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离家（三）
谢青山一直张大着嘴在听，忍不住问道：
“你是说庄上的细软都开始搬上了船？”
“现在应该是都已经搬好了，一干人等都应该上了船，除了庄前一部分人，方才大家的欢呼，就是大家都愿意去的表示。”
谢步东说到这里，走到谢青山的面前，双膝跪下，说道：
“这就是孩儿方才说的擅专，没有事前征得你老人家的同意。”
谢青山半晌没有说话，眼神有些呆滞。
陈尚堂在一旁说道：“谢老哥，少庄主虽然是过于擅专，但是，事至燃眉，不得不急。”
“老哥哥，你应该对于你这个儿子感到骄傲才是，还迟疑什么。”
谢青山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伸手示意说道：
“起来吧！孩子，你娘她们都上了船吗？你为什么不直接讲，还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呢？”
陈尚堂笑道：“为了让你放心，他才作了这样详尽的说明，谢老哥，少不得我们也要跟你们一起去洞庭，正如少庄主说的蓄势、待机！”
“那是当然！到了洞庭湖，我们还要广交四海，纠结人心，诸位都是极负盛名的武林前辈，留在洞庭，自然多一份号召力，”
他转而对谢步东说道：“既然船都装了载，当然随时都可以发船，你快带领着三位老前辈和两位姑娘，即刻上船。”
谢步东急道：“你老人家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仇叔定说道：“老哥哥，你不会单独一个人留下来吧？”
谢青山苦笑道：“如果我真的一个人留下来，那是一种不负责的做法。再说，大家前去蓄势待机，我留在这里算什么呢？”
“爹，那你老人家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呢？”
陈尚堂说道：“少庄主，我们就照老庄主的意思先走吧，他一个人留下来一会儿。
这一大片家业，住在这里已经几代了就这样说走就走，你们年轻人也许可以做得到，对我们这种年岁的的人来说，那是一种用刀制肉的苦痛，为什么不让他多留恋一会，到处走走看看呢？”
陈尚堂这段话，说到谢青山的心里了。
谢青山平时是一位高嗓门、笑可呵的老人，此刻也由不得双眼垂泪。
谢步东向前跪下说道：“爹，请原谅孩儿的不幸！”
谢青山伸手扶起儿子说道：“你怎么把话说反了呢？你这么做，正是爹心里所想而又没有想到的，不怕在座的老友们笑，你真是爹的好儿子，至于爹此刻心里…”
下面的话，哽咽住了。
谢步东也不禁流下跟泪，说道：“爹，孩儿能体会到爹的心情，爹从爷爷手上接下这份家业，却由于孩儿毁于一旦…”
“不是想歪了，毁家报国的事情，史书上记载得很多，爹虽然是生长在江湖，少读诗书，道理还是懂的！”
他挥手说道：“去吧，你快引导着大家上船，不要耽误了大事，我随后就来。”
谢步东对大家说道：“请三位老人家，还有余姑娘…因为瓶儿姑娘是早已参与了这件事，她对情况已经很熟，我们走吧！”
余巧怡说道：“步东哥，你们先走，我暂时留下来，陪陪谢爷爷。”
“那怎么可以！”
谢步东刚说了一句，旋即又点点头说道：
“巧怡，十分谢谢你，我们也不必要说什么客气话了，一切拜托了，我们在江边码头上相候。”
谢青山说道：“余姑娘，你又何必要留下来陪我呢？”
余巧怡微笑说道：“我的意思是，谢爷爷如果到了时候还不走，我要绑架你去船上。”
这句话，引起大家一阵哈哈大笑，这是唯一还能够在这个时候，让大家暂时驱除沉重心情的话。
心不烦引导着陈尚堂他们一行，走到江边。
谢青山带领着余巧怡姑娘，在庄上到处走着。
此刻，庄上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有的是跟着谢步东上了船，去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闯天下，有的本乡本土，一时也离不开了领了谢步东发放的银子，回家过日子去了，甚至还有极少数的几个老人家，自己觉得年龄大了，远行前去也没有什么作用。
再说，大半辈子活在庄上，他们哪里也不愿去，宁可死在庄子上。
这几个老人家还在收收拣拣，整理着家当，可是那一份凄凉，越发地叫人锥心泣血。
怡馨阁中还留有温热的香茗，余巧怡扶谢青山入阁坐定，又为他斟了盅茶。
“余姑娘，你不要笑我人老了，有些婆婆妈妈。”
余巧怡说道：“谢爷爷，你的心情我能了解，祖业在我们手里丢掉，那是心头割掉一块肉！”
“我说的不是这些，祖业固然令人心痛，但是，我联想到了，比起大宋江山，我这点祖业又算得了什么？”
余巧怡点点头，锦绣河山都已经沦为蒙人所有，这点个人家业又能算得了什么？
但是，她不能了解的是，谢青山把事情看得如此通达，又为何如此消沉？
“余姑娘，老朽的感慨是来自另一方面的。”
他站起来，隔着怡馨阁的窗子，朝着下面的庄院指着说道：
“你看，这一大片锦绣家业，今天早上还是人声嘈杂，笑语喧天，一片旺盛的景象，可是此刻冷冷清清，凄凄惨惨，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再看我，在今天以前，白云剑客的名字，不敢谈是如何显赫，但每个人都对我有一份尊敬。
可是今天早上，我却成了囚车里的囚犯，也不过是半天的光景就有如此大的差别。
现在呢？又要离乡背井，流徙到洞庭去。
余姑娘，这是老朽活了几十年所没有想到的，这就叫做人生！咳，人生！”
余巧怡一听大惊，她断然没有想到谢青山突然一下变得如此消沉。
她想了一下，正要说话，忽然，她的警觉一生，立即站起来，她很快走到怡馨阁的前沿，面临着阶梯，朝前面看去迎面站着两个人，这两个人穿的是官府里的服装，各戴着一顶红缨帽。