他又转身对柯瑶伶笑着说道:“瑶伶,要不要到里面去看看,我可花了一备心思啊!整整花了我一天的时间。”
柯瑶伶大步走近四喜桌,朝上位坐下,说道:“你的确是花费了一番心思!不过,急什么呢?待一会反正要进去看的,是不是?”
韩一无连声说道:“是,是!待回头再看,我们当然要先喝点酒。”
他在对面坐下来,一双绿豆眼死盯着柯瑶伶。
柯瑶伶微笑说道:“我真的那么好看吗?”
“好看!我说过,你是大都有名的第一美人,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居然可以……嘿嘿!”
柯瑶伶笑笑说道:“天下事有许多是难以预料的,谁又能想得到下一刻会有什么变化呢?”
韩一无满足地笑道:“说真话,你没有来以前,我真没有把握你会来,我想也许还要等到明天,或者要多等儿天,没有想到……”
柯瑶伶说道:“我这不是已经来了吗?而且是坐在你的对面。”
“所以……所以我真是太高兴了!”
他眯着眼睛说道。
“我也知道,我韩一无是一只癞蛤蟆,你是一只飞在天上的天鹅,我怎么会吃到天鹅肉呢?结果,哈哈哈!我吃到了!”
柯瑶伶说道:“你是这么高兴,回头你要多喝几杯。”
韩一无笑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喜酒嘛!”
婢女送上来四个热炒,小心斟上酒。
柯瑶伶刚端起酒杯,韩一无立即说道:“放心,是真正的好酒,我这个人做事绝不糊弄鬼,再说,要用迷药,一方面瞒不了你的,另一方面,那种事要心甘情愿才有味道。”
柯瑶伶笑笑说道:“既然我都已经来了,还怕什么呢?”
她举起酒杯,说道:“干杯!”
她一仰头,喝得杯底朝天。
韩一无喝了一声彩,说道:“瑶伶,你果然豪气干云,不愧是女中丈夫!喝酒的豪气我比不上你,但是,我绝不扫你的兴!”
他也干了一杯。
柯瑶伶是酒到必干,喝得干脆极了。
韩一无原有很好的酒量,一见柯瑶伶如此喝酒,心里暗自付道:
“也好,让你喝醉,免得你事到临头再变卦,只要你喝醉了,不怕你不乖乖地脱衣服跟我睡觉。”
他哪里知道,柯瑶伶坐在椅子上运起内力,将体内的酒逼出体外,喝下去的酒,化作热气,从脚底下流出去,只是一双鞋袜,都已经湿了。
两个人如此一轮猛喝,韩一无已经有几分醉意了,他伸手过来抓柯瑶伶的手,口中含混不清地说道:
“瑶伶,来,我们到里面去。”
柯瑶伶故意脚下一个踉跄,人一个歪斜,一偏身,闪过了他的手。
她口中也说道:“走!我们进房去。”
她说着话,一路跌趺撞撞,走向里面。她的眼神却留意左右,除了两个婢女在伺候,水阁没有其他人。
她扶着里间的门,挥手对那两个婢女说道:“你们去吧!休歇着去,这里不用你们管了。”
两个婢女躬身应是,悄悄地退下。
韩一无此时也一路踉跄,跟了过来。一走进房里便一头栽
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柯瑶伶装醉说道:“起来呀!为什么不起来,起来上床睡觉去。”
她故意伸手来扶韩一无,因为她的眼尖,她已经看到了韩一无的后背上,插了一支短刀,只露着刀把在外面。
这刀当然不是月琪她们所发出的。不用说是另有其人,是谁呢?是韩一无的那位护卫吗?为什么要杀死韩一无?
她忽然感觉到,水阁里充满了危机。如果应付得不好,会给她带来危险。
她故意伸手扶韩一无的同时,口中喃哺地说着醉话,忽然一个把不稳,人倒在地上。
不用说,她是在眯着眼睛,看看是谁在此时横插了一脚。
时间仿佛停顿了,水阁里一片死寂,侧卧在地上的柯瑶伶在盘算着,如何来应付这个突变,在这同时,她有了一个感觉,虽然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可以断言,是一个厉害的对手,尤其在目前这种状况下,居然还没有动静,更说明对方是沉得住气的人。
她的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只有在小腿外侧有柄手插子,她开始以极慢的动作缩回自己的双腿,她是打算在一个机会到来的时候,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弹身而起,来对付突变的情况。
她的动作极慢,慢得看不到她在移动。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了脚步声。
柯瑶伶是侧着身子睡在地上,她不能
转过头来仔细察看。脚步声很慢,是来自床的后面。终于,柯瑶伶眯着的眼看到了一双脚。
应该说是一双薄底如雪,靴面带着花纹的靴子,这双靴子一落柯瑶伶的眼里,立即使她大吃一惊,她几乎要翻身坐起来。
因为,这双特别的薄底快靴,柯瑶伶对它是太熟了。穿这双薄底快靴的人,是余成珏最亲信的部属,把他从一名流落市井卖艺的流浪汉,提拔到领五品游击衔的护卫。
此人将余成珏视为恩公,平日里不仅是对余成珏唯命是从,就是对柯瑶伶,也是恭敬有加。
此人的武功底子本不弱,近几年来,受到余成珏的指点,再加上他自己用心肯学,而且他平日训练特别认真,尤其对于各种奇特的暗器,非但极有心得,而且自己还能独创风格。
此人在护卫中,有个颇有名气的绰号:千手粉面郎君季如岚。千手是指他练得一手好暗器,而粉面郎君是指他人长得颇为英俊。三十多岁的人,仍然保持着青春少年那种玉树临风的翻翩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